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過柳家村的時候,還在村子里引發了一陣不小的轟,畢竟他們這小小村落雖談不上人煙稀,可地偏僻且又不挨著道,便就常年難見個生面孔來。如今驚見這駕馬車來的一行人,馬匹膘壯,馬車車廂雕梁畫棟,瞧著就是哪家的貴人出行,哪里能不稀奇?
雖見不著那華貴的馬車里坐著何等模樣的貴人,可單看隨護在車廂左右的兩個護院,穿著勁裝騎著大馬威勢凜凜,一手握韁繩一手按腰間刀不好惹的模樣,就知道定是出自大戶人家。
直待馬車進了河岸的那片林子,村民們方敢三三兩兩的聚在一堆,對著馬車消失的地方頭接耳的議論著。
馬車在河岸停了下來。
“荷香姑娘,到地兒了。”福祿說道。
松了韁繩跳下馬車,福祿忙搬出腳踏于地上放好后,接著就靠前探頗為恭謹的打開了車帷。
蘇傾微彎了子出了車廂,由彩玉彩霞們扶著,踩著腳踏,下了馬車。
四月的風溫暖,迎面吹來,卷起了幾縷鬢角碎發時而過臉頰,時而吹拂眉目。
蘇傾忍不住抬手在眉梢眼角拂了拂。
福祿一直在暗暗觀察,此刻瞧饒是到了此地,似乎緒也無異樣,面上也安然如故的瞧著甚是平和,遂微微放寬了心。
卻也不敢掉以輕心。掏出一捆細繩,福祿將其中一端朝蘇傾的方向遞去,躬斂目:“荷香姑娘,且要先委屈著您這廂了。”
蘇傾只往那細繩上掃過一眼,便頷首應了,無甚異議。
彩玉忙上前接過繩子一端,跟彩霞一起仔細將細繩綁在們姑娘腰間。細繩是由青麻做的,看似纖細卻甚是堅韌,其表面則用的素緞,從頭到尾細細纏了幾層,握在手上倒也不剌手,想來綁在們姑娘腰間應不會太勒的慌。
綁好后,福祿握住細繩另一端,纏了手掌心幾道后,說了句姑娘請吧,便轉過了去。
其他兩位護院一并轉了。
蘇傾也轉了,握掌心之,下了水。
與一同下去的,還有一左一右的兩位奴婢。
四月的河水,雖不冰寒,卻也微涼。
剛一下水,彩玉彩霞二人便齊齊打了個激靈,可待見旁的姑娘恍若未覺,從容堅定的朝著河心的方向徑直而去,便只能忍著不適,亦趕蹚水跟上。
福祿低頭看了眼搭著的細繩,見其一圈圈的被那廂帶過去,眼見著著五丈來長的繩子便要被扯直了去,不由出聲提醒道:“荷香姑娘,已經足夠遠了。”
蘇傾子頓了下,便慢慢收了水下本已抬起的右腳。
見們姑娘終于肯停下來,彩玉彩霞二人無不長長松了口氣。此時水位已至們口,若再往前走,可就要湮沒了頭去。
這時候的河水不算湍急,水浪也不多,因而便是水沒過口,人于其中也勉強站得住。
蘇傾立在河中,雙手于河水下叉而握。而后緩緩閉了眸子,面朝河心的方位。
們姑娘在想什麼呢?彩玉彩霞不知道。們約能知的便是,此時的姑娘仿佛像極了大昭寺里佛前的善男信,虔敬,虔誠。
河里頭的人在那杵著,一不,也一言不發,福祿在岸邊握了繩子,心里頭卻不是不嘀咕的。督府里好端端的錦玉食的日子不,非得要死要活的來這河里苦累,也不知是圖的什麼。
大概又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福祿抬頭看了看日頭,這會子約莫巳時是三刻的時候了。便輕咳了下,出聲道:“荷香姑娘,爺說了,您每次下水可不得超過半個時辰。今個的時候到了,還請您這廂上來罷。”
河水中立著的人依舊閉眸而立,似沒什麼反應。
彩玉擔憂的喚了聲:“姑娘?”
福祿皺了眉,手掌悄然用力將繩子攥了些。
蘇傾睜了眼。深深看了眼河心的方向后,了下微僵的子,便慢慢轉過,朝著河岸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在場所有人皆松了口氣。
聽得蹚水的聲音越來越近,福祿打了個手勢,其他兩護衛忙走得遠些。
福祿也朝著離岸的方向走去,可手里細繩未松懈半分,直待們一行三人上了岸,兩個奴婢忙前忙后的替那廂拾掇完了,之后又上了馬車,這才令奴婢解了繩子,而后仔細收了起來。
馬車再次緩緩駛,車轱轆轱轆的碾著林間的殘枝敗葉,耳異常清晰。
這次在經過柳家村的時候,福祿并未徑直趨馬離去,反而停下,令在場的村民去請村中里長過來。
不過多時,一巍巍的六旬老者拄著拐,由旁人攙扶著倉皇而來。
福祿坐在車轅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簡單報了家門之后,便開門見山的指明,每日巳正到午正時分,任何人不得靠近河岸三里之。
聽得是督府的人,里長早就嚇得魂不附,自然一個勁的點頭連連答允。雖他們這些小村小戶的村民們見識短,不知道總督大人是幾品的,可不耽誤知道那是個大,是比縣令大人還大的。
“駕!”一聲令喝,福祿甩著馬鞭,趨馬趕車而去。
直待那華貴的馬車從視線里消失沒了影,里長方回了神,趕令在場的村民挨家挨戶的去通知,每日巳正到午正時分,一概躲在家中不要出門,更別提靠近河岸邊了。雖那貴人沒提若是有人靠近了會是什麼下場,可哪個也不是傻子,護院腰間別的刀那出的一截可是雪亮亮,豈是吃素的?
晚間的時候,宋毅踏進了蘇傾的院子。
沒過多時,里頭便傳來些男人重的息聲,夾雜著些喁喁細語以及偶爾幾句調笑聲。
今夜的他似乎心稍佳,竟也愿意給幾分耐心和溫。
看著下人在他的/之下,雪白的子染上了層層胭紅,面亦紅的靡艷,連素日清明的眸子都難以自控的侵上了迷,他的呼吸不由愈發重,恍惚間仿佛有某種莫名的快意在腦中驟然炸開。
事畢,他并如往日般了便下榻離開,反倒抱著順勢翻了個,仰躺在床榻上閉眸回味了好一番。
待他再睜眼時,見懷里人頗為順的趴在他膛清淺的息著,不由愉悅的笑了笑。
了滿頭順的青,又屈指劃過那有些瘦弱的脊骨,與又纏膩著說了些話罷,宋毅憐的拍了拍微涼的臉頰,便推了起。
蘇傾也撐了子起來,順的給他拭子,然后穿戴。
宋毅心滿意足的離開,臨去前笑著對說,日后見著他就不必行跪禮了。
蘇傾自然笑著應是。
接下來近一個月景,蘇傾每日巳時左右便會由督府的馬車載著,來到柳家村的河中,站上半個時辰左右。
前幾日宋毅還讓福祿還每次都跟隨著去,可待見著那廂每次甚是守著規矩,聽那福祿說每日一到時辰就很自覺的上岸,不鬧事也不作妖,便覺得那廂應是徹底學乖了,索就另外派了人替換福祿。
而接下來那廂的表現也的確沒讓他失,每日按時去按時回,當真是乖巧極了。雖站河中這行為看起來著實令人費解,可他也懶得去細想此間,只要肯安分的待在后院,其他的倒是無關要。
這日巳正時分,蘇傾沒有出府,因為的小日子來了。
彩玉瞧著們姑娘臥于榻間面慘白的模樣,瞧著似乎比上個月還厲害些,不由心疼道:“姑娘,可是要給您灌個湯婆子過來暖暖?”
蘇傾虛弱的應了。
不過一會,彩玉就抱著湯婆子急急過來,掀了厚實的被子,塞到了的小腹。
可蘇傾還是覺得難極了。額上后背都泛起了虛汗,整個人也蜷一團,抖抖索索。
彩玉瞧著不好,不免焦急:“姑娘……要不奴婢這就去秉了福管家……”
“不許去。”蘇傾當即喝止。用盡力氣說完后,額上又迅速泛起了冷汗,臉亦有些慘淡。
彩玉怔了下。剛才姑娘似乎因的提議而有些急怒了。
蘇傾的確是急怒了。此廂痛的嚴重,無外乎兩緣故,其一是吃那含藏紅花的避子湯過于頻繁,其二便是每日水浸半個時辰而了宮寒。若秉了那廂,他不當回事倒還好,若他心來多管閑事,不用腦子去想都會知道他會如何做。
他不會斷了其一,只會阻其二。
拼命換來的機會,絕不容許任何人任何事阻斷。
絕不容許。
這次小日子,僅來了三天就沒的利索。
轉眼又是一個黃梅時節家家雨的夏至時節。
自打過了六月中旬,整個江南都浸在梅雨的中。梅雨淅淅瀝瀝,連綿不絕,一晃十來日過去,也沒見著那沉的天空撥出晴朗來。
天地間都一派漉漉的,瞧著就令人心煩悶。
宋毅這會也沒了辦公的心思。推了案前公務起,他吩咐福祿撐了傘來,抬出了議事廳。
蘇傾院里的奴仆正在忙不迭的拿抹布拭著門窗里滲來的雨水,暗下咒罵這鬼天氣快快過去之際,冷不丁聽誰驚慌喊了聲大人來了,便下意識的忙抬頭朝外看去。
只見院門方向,一把青油紙傘冷不丁出現在他們視線中。再睜眼仔細看去,只見福管家高舉著傘小步進了院,而傘下那正踏步而來的威儀影,不是他們大人又是哪個?
奴仆無不驚慌失措。他們大人怎麼這個時辰來了?
不不,不是他們大人不該這個時辰來,關鍵是他們家姑娘這個時辰不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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