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林子口布了陣,我們進不去,就在外面大喊,說太旱了,讓他幫忙給想辦法求個雨吧,前後一共喊了三聲,結果我們剛喊完,老李就聽見雷聲了,剛走下山,就下了雨,前後我倆一算,正好三場,算是讓大家那年勒腰帶過去了,你說,你舅老爺的能耐大不大?”
我癟著看著陳瞎子,“可你不是講,那是被我克的嗎,你在我小時候總是喜歡拿這件事說我……”
陳瞎子理所當然,“你以為不是你的事兒,你命格那不是一般的,白虎星啊,我當然要敲打敲打你了,誰知道你個丫頭回回都讓我吃虧,看著傻,其實最的就是你!不過我也有不對的地方,你說我總跟你個小孩子較什麼勁啊,那年再難過,不也過來了嗎,你別生爺爺的氣啊。”
我搖頭,雖然他看不見,“我哪裡會生你氣,我不開竅的時候,闖了太多的禍了,你說我都是應該的,就是我沒想到,我舅老爺以前做了這麼多的事,我誤會他了,我還以為,他不在乎家人,心裡就只有自己……”
“哪是啊,他是人在絕大悲之後的一種放下超,不然,常人到他這種折磨待就是不瘋也得滿心憎恨了,你將來有出息,第一個要謝你姥,是一直在保你,護你,你出生那年你姥給人安排堂口就安排了幾十個,就是為了給你積德招兵。
第二個謝的,就是你舅老爺,你能活下來,肯定他也給你姥出了法子了,至於什麼,那我不清楚,但肯定他不會不管不問的,這麼多年,他雖然不下山,但是你姥遇大事都會找他的,他是你姥的親大哥,哪裡會不在乎家人呢!”
後面的話我沒再繼續聽下去,只記著自己一邊流著淚一邊瘋狂地朝著舅老爺的住跑,等跑進屋的時候看見舅老爺正在給小桔子樹澆水,當時就哭著跪下認錯,“舅老爺,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瞎說話了,是我不好,我知道姥姥的病能用的法子都用上了,我不應該鑽牛角尖用言語去傷害你,你原諒我,千萬別生我的氣……”
舅老爺淡笑著拉起我,“口不擇言說明你心焦,你著急,只是覺得無能為力,越是這樣,越說明你放不下家人,雖然你表達的方式是錯誤的,但心是好的,說明你知養育,懂恩,我理解,又怎麼會怪你呢。”
那天的我哭的實在是說不出話,只是看著舅老爺這張貌似滄桑閱盡的臉,除了自責,還是自責,他是我最最尊敬的長輩啊,我怎麼可以以自己的一己私去度量傷害他,錯,我當真覺得自己大錯特錯了!
哭了很久,直到太要下山時我幹淚跟舅老爺說要下山,現在不能在這住,每晚我都得看著姥姥,想再說聲對不起,可又覺得語言卑微無力,舅老爺哪裡會在乎我一聲對不起,我能做的,就是用實際行去證明自己,努力的去看他那一屋子的書,不讓他失。
離開時舅老爺只輕輕的跟我說了一句,“葆四,大事者,必先靜心,心要是了,出口傷人是小,有損大局是真。”
我站在院門口看著他似懂非懂的點頭,離開前還是跪下又給他磕了三個頭,一日為師,終為父,可我居然對恩師不敬,言語刻薄,若不是舅老爺有容人之量,我豈不是要後悔終!
記憶慢慢的回,我著金剛的頭輕輕的吐出一口氣,靜心,就是舅老爺教我的這兩個字,要我這一年多來強迫自己去接,甚至,在姥姥來李建國要提前打棺材的時候還強忍緒去跟李叔對弈,我怕他活不細,糊弄我們,所以放學沒事兒就去他做活的後院瞧瞧,連木材,都是我一手挑選的。
本來,我想用金楠的,對於這些東西,我想是到那個姓陸的熏陶,在我漸漸懂事的時候,我總是喜歡去找李叔套這方面的知識,偶爾去縣裡,也去古玩城一條街轉轉,我知道金楠作為棺木是最好的一種,所以在姥姥一開始的找李建國商量給自己訂做棺材事時,我跟過去的第一句話就是要金楠的棺木!
姥姥大驚,以為做的事兒我一直不知道,我忍著自己的緒貌似很平和的看著姥姥說,我知道在準備裝老,甚至家裡除了我和小六,誰都清楚姥姥在準備的事,就像是當年太姥的離開,現實來講,既然可以預料到結果,那誰都不想手足無措。
我說,我可以接的了,姥姥,都給我吧,我長大了,我沒那麼脆弱。
姥姥笑的眼裡含淚的看著我,不停的點頭,“好,姥的四寶能這麼想,那姥就是走也放心了,真的放心了!”
李建國在旁邊打著圓場,他說訂個棺材其實沒啥事的,古時候的人都提前訂好,不但不犯病,還有沖喜的效果,棺材通財,南方人還有專門做小的送禮用呢!
我聽不進他的話,只是當著姥姥面裝著從容自若,但一到晚上,我躺倒炕上,總是會不自覺的想哭,可我不敢哭,怕小六聽見,詢問我,早上的時候,又會沒事人一般的起床,日複一日,等待著那個,我最最不想面對的十八歲。
李建國要價兩萬二,說是金楠是金貴的木材,古代的皇帝啥的死了才用,因為我姥姥這是老鄰居,所以他給了個折扣,兩萬二,說哪裡也沒有這個價兒。
二舅他們自然詫異,說這個價格太高了,家裡這些年給姥姥治病底兒都空了,哪裡能拿出兩萬,但是二舅又不敢說不做,背後我聽見他跟那明月商量說這回真得去抬錢了,這算是能為我姥姥最後做的事兒了。
不過我站出來了,我說,“換紅松吧,不要金楠了。”
李建國有些不耐,“葆四,說金楠的是你,咋又要紅松了?”
我一本正經的看著他,“李叔,你別被人給騙了,金楠現在特別金貴,聽說大料都特別的,前些日子,我讓地主小舅在縣裡打聽了一下,他說他認識的一個幹流的大老板的爹走的時候就是用金楠的棺材送的,你猜多錢?”
李建國的眼珠子轉了轉,“那肯定比我做得貴!我可是給你們鄰居價的!”
我點頭,“是啊,所謂床不離七,棺不離八,既然大棺材的尺寸都是差不多的,可它的那個金楠卻花了八萬多……李叔,您做個棺材別倒搭啊……”
李建國沒靜了,“你啥意思啊,金楠品種不一樣你不知道啊。”
我笑了笑,“是不一樣,但金就是金,一旦被什麼大葉楠,或者樟木什麼的混淆就不好了,傷,畢竟咱花的是金楠的價位啊,所以我想,占小便宜容易吃大虧,還是保險點的紅松吧,當年我太姥走的時候就用的紅松,我覺得就很好,您說呢。”
李建國有些生氣,咬牙看著我哼了一聲,“你是東家,自然你怎麼說我怎麼做了!”
說完,扭頭就走了,一邊走一邊憤慨,“我當了這麼多年木匠還讓個小丫頭片子給上上課了!”
二舅覺得不妥,“葆四,你說咱這麼換來換去不會讓人家……”
“沒事。”
我直接打斷二舅的話,“花錢肯定要花在刀刃上,不能因為當了好些年的鄰居有些話就憋著不說,那不是等著被殺麼,我無所謂,他要是敢糊弄,我就讓他給我重做,大不了找別人幹,木匠有的是!”
說完,我也走了,跟誰倆耍心眼呢,我現在每天都著一肚子火,最好誰都別惹我!
那明月倒是知道了我的做法十分滿意,背後小心的跟我念叨,說我做的對,我二舅那個人就是太好了,總是抹不開面子,李建國絕對不是幹賠本買賣的人,糊弄事想糊弄到咱家頭上了,要不是看姥姥現在不好不想去鬧找就去找李建國說道了!
我覺得說道倒是沒必要,畢竟李建國也是想多掙點錢,只是他絕對沒想到我會去縣城打聽這些,木料是最容易做手腳的,本來懂行的人就,各種木頭的差別真的很細微,很難分辨,再加上葬下去誰都不可能去挖出來看,所以算的上是一錘子買賣,可他到我了,那咱就得好好掰扯掰扯,說實在的,惹急了我都有讓人陪葬的心!
‘咳咳咳~咳咳咳~~’
姥姥在屋裡的咳嗽聲徹底的拉回我的注意力,我輕手輕腳的湊到窗戶前,略一抬眼,就看見姥爺滿眼心疼的給姥姥紮針,“忍一下,這藥下去就不疼了……”
“你快點啊……紮完好收起來,等明月弟弟來了讓他去鎮上的醫院拿著麻卡給多換一些,別讓四寶看見了,擔心……”
姥爺皺著眉,“你說幹啥總找明月弟弟啊,我一看那小子覺就不是啥正經人,眼睛滴溜溜老轉,那天還問我咱家的小黑丸咋做,像是要憋著幹壞事兒似得。”
姥姥輕咳著歎氣,“他不是有路子能多換些藥嗎,不然這藥在村裡拿一個空瓶就只能換回一個,在他知道的那個地兒,能多換幾個,我現在打的多,可不就得求人家嗎,他問什麼你就不吱聲,咋說,都是明月弟弟,人再不咋地,也不能壞他姐。”
姥爺點頭,收好藥瓶藏到枕頭下,“行了,你歇會兒吧,別老說話了。”
姥姥嗯了一聲,眼睛灰蒙蒙的沒有一亮,“藏好了啊,別讓四寶看見,那孩子心重,要考高中了,別耽誤孩子發揮……”
我扶著外窗戶慢慢的蹲下,死死的捂住不敢發出聲音,拼命的抬起眼,只能用力的看著天忍著眼淚,一會兒還要進屋學習,我不想讓姥姥看出我哭過了。
只是這日子怎麼這麼難,強忍心事如履薄冰的覺無異於用鈍刀在心頭上緩緩割,錐心痛是日複一日每天都在加劇……
老天爺到底長沒長眼,為什麼要這麼折磨我們家,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
……
五一放假,我中午騎著自行車特意去鎮上給姥姥姥爺買的槽子糕,抬起車屁進門,一把車推進院子我就笑著張口喊道,“姥,今天運氣好,剛出鍋就讓我趕上了!還熱的呢!”
話音剛落,我就看見李建國從屋裡出來,回頭還不停的答應著,“放心吧,油刷完都晾了好久了!您老要是想看隨時過去看啊!”
我微微的蹙眉,只見幾年沒看到的媽媽跟在李建國的後抬腳出來,“麻煩你了,我也不知道我媽今天怎麼就非得你過來問問……葆四,你回來了啊。”
“呦,葆四回來了啊,壽方你今兒個不去瞧一眼啦,放假了沒事兒去我家跟小雪一起看看書,別老跑,你姥說你可是一心要考大學的啊!!”
我沒搭理從我邊走過的李建國,眼睛直看著我媽,剛要張口,就看見姥姥神抖擻的從裡屋出來了,“四寶,愣啥神啊,槽子糕買回來拉,進屋啊,你姥爺還等著吃呢!”
腳下微微的後退,我搖頭看著,:“我媽怎麼回來了。”
姥姥笑了,“你媽幹啥不能回來啊,進屋啊,姥姥有事兒要跟你講。”
“我不聽!!!”
我當時就炸了,自行車‘噗通’!一聲倒地,看著控制不住的緒失控,“你要代什麼,你要代什麼!!”
姥姥愣了,“你這孩子咋的了,姥姥見強了你還不高興啊,蛋糕都髒了!咋吃啊!!”
“吃什麼吃!!!”
我上前幾腳就給踩爛了,“你騙我!!你說我十八的,還有一年呢!還有一年呢!!!”
媽媽當時就控制不住扭過臉哭了,小六從後屋一路小跑手裡還拿著個啃了一半的蘋果過來,“四姐,你怎麼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看著姥姥各種崩潰,看著被我踩泥的槽子糕雙一就跪座在地,“我不要我媽回來,不要我媽回來……”
“四寶……”
姥姥看著我就要過來,“你聽姥姥說,姥姥這……”
“不要過來!~!”
我淚眼挲的看著姥姥的影,“你可以的,你還可以的,你不會有事的,我什麼都不想聽,你讓我媽走,你跟說,你一年都不會有事的,你跟講啊!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