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錦站在殿上，沉默了很久。

所有的牌，所有的碎片，所有的人，都已經被李義推上了太極殿。

他為他搭起了功名就的舞臺，他做了他往前再進一步的基石。

李義睨著他的那抹和目中，充滿了對李錦的期待。

那神，以前的李錦不懂，現在，卻突然悟了。

往前一步，便是通往李義后龍椅的路。

往前一步，便也會為天下太平的基石。

看穿了李錦心的掙扎，李義的眸更是和許多。

他擺了擺手，催促道：“趕，趁著沒過年，把這些舊賬，扔在今天里。”

李錦深吸一口氣，心中格外酸楚。他拱手行禮，深深鞠了一躬。

再起，目中便已經沒了猶豫。

他站在趙文面前，面頰卻轉向了連水：“事到如今，你抱著必死的心，不惜在大殿之上公然行刺，這般忠勇，本王欽佩。”

李錦頓了頓：“以本王對你的了解，口中的麻布拆除之時，便是你咬破口中藏毒，一命嗚呼的時候。”

他嘆一口氣：“你想死，本王不攔著，但是死之前，你最好還是鬧的明明白白的，再去九泉之下，見你曾經至親比較好。”

聞言，連水蹙眉，眼眸鎖在李錦上，自下而上的著他。

就見李錦半跪在他前，小聲道：“你能做他旁第一侍衛……你當真以為是那個冬天，你師門全滅的時候，獨你一人僥幸逃，遇到了貴人？”

他搖了搖頭：“李景所做一切，都只為他自己。”

連水一滯。

一旁的太子再也坐不住，蹭的一下站起來：“李錦！你不要信口開河！欺人太甚！”

他站在那，幾年來從不曾有大波瀾的面龐，此刻郁的可怕。

口的起伏，與一反常態的模樣，將他此刻心的驚恐，盡數暴在了太極殿上。

宋甄說的沒錯，對心狠手辣的李景而言，最大的肋并非是他的左膀右臂，而是直接聽令于他，知道他干的每一件齷齪事的，他的侍衛，連水。

見他反應這般劇烈，李錦起，淡笑搖頭：“本王從不妄言。”他眉眼輕垂，字字清晰，“本王能說出這句話，定是因鐵證如山，不容置喙。”

太子眸中，厲的目在李錦上。

他手的很，想要辯駁，又怕李錦手里當真拿著真憑實據，而顯得謹慎猶豫。

“二皇子當時不過十多歲，心思不如現在縝……”李錦輕笑，“也不如現在狠辣，起碼還知錢辦事，此后兩不相干的基本道理。不會和如今一樣，過河拆橋，釜底薪。”

聞言，太子的面頰更白了。

這些話說完之后，李錦才瞄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連水，見他神駭然，仿佛到了莫大的震撼，才輕嘆了一聲，奔向了主題。

“列位大人，六年之前，匈奴突犯大魏邊疆，李錦領命帶兵，于雨腥風中護邊關三城，幾十萬百姓。”

“也正巧就是那時，大魏的京城里，發生了一件大事。”他輕笑，“想必各位都還記憶猶新。”

他話音里的平靜與淡然，裹挾著一憂傷，漫過了太極殿上。

“當時，太子李牧，被一封信和兩車鎧甲，被判定謀反。”他掃了一眼眾人，“先不論謀反是真是假，單從流程上，按大魏律令，他應該先行收監，聽候審理，直至當時在行宮的父皇歸來，才做最終的定論。”

大殿上，極靜。

喜嬤嬤攙扶著形消瘦的蕭貴妃，悄悄的站在側邊的門口，注視著殿李錦的背影。

枯槁的手，握著當時大婚之時，李牧與岑詩詩一人一塊的絕世玉璧。

仿佛那力道再重一些，便能帶回九泉之下枉死的兩人，一同站在這里，一同見證著遲來了六年的公平與正義。

巍巍的坐在椅子上，瞧著侍端來為暖的炭火，淡笑著，連連道謝。

這個尚未到天命之年的人，這個曾經馳騁沙場，巾幗不讓須眉的人，面對敵人的刀劍，不曾猶豫擔憂，面對后宮齷齪的手腕，不曾退一分。

甚至面對在劫難逃，終會到來的死亡，也毫不退卻。

但此刻，著殿上的背影，著已經獨當一面，盡顯帝王姿態的李錦，著自己僅剩的這一個兒子。

張，擔憂，抿了一條線。

“六年之前，群臣只知李牧謀反，卻不知謀反尚未定，當時的太子妃母族，岑家上下五六十口人，一夜之間，全部上了斷頭臺。”

李錦嘆一口氣：“世人皆知，抄家斬首，只責罰有兇嫌脈之人，并不牽連諸如娘、侍、家丁這樣的無辜之人。”

他回眸，著趙文低垂的頭：“本王想問問，當時查抄岑家的趙丞相，是以什麼為參考，將岑家上下，連著不巧正好送菜的市場小廝一起，全部定罪斬首？”

“又是以什麼樣的考量，將斬首的地點，選在京城之外三十里，早已荒廢的前朝刑場上？”

話音剛落，大殿里一陣。

當年的太子妃父親，乃是中書省位高權重，足以同趙文一爭丞相之位的最大競爭對手。

六年前岑氏出事的時候，由刑部查辦，被定義為慘遭流寇洗劫，無一生還。

除了太子一脈，甚至連李義都不清楚那一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直到宋甄，以進貢之名，端著兩盤價值連城的蜀錦，親手呈遞在李義的面前。

他看著那張神似岑氏的面頰，怔愣了許久，才察覺到當中有詐。

“岑家滿門滅門，刑部調查之后，最終在大理寺的案宗里，以岑家時運不濟，遭流寇洗劫，全員失蹤為最終結局，畫上了一個結案的句號。”

李錦深吸一口氣：“可趙丞相，你大概做夢都想不到……”

他頓了頓，睨著趙文的頭頂：“做夢都想不到，當時在岑家，有個人為了報恩，將岑家的嫡子藏了起來，換上了他的衫，戴上了他的腰佩，以自己的命為換，令你百一疏當中，活下來了一個人。”

聞言，趙文和太子，皆是一怔。

他渾泛起皮疙瘩，緩緩抬頭，雙微。

李錦瞧著他們的模樣，冷笑一聲：“活下來的人，正巧你們兩位都認識。”

“他一直就在你們邊，為你們能有今日的敗局而臥薪嘗膽，為了那些能送你們下地獄的鐵證，不惜姓埋名，雙手染，賭上了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