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蕭穆說得對，又確實不想便宜了沈惟弈，讓他死得這樣輕易。

可不知為何，袖中那只方才過弓箭的手，至今還在抖。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蕭穆眼神一凜：“大夏夜襲，卻什麼便宜也沒占到，你說應當怎麼辦？”

秦良玉面容緩下來，認真回他：“蕭穆，我若是你，該遞降書了，哪怕沈惟弈重傷，江贄的本事也不容小覷，你是又調了些兵過來，可那又如何，接連兩次大敗，軍心已失。”

蕭穆負手看向自己帶來的人，角微沉，雖不想承認，可為今之計，也只能如此。

若真要執意一戰，也只會是大夏更加兵敗如山倒。

他本打著夜襲軍營，再以秦良玉要挾沈惟弈的打算，屆時燒了糧草，再將這子殺了，讓他失去理智，豈不痛快至極。

可萬萬沒想到，秦良玉是宋綢，他有些打算便不能再用，只是重傷沈惟弈，也到底算是意外之喜。

秦良玉忽而莞爾一笑，聲音順著風聲傳到蕭穆耳里：“你當了太子，隨心所至的習慣，還是改不掉。”

“太子？”蕭穆嗤笑一聲。

“我當時落魄，不是假的。”可又跟著解釋了一句。

秦良玉嘆道：“我知道，大夏太子時皇室紛爭所累，已在外頭失蹤許久，夏帝早就有另選他人的打算，若不是一年前先后的母家力抗爭，只怕也迎不回你這個太子。”

蕭穆似乎也在回憶，他道：“我母后不寵，母家也一直被打，后來去了，那些人便更不將我當回事，后來被刺殺，我差錯逃到大雍，又遇上了你，后來也沒什麼旁的念頭了，只想著，做個閑散商人，也沒什麼不好的。”

秦良玉溫聲道：“那為何又改了念頭？”

“我也是一年前才知道，我母后是被夏帝所殺，可笑吧？”

他口口聲聲夏帝，明顯已對自己這個父親恨之骨。

“所以你才決心回來報仇，在大夏攪弄風云？”

蕭穆沉默片刻，點了下頭。

其實，也不全是因了這個。

彼時正逢宋綢出嫁，他眼見冠霞帔，得遇良人，可日日夜夜心中不甘，大折磨，這才在那個關頭逃一般回了大夏。

直到后來聽聞宋綢死了，他才又踏進這片土地。

可這些過往，說出來也沒什麼意義。

“退兵吧，蕭穆，再將我送回去，你也知道，帶不走我的。”

蕭穆也認真問：“阿綢，沒試過，你怎麼知道不能呢？”

秦良玉雙目看向遠起伏的山脈，眉眼彎起來：“我得回去，我父兄都為了那片土地寧死不折，沒有道理，我借了旁人的軀，便要背棄這些。更何況，以沈惟弈的本事，能走多久，走多遠呢？你太沖了，做事從不考慮后果，你今日這一番舉，又要置我于何地？”

聲音平穩，可聽到蕭穆耳里，卻字字句句都是對他的控訴。

眼中也不由閃過片刻茫然，可也只掙扎了一瞬，也不知是在勸，還是在勸自己，他說：“你信我一回，可好，這次不行，待到來日，我一定會想法子為你父兄正名，再讓沈惟弈萬劫不復。”

秦良玉終于沒了耐心，呵斥他：“事到如此，你還不明白嗎？你說你要為我父兄正名，怎麼正？用你大夏的鐵騎踏平大雍，而后再昭告天下嗎？可你分明知道，我不想，也不能如此。”

蕭穆眼眸一沉：“我偏要試試。”

說完，又目一厲，對著后的人下令：“迎秦姑娘回城。”

秦良玉看他許久，卻沒說話，只沉默轉，隨著來人上了馬車。

蕭穆又揚上馬，一行人往大夏城池方向而去。

了武門關，秦良玉便被帶到一宅院中，蕭穆對說：“此事還沒完，還不能帶你回京都，便委屈你，先在此待些日子。”

“你何苦如此？”秦良玉只微微反諷。

蕭穆置若罔聞，說完這話，又著人過來代起的食住行，樣樣過問一遍，周到非常。

秦良玉只冷眼看著，在給指完住的院子以后，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蕭穆這才收起臉上的笑意，又一再叮囑道：“秦姑娘聰慧，你們可要看牢了，若是讓人跑了，孤唯你們是問。”

一眾人應喏。

蕭穆雖從小學的是帝王心，可志不在此，后來又從商幾年，朝堂之事其實很多時候都要一再斟酌才能下決心，雖在秦良玉面前表現得有竹，可此刻到底還是懸了份心，又匆匆找人商討接下來的事宜。

淮谷關的軍營。

江贄桀驁的眉眼沉下來，又聽人將那日發生的事重復了一遍，口中喃喃念了一遍秦良玉的名字。

腦子里忽而劃過些什麼，可快得他捕捉不到，到底只能穩下心緒，又問起沈惟弈的況來。

一旁的軍醫抱拳回道：“王爺這次傷得頗重，藥材已用了許多，可若要醒來，只怕還要三五日。”

江贄轉頭看向里頭躺著的人，臉上緒莫辨，道：“他倒好，被一個子擾了心緒，這爛攤子卻要我來收拾。”

一眾人紛紛噤聲。

這話……

不能說吧？

可眼前之人又是江贄，一向和王爺不對付的江贄，他說起來，卻又半分突兀沒有，至沒有那日營帳之中的劍拔弩張之勢。

有人問：“侯爺，王爺昏迷，那日許多人瞧見，只怕軍心不穩，可還要繼續攻打大夏？”

江贄默了片刻，才道：“大夏此次欺人太甚，這一仗，必須要打。”

將領們又紛紛應和起來。

“這個大夏太子，從前沒在大家面前現過便罷了，頭一次出現，便給了大伙這麼一個下馬威，好生狂妄。”

有見過楊穆的人嗤笑一聲，啐了一口。

“你可知道，為何我們從前都沒見過這個太子？他當初失蹤，是來了大雍，還混得風聲水起，淮河兩道商，楊姓占大半，這話說的，就是這人！”

眾人微微一驚。

“瞧瞧，堂堂大夏太子，在我大雍蟄伏多年，若被天下人知道，我大雍豈非面掃地，此仗不打，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