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醫生家的電話沒人接，你們先回去吧，明天在來！”

    小保安回去打了半天電話一出來就不耐煩的朝著我們揮手，“人家是大醫生，經常要加班，你們就等著明天白天再過來吧！”

    “哎！那哪行啊，你再給問問，實在不行你把我妹夫單位的電話給我們也行啊！”

    小保安聽著那明月的話有些不屑，“夏醫生單位的電話我還想要呢，關鍵是沒有啊，趕走吧，別在小區門口堵著，有事兒明天早上再說！！”

    那明月氣急，“那我們今晚住哪啊，這大半夜的，你再……”

    “我管你們住哪！”

    小保安脾氣也大的很，手往我們後的綠化帶一指，“要是沒錢就去那草稞子裡湊合一宿，一天淨看見你們這樣的人了，當人家夏醫生是做慈善的啊，有點病掛不到號就找家裡來了，還婿，姑爺，怎麼想的那麼，我幹一年了就沒見過他媳婦兒的影！”

    我看著跟他吵得臉紅脖子的二舅媽卻怔住了，這個小保安說沒見過我媽的影？那是啥意思？

    ‘嘀嘀~嘀嘀~~’

    正想著，後又傳出車笛的聲音，我被大燈晃得有些睜不開眼，剛手一遮，就看見那個小保安跟換了一個人似的笑呵呵的跑上前，“呦！夏醫生，您回來啦，我還以為你今晚不回來了呢，這不，有幾個鄉下人冒充你家……”

    車門登時打開，一個男人有些疑的從車裡探而出，“媽？！”

    我愣愣的看著他，即便記憶中對他有過那麼一的印象，可是這一刻，他的臉也在我這對不上號了，別說他現在朝我姥媽了，哪怕我走在大街上跟他迎面相遇，我想，我也絕對猜不出他是我爸爸。

    一切都跟我九歲那年看見我媽時的覺差不多，很陌生，真的很陌生。

    “媽？”

    率先反應過來的居然是那個小保安，“夏醫生，這真的是你母親啊，哎呦，我還真不知道你結婚了啊，那你人我怎麼一次……”

    “我的家事怎麼業也很關心嗎？”

    爸爸的一句反問讓小保安當即無言，“當然不是，是我怠慢您母親了，我還以為您家裡沒有農村人呢，不不不，我說錯話了，誰家裡還沒有個農村親戚啊。”

    “小張。”

    我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話太多了，我們業主只是希你們能保衛好小區的安全，其它的，不需你跟著費心。”

    小張保安尷尬的點頭，“唉，是，我的確是話多，那個，我先回保安室了，有事兒您我啊。”

    等保安走了，爸爸幾步走到姥姥前，“媽，您來事先怎麼也不給我來個電話呢。”

    姥姥虛弱的看著他笑笑，“若文在家給若君打電話了，但是一直沒打通，之前不是給你們寄過信嗎，就按這個地址找來了，誰知道，這個保安不讓我們進……”

    “可不麼，那保安太讓人來氣了！”

    那明月在旁邊憤憤的接，轉眼看著爸爸我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個，妹夫，咱應該是頭一次見吧，我是若文的媳婦兒，也就是你嫂子，在村口開小賣部的，我那明月。”

    爸爸點頭，“我知道，二哥結婚的時候若君還跟我念叨過……”說著，爸爸低頭看向了我，有些驚訝的樣子，“葆四？你長這麼高了？”

    我看著他依舊發怔，說實話，他的相貌真的很普通，五跟二舅比起來都要差的很遠，而且他很瘦，看起來有些孱弱，只不過他戴著一個無框的眼鏡，看起來倒是著一斯文，很有文化學識的樣子。

    “四寶，這是你爸爸啊，你不記得了，他還去咱家看過你呢。”

    我聽著姥姥的話覺得別扭，我爸需要去我家看我？

    村裡有一戶算一戶，只要不是離婚喪偶的，誰家的爸爸需要去別人家看自己的孩子？

    “葆四，咱們很久沒見了，你是不是怪我一直沒看你？”

    爸爸很有耐心的彎腰看著我，“我也很想你，只是我工作太忙了，所以才……”

    “你為什麼姓夏？”

    我呆呆的張口，吐出了一句我自己也沒想到的話。

    他愣了一下，看著我溫和的笑，“因為你爺爺姓夏啊。”

    “那我為什麼姓薛……我以為你姓薛。“

    他有些尷尬的抿了抿，“葆四啊，其實你的大名是要姓夏的，夏仁，可是你媽媽堅持說，一定要讓你隨母姓，所以，還有一些關於你命格的……”

    “是因為我命嗎，你們怕我克是嗎。”

    他清了一下嚨，“這個，當然不是，只是，你媽媽想讓你在你姥姥的邊長大，覺得……”

    “四寶，姥不是都跟你說過嗎，你小時候姥怕你不好養活，所以才讓你跟我姓的，咋得了，你不想姓薛啊！”

    我垂下眼，不是我想不想姓薛，而是我想搞清楚一些事，我爸媽是不是真的因為我命而嫌棄我，還說要給我起名嚇人？怎麼這麼鬱悶呢！

    “那個，妹夫啊，要不咱先進去說吧，媽的現在不大好，站時間長了有些站不住。”

    “好，你們先上車，我直接開進去。”

    爸爸聽著那明月的話就張羅著我們三個人上車，一場異常尷尬的親子見面會就此算是告一段落。

    我以前總覺得，要是我爸爸很喜歡我，見到我，那肯定會摟摟抱抱說著想我，當然，這個面很小，他要是真的喜歡我也不會一直不來看我，而如果他不喜歡我，那見到我也會視我如空氣或者說些難聽的，可是，都沒有……

    他既沒有對我表現出很強烈的喜歡也沒有不喜歡，就是很禮貌，很生疏，像是一些家裡許久不見的親人打招呼的樣子。

    我有些悶，可又不知道要生誰的氣，總是覺得我的父母跟別人的父母不一樣，淡淡的，不遠不近的，很難讓我敞開心扉去親近。

    “文東啊，我剛才聽那個小保安講說，他一直沒見到若君，那若君是去哪了，你們，現在不在一起生活嗎。”

    一坐上車姥姥就忍不住的向爸爸開口詢問，當然，這個也是我納悶和關心的，耳朵不由自主的就豎了起來。

    爸爸輕歎一聲，“媽，等會兒咱們進屋我再仔細的跟你們說吧，先告訴我，你們大老遠的過來，是有什麼著急的事兒要辦嗎。”

    那明月看了姥姥一眼，趕忙就說出我們這次來的真正目的，“妹夫啊，主要是我媽不好，昨個在縣城檢查的說是……”

    說了一路，等到我爸把車子停好，我們坐著電梯上樓，那明月也把事的前前後後都說清楚了。

    “就是這麼個況，那縣醫院的大夫說讓我們去大城市的醫院看看，我們本來合計去省城的，但是在那你說人生地不的也沒有人，這就合計來找若君了，誰知道電話還沒打通，一下火車還遇到個心眼子不正的司機，還繞路，幸虧……哎呦，啥都不說了，不管咋的能現在看到你我這心也算是放了。”

    我有點怕坐這個電梯，覺它呼隆一聲彈還有點嚇人，像是能掉下去似得，所以手也的把著姥姥的胳膊，看著我倒是輕輕的笑，裡不停的說著，“沒事兒得四寶，城裡的電梯都是這樣的。”

    爸爸的臉則在聽完那明月的話有些嚴肅，“那媽在縣城醫院的檢查報告什麼的你都帶著了嗎。”

    “帶著了，都帶著的，不過人都說來大醫院還得重新檢查一遍。”

    爸爸點頭，“是得重新檢查，但一會兒給我先看看吧。”

    那明月長舒一口氣，“哎呀，這下咱真是放心了，妹夫啊，我聽說你不是軍嗎，咋其實是醫生啊，醫生好，有病都不用求人啦。”

    爸爸輕扯了一下角，“我以前是在軍區醫院任職的，也是在那裡認識的若君，那時候是掛銜的，現在已經轉到地方私人醫院了，所以，也算不上什麼軍了。”

    那明月不解，“為啥啊，那軍區醫院多好啊，那不得都是校往上啊，因為啥到地方的私人醫院啊，那福利待遇……”

    姥姥輕咳一聲打斷了那明月的話，“不要多，這是文東自己的選擇，我們外行人不懂就不要多問。“

    爸爸有些無奈的笑了笑，“其中原由有些複雜，不過主要是我出了點醫療事故，所以，自己就離開了。”

    那明月急著打圓場，“也是，出來也好的，在部隊那醫院規矩多多啊，私人醫院掙得更多，只要醫高明，在哪都一樣是不。”

    爸爸沒多言語，下了電梯後直接用手一指，“這就是我家，媽，你慢點。”

    姥姥點頭，在我的攙扶下直接走到門口，我看著爸爸開門，打開燈後屋子裡一片大亮，眼的玄關竟然懸掛著一人多高的錦緞卷軸，上書麻麻的金小字，我沒細看，不過卷軸最上方的那三個字我認識――‘金剛經。’

    “怎麼，家裡常招髒東西？”

    那個卷軸實在是太顯眼了，不用特意去看就能發現，正對著戶門的，所以姥姥自然也看到了，漫不經心的就張問著。

    爸爸點頭，“是，我工作的關系，怕把不好的東西帶回到家裡，所以，就請了這個回來。”

    姥姥應了一聲，“我覺你上的氣有些重啊……”

    爸爸的角溢出一苦，“請回這個後已經好很多了，之前真是病怏怏的，所以，也一直沒到出空去看看葆四。“

    我沒吭聲，跟在家裡人後面進屋，客廳很大，寬敞，亮，可看了一圈我就覺得不對勁兒了，先別說他跟媽媽的合照或者是結婚照了，連個人用的東西都看不著，連帶著去洗手間瞄了一眼，牙刷啥的都只是一個人的，妥妥的就是爸爸一個人生活的既視，在聯想一下那個小保安的話，我心裡差不多明白了，爸爸和媽媽不是分居，就是……

    “文東，你實話跟媽講，是不是跟若君離婚了？”

    看看，這倆字沒用我想出來，姥姥已經在客廳直接把這倆字說出來了。

    我從洗手間出來，看著姥姥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那明月有些張的坐在姥姥邊，而爸爸，看起來則比較淡定，他半垂著眼，歎了口氣後坐到姥姥的前點頭，“嗯，是的。”

    姥姥咬著腮幫子看著爸爸做了個深呼吸後才繼續開口，“什麼時候……”

    爸爸低著頭，手指在前叉，抿了抿應道，“兩年前。”

    姥姥還要繼續追問，結果一打眼看見了我，隨即開口，“四寶，你先進裡屋去玩兒，我要和你爸說幾句話。”

    我點點頭，對爸爸講出離婚這個字眼時沒覺得驚訝，其實，也沒啥大覺，父母對我來講都沒什麼覺那他們離不離婚對我也產生不了什麼影響。

    在我心底，只有姥姥那才是我的家，我好像只有姥姥姥爺二舅他們就夠了，父母，有沒有都是無所謂的，當然，我想有所謂也他們也不會給我接的機會的……

    爸爸起直接給我帶到一個臥室，了我的頭繼續開口，“葆四，這本來是給你留的房間，可是一直也沒給你接回來，這屋子就這麼空著了，現在還放了一些雜，但我經常找人來打掃的，屋子裡很幹淨，你今晚在這兒住好嗎。”

    我點頭，四的看了看，系，很的覺，我應該慶幸他們一直沒把我接回來，不然，我一個人住在這裡，肯定沒有和小六睡在炕頭的覺要好。

    坐到床上後爸爸就把門關上出去了，客廳裡的聲音還在的傳出，我聽見姥姥在質問，問爸爸為什麼要跟媽媽離婚，為什麼這個事兒一直都不知道……

    歎了口氣，我走到書桌那裡毫無目的的翻著屜，我覺得，其實姥姥是跟我一樣的，我們都沒有辦法接到媽媽的生活，能做的，也只是等，等媽媽回去看，看我，或者是通過一電話線，寥寥幾句的稍微了解一下媽媽的況，離婚這種事應該是比較難說出口的吧，又怎麼會跟姥姥講？

    正合計著，手到屜裡的一個相冊，拿出來一看，這個裡面倒是有些媽媽和爸爸的合照，應該是幾年前的，媽媽像是有心事，而爸爸則笑的滿臉甜，再往後翻，還有我三四歲時的照片，傻傻的站在家門裡朝著鏡頭咧著笑，這個，應該是爸爸他看我的時候給我照的吧，我都沒印象了，繼續往後翻，還有些爸爸穿著白大褂的照片，直到翻到最後一頁，我看見了一個合照――

    “慶祝信雅醫院立二十周年照……”

    我念著，手指本能的在照片上的白大褂人群中索著尋找爸爸的影，但指尖到中間隨即就頓了下來，睜大眼，仔細的看了看，反複確定幾次後當即確認，中間的這個男人是沈叔叔！

    “姥姥！”

    拿著照片我直接就跑了出去，“你看姥姥！是沈……”

    剛吐出一個字我就想起了姥姥曾代過的事咽下了後面的話，指著照片上的沈叔叔急著看著姥姥，“你看，你看啊！”

    那明月狐疑的目落到照片上，隨即也了一口涼氣，“是，沈……媽呀，這不是那誰麼！”

    爸爸看著我們的反應有些發愣，“怎麼了，這是我現在所在醫院的合照，有問題嗎。”

    那明月清了一下嗓子連帶著打量了一下姥姥眉頭鎖的臉，張了張，指著照片上的人，“這，這都是誰啊……”

    “哦，有我的同事，還有我們院的一些主要領導，私人醫院麼，有投資人，和名譽院長。”

    “哦……”

    那明月咽了咽口水，手指向沈叔叔的臉，“這個人，我瞅著像領導的啊，是你們院的領導？”

    爸爸點頭，“沈總是院長家的親戚，也是投資人當中的一個。”

    “呀，這瞅著就是領導樣啊，那現在都好的？”

    那明月還在試探，爸爸則看著照片搖頭歎氣，“沈總兩年前已經因病去世了……怎麼，你們認識？”

    “去世了……”

    那明月的臉白了一下，頭當時就如同撥浪鼓一般搖了起來，“不認識，俺們不認識，這大老板俺們農村人上哪認識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