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沐夾了筷子，放中，慢慢嚼著，眼亮了些，吞完了，說：「倒勁道，可跟著以前吃食勁道又不相同，彈牙，裏頭夾著一條東西，口——」

「豬皮。」梁子致說。

孫沐驚訝，「竟豬皮，沒有膩腥臊味。」

「這我同僚顧兆里做，鴨子說鹵，這道皮凍也，都他夫郎獨傳。」梁子致念說：「年前我閑聊問過他，沒想到過年他還記得，送了我一份年禮，不過東西也太了。」

孫沐聽友說過，「顧兆？去年探花，得了聖上誇讚還賞了銀子。」

「此人，樣貌俊，學問比我差許多。」梁子致實話實說，「一手字也寫臭，不過人實在人，年前八皇子來修書，他跟著編修嚴謹信二人還說要整合書，那些合多合一本，方便貧寒書生買書學習。」

孫沐一聽，便頷首點頭。他出名門，在讀書上只有寫文章做學問比試，從未為生計計較過，麼書多銀子，筆墨又花銷如何，一概不知。後來四雲遊，見多了，那些貧寒農戶讀書郎，怕費筆墨，都樹枝在泥土上練習。

一些沽名釣譽者出書，再有人東抄西湊又一本，這樣例子越往下越常有發生，欺負那些貧寒沒開了眼界讀書人，騙他們銀子。

「此子倒有幾分赤子之心，還牽掛著同他一般出讀書人。」

「了，所以他問我學問麼，我便回了話。」梁子致其實也有讀書人目無下塵『』病，看窩在位置十多年沒，可骨子裏還幾分傲氣，看不慣同僚，像捻酸趙大人，梁子致不跟著打道。

師徒二人邊吃邊聊，兩人隨『』慣了。

「這小顧剛到院裏，每日辰時到，前幾日不知，誰知道這都過年了，還如此，我瞧瞧他能堅持多久。」

孫沐看了眼徒兒，說：「你還看人熱鬧，莫不還想下注了？我聽施大人說了，你整日比他去還遲——」

「老師誤會了，那日下雨，路上不走，我馬車陷進去了，才耽擱了一會，再說施大人那日都快午時才到，我比他遲了一刻已。」梁子致笑著打岔，說：「還說說小顧，他贅上門黎，白日那般勤懇，下了值回去還要喂他小哥兒吃飯。」

孫沐知道徒弟伎倆，可還話題偏了過去，「他還會給孩子喂飯？」

「啊，有一次眼底烏黑過來了，說給小哥兒換了張新床，孩子不適應，鬧騰了許久，他一放下來哭，一抱著了，我才知道這小哥兒還睡在他屋裏。」

梁子致真聽了個稀奇。

他在滁州也略有名，打小記事以後跟『』-娘一起睡得，他睡在床上，『』-娘媽媽伺候在底下榻上，記事以後進父母院子便有下人丫鬟去稟告，得了回話才能進。

這樣沒規矩事，能不稀奇嘛。梁子致對著顧兆沒麼看不起，甚至還覺得黎小哥兒這樣養著，只有時候會想到師弟。

師弟在時，老師雖不及顧兆這般事事親力親為照顧，可也下了心，十分疼了。

孫沐聽晃了，也想起明源小時候，夜裏時有驚著會啼哭不止，『』-娘照看怎麼哄都不行，明源哭響亮，吵得他睡不著，便披前去看，他到了跟前，明源不怎麼哭了。

明源親他這個爹爹，肖像他。

可都他，都他害了明源『』命。

「……你下了帖子，邀他來我這兒，說賞梅喝酒作詩。」

「老師？」梁子致還裝不明。

孫沐瞥了眼這小子，說：「吃食雖，可你句句不離顧兆，又撿著我聽說，不此目嗎。你啊，倒跟施明文一樣，他勸我收徒，你也想讓我收徒，寬我心。」

「施大人也讓您收徒了？誰？小顧嗎？」梁子致倒不否認，師父年歲大了，因為明源去世，師娘師父離了心，如今師娘在滁州閉門不見客，常年茹素禮佛，師父便一直飄零在外，沒有居所，梁子致見了，其實心中痛楚。

「嚴謹信。」

梁子致聽了，咕噥說：「這狀元郎學識，比我有過之無不及，可『』真跟施大人如出一轍端正肅穆，師父您要收了，這規規矩矩，指定不了。」

孫沐想給這個徒弟一皮，便說：「那便連這位嚴謹信一起邀了，我再下個拜帖，邀請施大人過府當個評判，咱們樂呵樂呵。」

「……」梁子致。這哪裏能樂呵起來啊。

但還規矩應了，去下帖子。

隔了兩日，黎門有小廝敲門送回禮，施大人一匣子糕點，並著一副字，施大人親自提筆，可見送去年禮很滿意。趙大人一塊雕刻矮松墨錠，墨上墨錠。

可惜現在沒淘寶，不顧兆掃一掃知道多錢了——倒不他市儈，要記下來，若回禮比送去貴了，以後走要補上。

顧兆記下，打算開年去鋪子問問，總不能直接拿辦公室問其他同僚吧？這話傳出去了，還以為他和趙大人有麼關係，或者對趙大人送回禮瞧不上。

後來問過了，這墨錠墨，加上雕刻，雖不名出手，也要六七兩銀子。

田大人送回禮也吃，桂花糯米藕和一罐藕。如今這個天氣，加上藕南方產，或者說京里應該也有賣，但產量稀。這份禮還很稀罕又沒特出挑，跟著顧兆送鹵鴨打了個平手。

倒不顧兆絞盡腦補回去了。

黎周周在一旁記著墨錠，康七年過年，收翰林趙大人回禮一塊墨錠，價錢那一欄空著沒填，後頭寫送趙大人一盒鹵鴨。

夫夫二人算禮，藍媽媽進來了，手裏拿著帖子，說：「老爺夫人，前頭送來，說孫先生人。」

孫先生？

顧兆聽了先一愣，他沒給孫先生送過禮啊，且才來京中也不認識孫先生，這般心裏想著，拿了帖子拆開一看，上說：「不麼大事，這位孫先生梁大人老師。」

帖子寫簡單，顧兆看完遞給周周，讓周周看。

「多送了一格皮凍梁大人？」黎周周想起來了，因為自相公和爹都吃這個，看著做了兩大鍋，先給嚴送了不，自留著吃，除了梁大人，其他大人沒這個。

因為不夠了。

「。」

黎周周看完了帖子，邀相公兩日後，那府。

「咱還有些鹵鴨，到時候再裝兩盒，幸當時盒子買多了，不過拿這個會不會輕了些？還拿？」

顧兆拍拍周周手，說：「你看今日收了這麼些回禮，其中還有一塊名貴墨錠，說明施大人和幾位同僚都吃，覺得咱鹵鴨味道，才回禮這般細，所以拿鴨子，不帶了。」

「我當日早早去，趕天不黑回來，咱們一還能去街上看個花燈。」

黎周周便笑，「正事要，看花燈晚了不看了也沒麼，天氣冷，爹還怕抱福寶出去了風寒。」

「那正不帶福寶了。」顧兆說理直氣壯，又綠茶賣可憐說：「周周你都同我說了，咱們第一次來京里過年，還未見過花燈，你說要陪我看花燈。」

黎周周一向拿這樣相公沒子，只能乎了心答應了。

下午嚴謹信過來了一趟，手裏拿著兩個帖子都遞給顧兆。

顧兆接了一看，這一封邀，略過那些客套話，抓取主要信息，邀二哥過府一聚說說話，看到署名，不由眉頭一跳，蹙了起來。

褚寧遠。

其實剛拆開前看到褚府猜到了。

顧兆看了眼二哥，二哥面『』如常，並沒有特欣喜若狂『』，便把一肚子話先回去，看第二封，一看名字，挑了下眉，把自己也遞過去了。

嚴謹信拿著一看上頭『孫府"二字，看了看顧兆。顧兆點點頭，「早上收到，估『』前後腳，邀我過府吃席。」

「……賞花作詩。」

顧兆：「二哥你『』著你良心，問我賞花作詩適不適合我？我過去可不賞花吃席嘛。」

他那出來沒靈氣詩還算了。吃席適合他。

嚴謹信還真不能昧著良心誇兆弟詩做已可以，只能岔開話題，說：「這位孫先生邀我過府，留言名字卻你們院子中梁澤。」

梁澤梁子致名字，子致其老師給取得字。

「我他見過幾面，連都算不上。」嚴謹信蹙著眉，「他為何邀請我過府，還有，這位孫先生不早時鶴仙人？」

《鶴仙人詩集》當初在府縣學時，幾乎人手一本，廣為流傳且推崇。顧兆和嚴謹信也各有一本，不過都抄鄭輝正版，他倆手抄本。

為何說早時，鶴仙人已十多年沒出過寫過詩了。

「如果不巧合名，大概率了。」顧兆覺得。如今讀書人稀，且能為大更『』麟角，還出版詩集讀，那稀缺中稀缺了。

鄭輝買正版詩集，總不可能作者介紹那一欄印刷錯誤。

「我之前聽說，咱們施大人梁子致師父摯友，能施大人結文人雅士，且教出梁大人那般年名探花郎，學問應該不會差。」

顧兆說完了，便正起來，「如今去孫府和褚大人那兒時間合了，去了孫府便不能去褚大人那，二哥你怎麼想？」

「褚大人帖子先送到。」嚴謹信說起來頗有幾分猶豫，「說實在話，我沒想過褚大人會邀我過府。」

顧兆倒能想來，二哥去年那一屆第一，又連中三-元人，背後沒有世門閥扶持，於說一本事還沒個掣肘，不像杜若琪，想要招攬杜若琪，那人杜若琪肯定不願意，杜背後勢力有。

他們這一屆，寒門他和二哥，擇其一，自選能力強。

「二哥，我說句實話。」顧兆想著可能這一兩年？他記不清了，原記憶也模糊，又在地方，道聽途說來，不記得麼時間點發生，但推算一下，差不多這一兩年景。

曾全天下寒門書生偶像褚大人抄砍頭罪。

現在一位拜二品朝中大員底下段拉攏結二哥，怎麼看都巨大餡餅，不能吃，有毒。

顧兆說：「二哥，褚大人門不，即便了，怕後頭另有所圖，咱們如今在翰林，以你學識，不出幾年，大考一過，那天子近臣，做純臣。」

不出危險。

現在覺得門灶冷了，想逢迎抱大，可大沒那麼抱，一旦上頭心思壞想站位置，到時候出了岔子，全都他們這些沒背景炮灰填補窟窿。

「若只有這一封便過去，褚大人相邀，我一個七品下不得罪人，過去看看已，可現在鶴仙人來了帖子，自要去鶴仙人那了。」嚴謹信心裏早有斷定了。

若孫先生鶴仙人，那自去孫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