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煙的帳篷里似乎還亮著燈,看樣子他還沒睡。帳篷前十步開外,站著好幾名侍衛,皆是著黑,好似和夜融在了一起。
瑟瑟緩步走到一個侍衛面前,輕聲道:“我想見你家王爺,煩請代我稟告一聲。”
那侍衛抬眸看了一眼瑟瑟,沉聲道:“不用稟告,王爺知曉你會來,他正在等你。”
瑟瑟沒想到夜無煙竟然在等,很是出乎意料,怔了怔,緩步向帳篷走去。彼時作為他的側妃,都不曾深夜主去他的寢殿找他,沒料到,如今反倒要去尋他。想想有些不妥當,但是,剛才那位侍衛說,夜無煙正在等。瑟瑟在帳篷門前靜立片刻,還是掀開門簾走了進去。既然來了,也沒什麼好怕的。
夜無煙居住的這間帳篷明顯比瑟瑟居住的那間要大,里面擺設也很華麗。幾案上的燭火燃燒著,將帳篷照耀那種溫馨的橘黃。
帳篷靜悄悄的,充斥著淡淡的青草藥香,沒有一個侍,瑟瑟覺得很奇怪。向前邁了兩步,便忽然好似被雷擊一般釘在了當場。
這間帳篷里沒有屏風,瑟瑟的視線從燭焰上流轉而過,便到了那張大床上。那是一張紅木雕琢的大床,秋香帳幔低垂著,卻并沒有嚴嚴實實地合住,而是半開半掩,是以瑟瑟便瞧見了大床上那繾綣的一幕。
如果可以,寧愿自己沒有看到這一幕。
如果早知帳篷是這樣一幕,絕不會進來。
如果,如果有如果就好了。可是,沒有如果,此時已經站在了這里,明明白白地看到了眼前這一幕。
夜無煙似乎是半倚在床榻上,伊冷雪是半坐在床榻上,此時兩人相距甚近,伊冷雪的櫻正印在夜無煙的薄上。從瑟瑟的角度,只能看到伊冷雪的側臉和一頭披散的墨發。摟著夜無煙的脖頸,而夜無煙的手臂環抱在的纖腰間。深絳寬袍和純白衫相互襯托著,在燭火下是那樣分明,卻又是那麼和諧。
不是說伊冷雪已經走了嗎?不是說,夜無煙在等著嗎?為何,等著的是這樣一幕?
瑟瑟雖說經歷了一次人事,但在上,畢竟還是青的小子,這一幕看得瑟瑟頭腦發熱,一顆心狂跳。想轉離去,腳底卻像生了,竟然挪不,或許是太震驚的緣故吧。
就這麼一躑躅,夜無煙已經察覺到了。他緩緩推開偎在懷里的伊冷雪,便看到了站在帳門前的瑟瑟,瑟瑟便也清楚地看到了夜無煙。
他此刻斜倚在床榻上,狀似慵懶,眼中神卻極清明。看到瑟瑟,他似是有些驚異,修長的眉挑了挑。眸微瞇,眸中墨靄似乎深了一層,目灼灼地從瑟瑟臉上逡巡,似要將的反應盡收眼底。
不知為何,瑟瑟一看到他那深幽的眸,一顆心便緩緩沉靜下來,玉臉上神淡漠,沉靜如水。
勾淺笑,淡淡說道:“今日王爺舍命救了瑟瑟,我甚是,本想來向王爺致謝,不巧打擾了王爺和祭司,這就告退,你們莫要掃了興致,還請……繼續。”言罷,瑟瑟飄然轉,便要離去。
“江姑娘,既來了,就坐一會兒吧!”伊冷雪開口說道,此時,已從床畔站起來。
瑟瑟回首,見這個絕代佳人正緩步向走來,依舊是方才跳祭神舞時那襲白衫,昏黃的燭火下,看上去好似籠了一層淡淡的黃。還是那張清冷的,只是因了的滋潤,那張臉看上去格外,目中水霧氤氳,腮上片片紅,比肩上所披的紅綾還要艷麗。
原來,清冷的祭司也有這麼容的一面。看來,之一,果然是比神佛的要大得多。只是,瑟瑟不明白,既是深,為何要做清心寡的祭司?
“不了,我也沒什麼事!”瑟瑟淡笑著說道,不明白伊冷雪何以要留,難道被瞧見,不到尷尬嗎?
“你不是要謝我的救命之恩嗎?不知要如何謝呢?”夜無煙倚靠在床榻上,忽然懶懶問道,眸中似有風云際會,令人捉不。
“王爺要瑟瑟如何謝呢?”瑟瑟抬眸淡淡問道。
夜無煙淡淡挑眉,眸犀利地凝視著瑟瑟,冷聲問道:“本王并未要你的謝,是你自己要謝本王的,請問,你要如何謝?”
“滴水之恩,自當涌泉相報。何況救命之恩,自然是以命還命,瑟瑟這條命便是王爺的,王爺何時想要,即可取去便是了。”瑟瑟一字一句堅定地說道。
夜無煙之前對確實無,但這次救了的命,卻也是真的。瑟瑟是一個就事論事的人,是以,緩緩說道。
夜無煙聞言,眸忽然一深,冷聲道:“我要你的命做什麼?”他似是有些氣惱,忽然角一勾,冷然笑出聲來。不過大約是牽了背部的傷口,他眉頭一凝。
伊冷雪快步走到他側,手扶住了他,聲道:“你莫要。”聽慣了伊冷雪清冷孤傲的聲音,此刻聽如此綿綿地說話,瑟瑟只覺得有些不適應。
瑟瑟不明白夜無煙的氣從何來,但是,也無暇再想。這間帳篷,是一刻也不愿再待下去了,至于如何謝,容日后再說吧。瑟瑟施禮告退道:“打擾了,告辭。”
掀開門簾,快步離去。帳外夜如墨,瞇眼,徑直朝方才那位侍衛走去。
“請問,是誰說王爺在等我?”冷聲問道。
那侍衛奇怪地看了瑟瑟一眼,沉聲道:“方才狂醫吩咐的,難道不是嗎?”話未落,瑟瑟已轉首快步向的帳篷走去。
瑟瑟走得太快,不小心牽了傷口,瑟瑟這才警覺自己有些不對勁。駐足凝立,抬首仰夜空。
還是方才那皓月,此時看來,卻再不是那般皎潔如玉,一縷縷游云環繞在明月周圍,好似層層疊疊的面紗,遮住了皓白的皎月。每個人臉上,是否都戴著無形的重重面紗呢?否則,有些事有些人,為何卻怎麼也看不呢?
祭天大會上,云輕狂將推到了高臺上,讓去彈奏《國風》。云輕狂和夜無煙關系匪淺,這一點瑟瑟第一次在璿王府見到云輕狂就已然知道了。他要幫助夜無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今夜,伊冷雪明明不曾離去,云輕狂卻騙說已經離去了,還叮嚀侍衛,說夜無煙在等,讓直接進去,以至于到了方才那一幕。
云輕狂知曉夜無煙癡等了伊冷雪四年,知曉夜無煙對伊冷雪的意,如今人家重逢,他卻將騙了進去。他這麼做,毫無疑問,是故意要去破壞夜無煙和伊冷雪的繾綣。
他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
誠然,他知曉原是璿王側妃,這般做,難道是要看了吃醋,要再回到夜無煙邊嗎?若是如此,云輕狂的算盤算是打錯了。
他不僅不了解,也不了解夜無煙。
夜無煙可以癡等伊冷雪四年,可以為伊冷雪保留正妃之位,足見他是多麼癡。璿王府姬妾眾多,可不曾聽說他寵過哪位姬妾,可見他的又是多麼專一。是以,夜無煙絕對不會再要回府,他只要伊冷雪一個人。而,曾經和那些姬妾們一起,做了很久的王府擺設,如今,好不容易擺牢籠,更不會回去做他的擺設。
是以,云輕狂若是抱著這般心思,只能是白費心機,事絕不會如他之意。
瑟瑟在夜之中凝立了很久,清冷的月下,無邊墨草浩浩地起伏著,而的心,卻一點點沉靜下來。偶然抬眸,看到一襲白影從夜無煙的帳篷中出來,向前方的天佑院走去。夜風灌滿了那件白長袍,在夜中,翩然曼舞,就好似一朵會走的雪蓮。
圣潔、清冷、高貴的祭司,確實是配得上雪蓮這樣的花,只是,方才親吻夜無煙的伊冷雪要用什麼花來形容呢?牡丹?海棠?瑟瑟想不出一種適合的花來。
倒是沒想到,伊冷雪還會離開,不該陪在傷的夜無煙畔嗎?不過,畢竟是祭司,總是有所顧忌的,一整夜待在男子房中,總是不好的。
伊冷雪徑直朝著天佑院而去,看到夜無煙的兩個侍衛遙遙隨在后,護送著去了。想不到夜無煙對伊冷雪倒真是得很啊。
瑟瑟著那朵雪蓮越走越遠,回也朝著自己的帳篷而去,方到帳篷門口,聽到云輕狂在里面說話,他竟然還沒走。瑟瑟原本要去質問他一番的,經過方才一番思量,忽覺沒有一點兒必要了。
不愿此時進帳,遂轉朝著月下的草海走去,在一濃的草地里,瑟瑟枕臂躺在了那里。的草葉輕著的臉頰,的覺,很是愜意。
仰夜空,覺猶如置深邃的湖底,洗盡心中的不快和忍。遙明月,覺明月和人是那樣接近。
人都說賞月需在水上,要有酒,有曲。可是瑟瑟覺得,那不過是附庸風雅。真正賞月的人,無須詩,無須酒,也無須曲,只需仰頭月,讓那一份清涼明亮,穿過滾滾紅塵,照自己的一腔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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