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兒子出生的時候,母親都會送一塊佩玉給孩子。
這不是定州的傳統,是大魏皇族的傳統。
尋常人家,哪里有那個資金和力,去為了尚未出生,不知別的孩子,準備一塊生辰玉?
他睨著金舒的面頰,幾乎對會拿出哪一塊玉,沒有一點懷疑。
那西域進貢的一對玉佩,那當年在李牧大婚之時大放彩,價值連城的絕世貢品,另外一只果然在金舒的手里。
那只玉佩,幾乎就是證明金榮份最有力的證,但……卻也是懸在金舒頭上的一把刀。
在李錦沒有翻案功之前,若是被別人拿到,都會要了和金榮兩個人的命。
屋外的雨漸漸小了,金舒匆匆往家的方向趕回去。
而李錦站在屋檐下,看著一顆一顆的水珠,低落在面前的石階上,面無表地自懷中拿出一個小小的印章。
這是周正從陳文的書房里搜出來的。
蓋出來,是未曾見過的,不屬于那十二個印花之中的,第十三個圖案。
一只牛頭。
陳文,在李錦那張繪制著印花的長卷上,為了第十三個人。
與四瓣花的方青,和一只鳥的許為友,一起為了李錦的目標之一。
經此一事,陳文心力瘁,沒幾日便向刑部辭了。
年近五十,他失去了自己的二兒子,而兒一家又進了大牢,被鄰里不恥。
陳文原本烏黑的頭發,已經灰白加,面頰上多出了許多皺紋,神里著一絕的氣息。
他不吭不響地離開了京城,沒有人知道他去哪里。
在京城土生土長的他,帶著自己的管家,兩個人和一輛馬車,在六月清晨的薄霧里,消失在城門之外。
這件事還沒來得及引起李錦的注意,坊間就又出了一起駭人聽聞的命案。
柳員外家的表姑娘,三日前出門游玩后失蹤。
等再被人發現的時候,卻是在戲園子里。
從天而降,在一眾觀戲的賓客眼前,“砰”的一聲落了地。
“哎呀,別提了!我都嚇傻了!”掌柜的一邊順氣,一邊說,“這戲剛唱到一半,我們這出戲的武生剛出場,人都還沒走到正中呢!”
戲班掌柜抬手抹了一把汗,臉上是驚魂未定的模樣,抬手計劃著:“就聽著咣當一聲,就戲臺子正中間,掉下來一個人。”
說到這,五十多歲一臉胡子茬的掌柜,呲牙咧,指了指戲臺中央:“別提了,模糊的!”
那之后,戲園子里了一團,馮朝帶著京兆府的捕快趕來的時候,看了半晌,毫無頭緒,干脆讓人再去六扇門搬救兵了。
京兆府這種擅長置家長里短的衙門,對這種案子,實在是不在行。
李錦環視一周,看著眼前的戲臺的四圓柱,微微瞇眼。就見屋頂之下,這戲臺子最上面,用木板好似封了一個閣樓的模樣。
掉下來的尸用一張麻布蓋著,由京兆府的捕頭把守著,從他們到達至今,除了馮朝上去瞧了一眼之外,還沒有其他人看過。
“掌柜的。”李錦抬手,指了指戲臺子的頂部,“這上面是閣樓麼?”
“啊?不是不是,那做的是個閣樓的樣子,但實際上啥也沒有啊,那木板就是遮丑的,蓋著木頭梁子,好看。”掌柜邊說邊指了指上面。
“京城的幾家戲園子,這兩年流行這個風格的,我瞧著好看,我也這麼弄了一下。那上面就是一層薄薄的板子,站不了人。”
站不了人,李錦沉思片刻,目落在了尸上。
當時,隨著尸一起落下的還有一塊木板。此刻缺了那木板遮蓋,這戲臺子頂面上,留下了一個長方形的大窟窿。
金舒蹲在尸旁,仔細看了看,搖頭道:“只有一寸的厚度哦。”
掌柜的沒有妄言,一寸的厚度,本不能站人。
那問題就來了,尸是怎麼上去的?
“我這戲園子去年才大修過,頂面都是重新卡死的,我還花的是大價錢,找的京城有名的構木人。”掌柜怨聲載道,連連哀嘆,“這下好了,鬧出這麼大事,誰還會來看戲啊!這后半年,我們這一群人,怕是要喝西北風了。”
這家雙吉戲院,在京城的名氣并不大,是小眾園子。
唱的戲也并非是什麼大熱的名目,要說真有什麼特點,就只剩下戲園子里,有個特別會寫戲本的任先生,還有一個劉明澤的花旦戲子。
兩個人,撐起了這家戲園子的半壁江山。
李錦站在園子正中,目一直在戲臺左右,審慎地來回著。
戲臺不大,好似一頂停在屋的大花轎,坡頂,裝飾的十分貴氣。戲臺左右,一樓是八張方桌,幾間雅室,二層是一條長回廊,便于自上而下站著觀看。
但不管是那一側,都距離這坡頂,最起碼一到兩米的懸空距離。
在李錦為尸是如何進夾層而一籌莫展的時候,金舒蹲在戲臺正中,一把掀開了蓋在尸上的麻布。
將在上的匣子打開,里面那刻著“尸語者”三個字的刀,明晃晃地閃了一把掌柜的臉。
一如往昔,毫不遲疑的系上綁手,將手套戴好。一點都不拖泥帶水的直接手,將面部朝下,摔的模樣詭異的尸,抬手翻了過來。
四周站著的捕快與衙役,下意識的往后退了半步。
唯有金舒不以為意,將尸整理了一番后,目落在的面頰上,微微蹙眉。
這姑娘,死不瞑目。年齡在16到20歲之間,尸僵全退,極為,眼球完全渾濁,手腳皮尚不完全剝落。
“死亡時間在三天左右,但是……”抬手,著姑娘的下顎骨,左右看了許久。
見不說話,李錦便從臺下三兩步走了上來,在一旁半蹲著問:“怎麼了?”
邊問,他的目邊掃了一眼尸的模樣。
面目猙獰,七竅流,口中依稀還能見到白的泡狀嘔吐。
“死亡原因初步判斷是中毒,而且是砒霜。”說,“渾呈青紫,且有一濃重的藥味。都是砒霜中毒最基本的特點。”
即便如此,金舒依然不解,看了許久,才面帶疑地松了手:“這里人多,進一步的,只能回去再看了。”
見言又止,李錦詫異了幾分:“砒霜乃是劇毒,我看你似乎有不解,難道這種況下還會有其他的可能?”
金舒搖了搖頭,才又開了口道:“不是其他可能,而是砒霜本味道蠻大,除非是自殺,不然傻子都不太可能喝下去。”
”所以我說的還是要帶回去看,也許胃溶,能解釋是如何將砒霜吃進去的,而這個方法,興許就能指出兇手是什麼人。”
聽見兇手兩個字,戲園掌柜一聲哀嘆:“哎呀!造孽啊!”
“這,柳家的姑娘在我這聽戲不是一次兩次,我瞧見好幾回,多好一個姑娘啊,這說沒就沒了。”掌柜的抿了抿,“太可惡!”
李錦睨著下手套,一言不發的模樣,思量了片刻:“尸我讓馮朝運回去,你幫我個忙。”
他起,抬起頭,著頭頂那個大大的黑,勾一笑:“你上去一趟,幫我瞧一瞧怎麼樣?”
綁手拆了一半的金舒愣了:“我?”
“嗯,這里沒有人比你更瘦小了。”李錦笑意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