榮隨之淡笑了下，轉頭繼續看著旁邊的燈許久，才手過去拿開下面固定的東西，隨后，那個燈便緩緩升了起來，往空中飄去。

　“公子不題字麼？”

　榮隨之道：“題不題字都無區別，只要我知道是放給阿娘的，阿娘也知道是我給的，就行了，若是無靈，題字落名有何用？若是有靈，無字無名也一樣。”

　阿寅點點頭，倒也是這麼個道理。

　燈也放了，榮隨之坐正，開始問正事：“周荊濤那邊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阿寅道：“他已經按照您的吩咐，趁著年夜控制了那些人，之后便會全權掌控碧城軍，但是他讓屬下帶話給您，這里畢竟是軍事重城，郢都那邊對這里的關注十分切。”

　“莫說城中的人是否有眼線，便是軍中也不一定沒有其他眼線是您不知道的，為了以防橫生枝節，您想要做的事最好是盡快，不然會驚郢都那邊。”

　榮隨之尋思一下，問：“他對我讓他做的事沒有其他異議？”

　阿寅道：“看似沒有，但是事實上是有的，周荊濤此人傲慣了，又刻板傳統，講究脈正統，雖然一直表現的忠君，卻不服璇璣公主和小陛下，更不服如今胤太子暗中攝政。”

　“他此遭也并非是要支持公子，只是借著還恩的名頭與公子一起起事，將計就計的想要拉下公主和小陛下，扶持周王罷了。”

　周王姬瑞去年因為卷姬珣和慕容瑤幕后主使的刺殺葉歡的事之中，雖然無辜，可因為勢原因，他還是被奪爵幽，一直到三月姬珩的登基大典大赦，他才恢復王爵。

　但是姬珩不待見他，所以他一直賦閑，就連姬沉和姬珩駕崩后，因為葉歡的意思，他的待遇好起來了，無人敢慢待了，卻也還是個閑王。

　周荊濤并非和姬瑞有什麼，只是因為姬瑞是姬沉的親生兒子，若論統，又不考慮璇璣公主極其子嗣的話，周王算是最正的了。

　即便只是個庶出皇子，可是總比公主所出，留著一半他國皇室脈的當今陛下要好得多，周荊濤想要扶持他，也是想要匡扶正統，自己扶持新主的從龍之功，也能一躍為新朝大功臣，說不定還能得個異姓王。

　其實要不是榮隨之到來，提及恩，又表明了與他聯合的意思，周荊濤覺得可行，再不服氣他也不敢反的，因為事定局，也無勝算。

　碧城軍雖然他為最高統帥，可下面權力分散，且互相監督，他沒辦法調兵馬，想做點什麼都瞞不過郢都那邊，但是榮隨之來了，就不一樣了。

　他的這些心思，榮隨之自然是清楚地，但是他不在乎，本來他要的也不過是借用周荊濤做點事。

　榮隨之不以為然道：“管他呢，各取所需，我有我的目的，他有他的目的，終歸他是玩不過我的。”

　阿寅再三思量，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公子，您其實也是想要為璇璣公主鏟除這個懷著異心的大將，以除后患吧？您是不是早就已經不想反叛了？”

　榮隨之拿著酒壇子的手微微收，好一會兒都并不說話，只是看著阿寅，夜昏沉，看不清楚他的眼神和面容，只是阿寅覺得到榮隨之一直在審視他。

　過了一會兒，榮隨之微微垂首，將酒壇放在一邊，然后就這麼坐著不吱聲。

　阿寅忙道：“公子想做什麼，屬下都義無反顧的追隨，只是公子，事已至此，您還費心的為璇璣公主鏟除異己，值得麼？”

　“您要明白，不管您現在做什麼，都不會念著您的好，您別忘了，現在整個大啟都在流傳榮家的事，都是您的通緝令，這可都是璇璣公主給您的。”

　他為自家公子覺得不值，這麼多年，他看著榮隨之對璇璣公主深種，一心等著璇璣公主，哪怕不被待見也都對始終如一，卻到頭來一場空，還一步步被到如今的境地，雖難辨孰是孰非，但是就是心疼榮隨之。

　榮隨之淡淡道：“我不需要念著我的好。”

　阿寅愣了愣：“公子……”

　榮隨之忽的笑了一聲，涼薄且郁：“你以為我做這些是為著全麼？為鏟除異己，不過是幫穩坐大啟江山，可也只是如此而已。”

　“我真正要的，是永遠記得我，既然沒有，也不記得我的好，那便是刻骨銘心的恨也未嘗不可，終歸的諸多之中，有一樣是獨屬于我的。”

　應該沒有真正恨的人吧，那麼，就讓恨他吧，恨到刻骨銘心，一想起元決，就會想起他，甚至不想起元決，也會想起他。

　這樣，也好的。

　阿寅似乎有些不認識自家公子了，對榮隨之的這個念頭是現在才知道，怔怔的看著榮隨之，不忍道：“公子，您何苦啊，既然您做的一切不是想要得到璇璣公主，也已經不是非要得到不可了，其實您大可以遠離這些是非紛爭，何必非得把自己到這個地步，走上這樣的不歸路？”

　這條路走下去，榮隨之是活不了的。

　榮隨之苦笑道：“阿寅，你不懂。”

　阿寅啞然，他確實是不懂，因為他從不曾有過男之的困擾，一直以來只想著效忠公子。

　但是榮隨之的心意，他是最清楚的。

　當年榮隨之被追殺改道胤國，卻還是逃不過鋪天蓋地的殺手追蹤，是當時還是胤國晟王妃的璇璣公主途徑救了他，雖然其實沒有璇璣公主，他們也一樣能夠險，可代價會有點大，因為那次邂逅，榮隨之記住了。

　原本只是記住而已，沒有什麼別的念想，也沒有真正心，就是幾分好，可怎麼也沒想到，會是大啟公主，會被帶回大啟，那一切就不一樣了，尤其是后來姬沉和姬珩都一心想要促榮隨之和，因此，榮隨之更毫不抑制自己的，就這樣慢慢地深種。

　以為心里有別人，所以一時間走不出來接不了別人，沒關系，榮隨之都肯等著，可是他哪里想到，這一等就是一場空，的心里只有那一個人，如何能甘心？怎麼可以就此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