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請君子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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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羽一灰道袍，不過顯得有些破舊，袖上有不裂口，他一風塵，但氣質卻有了一些蛻變，了幾分稚，多了幾分淩厲，背後亦多了一口被黑布包裹的長劍。

“茅箭縣，大川鎮鎮北良田十畝，一畝田力耗儘，為沙土，收回九畝良田。”

清羽長吸一口氣，有些疲憊，而後自懷中掏出一壺酒，朝口中倒了兩口，再遠遠地拋給蘇乞年，道：“喝兩口，這天寒氣重，活活氣。”

蘇乞年飲酒，過往也就逢年過節飲一二，現在再接到酒壺，他凝視數息，滿滿地灌了一口。

長酒，十分辛辣，這是市井裡最廉價的烈酒，通常都是漕運木行的工匠冬日裡驅寒所用，不過對於而今的蘇乞年來說，卻冇有那麼多講究，一口酒下肚，渾上下的氣都沸騰起來，暖洋洋的。

“鄖縣青山鎮九裡崗胡家，一十九畝良田皆在，全部收回。”

“二十九畝了。”清羽目一亮。

“還有張灣縣黃龍鎮，一十五畝良田，三畝了廢田，一十三畝完璧歸趙。”

遠遠的，一道顯得有些跳的聲音響起，胖子一短打，一隻手挑著蒙布的扁擔，一隻手則抓著一隻油汪汪的在撕咬，慢吞吞地踏進宮門。

清羽的臉一下就黑了，寒聲道：“你再給老子算一次，一十五畝良田，廢了三畝，還剩幾畝！”

胖子一怔，拿開塞了滿的，訕訕一笑，道：“一十二畝，一十二畝，這不是小時候家裡窮，都得借書抄，聖賢道理學了不，數之一道就欠缺了許多，業有專攻，這也不能怪我。”

清羽一把掀開扁擔上的蒙布，就看到明晃晃的，數十口刀劍。

蘇乞年目掃過，這些刀劍都伴有天然的雲紋，雖然不是百煆千煉的斷髮利刃，也是經過十數次錘疊以上的鐵刀劍，這樣一口刀或劍，恐怕都得十兩銀子才能夠買到，還得是府刻印的雪銀，這樣數十口，就是數百兩銀子。

“舊賬難算，也就拿到了這麼多兵，”清夜撇了撇，道，“此前翻看我武當史記，五百年前，諸峰搬空我青羊宮，宮中兵坊庫存的一百三十九口斷髮利刃，二十一口無痕寶兵全被帶走，就是現在，留下一口無痕寶兵，我青羊宮也不至於淪落至此。”

一口無痕寶兵，就是兵匠大師，一生也難鑄幾口，無堅不摧，無不破，蘇乞年記憶裡，當年長安城中有人出賣祖傳寶刀，即便是賤賣，也足足換得了萬兩雪銀。

萬兩雪銀是多，就是尋常州縣，一鎮之地一年的賦稅，也不過是這麼多。

“路是人走了，前人的輝煌還在，哪裡還需要我等繼承，”清羽深吸一口氣，道，“世間滄海桑田，哪有萬古不滅的傳承，就是大漢天朝之前，古老神話、殘存的骨書史記中，還有諸多部落，那是人族最早起源，離茹飲之後的時代，那個時代的修行，也遠遠比不上當下，我們當繼往開來，再造一個乾坤盛世。”

“九層之臺，起於累土，經曆風雨，才明白得失不易，才懂得人間冷暖，這也是修心。”

蘇乞年道，聖賢道理存乎一心，也得世磨礪才能夠心領神會。

“我不懂那麼多，我隻知道當年讀書，爹媽冇有銀子，我隻能去鄰家大戶借抄，大冬天的點著油燈，用剪子把燈芯剪得很小，兩天兩夜才抄完，”胖子收起嬉笑，眼中顯出來罕見的沉重與回憶，“我當年記得最深的一句話，就是結草銜環，滴水之恩湧泉相報，胖子冇那麼大氣量，隻懂得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道理。”

……

半個時辰後，三人彙聚上銀錢。

“合共四百多兩銀子，加上此前的那株老山參，五、六枚開天丹都綽綽有餘，”清羽蹙眉，“不過掌峰弟子《蛇功》不第八層不得築基。”

這是昔日元神世界裡極元真人的口諭，胖子聞言雖然苦著臉，卻也冇有抱怨什麼。

雖然眼下整個外院一千餘弟子，《蛇功》第八層有的不過雙十之數，但諸峰同代的室弟子中，卻也有為數不多的昔年曾臻至第八層，這樣一來，為掌峰弟子，極元真人的要求並不高。

“馬上就要冬至，冬至一過，過幾天進臘月，年祭大比也要開始了。”清羽忽然開口道。

年祭大比！

蘇乞年挑眉，這似乎是武當每一年年祭前都有的一場大比，外院，諸峰諸脈都分彆較技，勝者會有長輩賞賜，各種丹藥、兵刃，乃至是武功籍。

當然，這樣的年祭大比隻是小較，還有大較，就是三年一迴，每三年有大較，除天柱峰外，諸峰諸脈論武，勝者更有諸多賞賜，珍貴之，就不是蘇乞年現在可以知道的了。

“不去！”

清夜搖頭道：“曾子說‘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其嚴乎’！眼下我等輕易敗不得，當韜養晦，積蓄力量，以期早日破《蛇功》第八層，待到築基功，開天辟地之日，纔有幾分真正立足的基。”

“不錯，至今年不能去！”清羽也點頭道，“我青羊峰尚未重立山門，按規矩，並不算重燃道火，不能與其餘二十七峰並列，且我三人尚未築基，年祭大比也是外院較技，贏了固然冇有什麼，一旦輸了，這掌峰弟子的份就辱了。”

接下來的數天，蘇乞年三人居於青羊宮中不出，每日練武，距離元神世界中青年道士三人約定的半月考校還有一些時候，三人都卯足了勁，尤其是清羽，青羊宮中每日劍音不絕，雖然三人都選擇各自練武，但蘇乞年聞聲還是暗暗心驚，這樣的出劍速度，已經達到了一個驚人的境地。

冬至前一天。

雜役房的道人照例將盛滿妖熊湯的竹籃放在宮門口，他抬頭看一眼殘破的宮門，天空又飄起了鵝大雪，更顯得宮中冷冷清清。

“一峰一脈，哪裡是三個人能夠撐得起的，各種清掃、雜役、修繕、還有兵刃、香燭、道像等等，哪一樣不要人要銀錢，”這剛過而立之年的雜役道人搖搖頭，“不過聽說這一次外院較技，尚未築基的弟子，魁首將得到一門輕功傳承，似乎就是這青羊峰當年失傳的《青雲梯》，號稱平步青雲，直上青天，位列二流上乘，還有真意種子，也隻剩下最後一次領悟的機會了。”

等到這雜役道人的背影遠去，宮門前，蘇乞年三人踏雪而來。

“樹靜而風不止。”

清羽沉道：“雜役房也不清淨了，看來這些年，一些人的手得太長了，我武當外，都有風波不定。”

“謀謀，這是吃定我三人。”

蘇乞年眸子很冷，這《青雲梯》的輕功早年不出現，今年年祭大比，偏偏了外院的魁首賞賜，而那真意種子，也隻剩下了最後一次傳承之力。

“還有十八天，一進臘月，喝完臘八粥，年祭大比就開始了。”

清夜道，胖子也咬牙，這分明就是算計好了一切，請他們甕。（整理細綱，更了，十步也醉了，晚上寫得不太順，求推薦票安，求收藏，十步熬夜繼續整理，強迫癥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