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的一聲巨響,從平地打起一個炸雷,震得耳驚、耳鳴不止,林夢得看不見鐵彈從弩口噴,只見弩口火形向外噴涌的流,在沉重的弩猛烈挫退的同時,弩口也騰起充滿硫磺刺激味的白煙,遮住好大一片範圍……
林縛、高宗庭、吳齊、葛存信等人皆用鏡觀察擊區域,林夢得沒有想到發時的彈會這般驚天地,一時吃驚不小,再拿起鏡觀察落彈海域時,鐵彈已經在那片海域驚濺起一片高有十數丈的巨浪——
靶船大約離掀浪十一二丈遠,隨著濤浪起伏,從境裡能清晰看到掀起的浪花撲濺到靶船的甲板上。
雖說擊度只能算差強人意,但發時如此驚天地的靜以及落彈掀起這麼大的飛浪,可見其威脅也絕非傳統的蠍子弩跟牀弩能比,林夢得詫異的問林縛:“如此利,攻城甚利,爲何不先裝備於馬步軍?架於車上,騾馬拖拽,出中陣前,用於野戰也堪稱無敵啊!”
林夢得雖然擅於支度,但這些年來與諸將朝夕相,於兵事也浸日久,雖不及高宗庭、吳齊、葛存信等人,也絕非門外漢能比,問問題也能問中關鍵點。
林縛若有所思,高宗庭在旁回答林夢得的問題:“軍械監試製的幾種伏火弩,重者逾三千斤,雖說可四里外的遠,攻城可以,但用於野戰,一弩需要配備十五卒、四匹軍馬。而千斤以下的伏火弩,程約二到三裡不等,十二斤以下鐵彈,即使弩手再煉,一炷香之時也只能發三枚實心彈。故而一發彈的時間,足以敵騎衝擊到陣前。想到程更遠,裝藥量就大,那炸膛的可能將激增,不宜。至在此時,伏火弩還是及不上在戰陣集使用牀弩及蠍子弩……”
淮東在步戰裡使用牀弩、蠍子弩的戰已相臻於完善,在攻城戰,使用重型拋石弩也能完全制敵軍,故而對戰革新的力不強。特別是伏火弩早期的技還談不上十分的完善,軍部自然不主張陸軍過於急切的裝備伏火弩。
伏火弩的程,也就比傳統的牀弩、蠍子弩提高一二倍,但在海上,敵軍沒有像步戰中使用騎兵迅速衝擊戰陣的辦法,伏火弩裝備於戰艦,就更爲優越。
更爲重要的,蠍子弩是拋戰械,只能置於甲板之上,而海船的甲板空間總是有限,沒有辦法安裝太多的蠍子弩。而牀弩雖可置艙室,但置甲板下層的艙室之後,由於角問題,只能更多的攻擊敵船,但牀弩的攻擊力對敵船的破壞力又是十分有限的——
雖說林縛一直想對海戰戰升級,但限於戰械,海戰還是基於傳統的近舷戰,甚至依仗船的堅固,野蠻衝撞爲淮東水師最爲重要的一項戰。
可置於艙室之中的伏火弩,只要能中,就能對敵船有著足夠可觀的破壞力;在理論上也能使一艘林政君級戰艦的戰弩配備數量,提高到一百架以上,使得戰艦的遠程打擊度一下子提高十數倍、打擊範圍提高兩倍——
相比較之下,伏火弩的準比蠍子弩跟牀弩都要差,已經是無關要的缺點。
正因爲伏火弩的準僅能差強人意,故而需要要在一艘戰艦上裝備更集的戰弩。在近舷一里的範圍,一側艙舷有四五十架伏火弩同時發,敵船想躲過也是要運氣好得暴棚才行。
伏火弩對戰艦作戰能力,有著超越時代的提升,是一個能將近舷海戰戰從此淘汰的超級戰械。雖說伏火弩還有種種缺點需要克服,但只要認識到伏火弩的優點,軍部的將,無一主張海師優先裝備新式伏火弩,能將淮東水師的戰力提高到東胡人絕的地步。
弩場上就有十二樽伏火弩蹲踞在那裡,巨大的弩,也初級見到伏火弩真容的林夢得、劉師度等人看著倒吸涼氣。
離得較遠,一時無法準確估算的尺寸,但蹲踞弩場中間、弩口直接遠大海的伏火弩,絕對比傳統的蠍子弩跟牀弩,要巨大得多。
目前一架重型牀弩連同車架子,也就一千斤多點,而此時軍械監開發的最重型伏火弩僅弩就重逾三千斤,僅從重量上,就能兩者絕不會是同一等級的戰弩
林夢得、劉師度也充滿著好奇心,隨著一次次的試,也是不斷的向邊的高宗庭、葛存信以及軍械監負責監造及試驗伏火弩的員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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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從囊中出二十萬銀元來,林夢得也不能白來海州一趟,自然也利用這趟機會,好好的看一看海州。而在此前,爲將海州建設北方軍團的後勤支持基地,樞院已經往海州投了大量的資源。
恰趕上徐泗初雪,回江寧的道路一時給雪封住,林夢得、劉師度便隨林縛渡海登上東西連島看海州的軍防。特別是設計中的一艘新式戰船造價高達五十萬銀元,作爲撥款人,怎能不親眼看一下伏火弩的擊況,就盲從軍部的意見?
雖說在江寧也有試驗場地,但大型伏火弩的試驗,目前還於絕對保階段,要瞞過敵方的探,大型伏火弩的試驗都放在人煙隔絕的海島上進行,鷹遊島的試驗弩場也剛剛建沒有兩年。
林夢得要看伏火弩擊況,還只能坐船上鷹遊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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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連島,又名鷹遊島,其島西崖支嶺如鷹振翅,而得名,實際分爲挨著兩座獨島,位於海州城東面的海域。站在海州城南的後雲臺山上,隔海相,鷹遊島呈長條形橫臥在澄澈的海波之中。
鷹遊島東西長近二十里,南北寬四里許,有如海州港外圍的天然屏障——東島有渡口,早年住有漁戶百餘家,掩映在山塢翠之中;西島亦有漁村數,四五丈高的奇峰峻嶺突兀海中,與岸後雲臺山崖石對立如門,鎖護側的海州港。
除漁村、塢莊外,島上早年還建有僧院、觀亭、防海烽火哨臺。
從永興二年,淮東軍就接手海州的防務,著手在鷹遊島建立水寨、防壘以及軍械監的試驗場;在軍部正確定東線戰略之後,鷹遊島的防務建設更爲重中之重,甚至將島東翼的海域都劃爲軍事區,止漁船、商船接近。
試驗弩場就建於鷹遊島西北角的鹿角巖東側。鹿角巖雖才高二十丈不足,但站在其上,能看到下面試驗弩場的發況,又能避免弩場上可能會發生的意外事故波及,故而觀弩臺就設於鹿角巖上。
伏火弩演由靖海水師副指揮使楊釋親自主持,林縛與林夢得、高宗庭等人坐在鹿角巖觀弩臺上,周遭也是護衛甲卒執刀戟而立,旌旗獵獵,給海風吹得嘩嘩作響……
由於伏火弩對海戰戰革新有著超越時代的重大意義,對伏火弩及新式戰艦的設計、試驗及演諸事,也是當前最爲核心的軍務之一。
林縛點要靖海水師副指揮使楊釋親自抓伏火弩在陸地、戰船上的演及新式戰船的設計工作,重視程度可見一斑。
林縛對伏火弩的瞭解不比負責演的工造,不過演時,他無暇跟林夢得、劉師度解釋擊時的種種異狀,而是反覆用境觀測弩場及落彈區的形,不斷的將一組組數據記錄在手旁的白紙上。
面對林夢得、劉師度等人的集詢問,軍械監的工造還能從容對付,但林縛除了爲最高統帥的至高地位,他本又是新學、新匠大宗師一級人,他在演現場給工造的力,自然非林夢得、劉師度等人能比。
林縛自領崇學館大學士,也許在外人眼裡,林縛是要給自己上鍍一層金,但在淮東所轄的上萬匠師、數十萬匠工眼裡,包括崇學館諸多學士在,都不會認爲林縛沒有這個資格——
雖說要保證演不給意外事故打斷,擊速度給嚴格控制,但也很快發出二百枚鐵彈,前後僅有三枚鐵彈打中四里外的千石靶船。
這樣的命中率,林夢得、劉師度等人也不曉得是好是差,但看林縛坐在長案之後演算數字,也不清楚他對這次演是滿意,還是不滿意,一時間氣氛有些凝滯。
在寒冷海風的吹拂之下,早年江寧工部主事小吏出的工造石臺,額頭都滲出汗水來。
“楊釋,你們過來,”林縛將楊釋以及軍械監派駐鷹遊島的工造石臺等人召到跟前,說道,“以五十彈一中或百彈一中,來描述伏火弩擊的準確,很不合理;一架伏火弩經弩場製造出來,擊之準確應該是較爲一致,但實際試時,甚至有可能二三百發彈都不能命中靶船,難道能說明這架伏火弩的準確遠比不上其他?而沒有準確這個概念,軍械監又拿什麼跟軍部解釋伏火弩的能?”
“……”面對林縛的質問,石臺著頭皮答道,“主公所言,確切是個問題,軍械監也有討論,但無善法。”他知道這樣的回答定然沒有辦法林縛滿意,但也只能如此回答。新學要形系,還要一些年頭的積累,眼下諸種工作,還是基於傳統的匠範圍,還是基於諸工造及匠師的富經驗。
林縛並無詰難石臺的意思,招手要他捱到近前來,將案上的紙推到石臺眼前,說道:“剛纔發二百彈,都以靶船爲目標,中靶三彈;距靶船十丈之,落彈二十六枚;二十丈之,落彈一百單七枚,其餘皆爲二十丈開外,距靶船最遠者有百丈,也落彈三枚……”說到這裡,林縛稍稍一頓,“我給你這個數據,你可知我要跟你說什麼?”
“主公是要說宋學士所演的《推測》?”石臺忐忑不安的問道。
“不錯,”林縛笑了笑,說道,“就憑你這個回答,你確有資格輔助楊釋主持這弩場。對你們的工作,我沒有不滿意,不過你們不能因此就鬆懈。論及擊度,我不會要求你們多枚彈就一定要擊中靶船,這個是沒有辦法確定的,實際演時的干擾因素太多,但以靶船爲心,十丈及二十丈之的落彈比例,這個是可以明確定個標淮的;這個工作,你們要馬上去做、去改善……”
“主公大智,非……”
石臺要說什麼,林縛揮了揮手,笑道:“溜鬚拍馬的話就說,我要是你們要實際工作給做起來,你們先下去安排接下來的演……”
以往對戰弩的擊度,即使水平最高的工造,也只有一個模糊概念,沒有辦法準確的描述出來,故而在試驗時,也只能以經驗描述,缺乏一個準確而明析的標準。
沒有淮確而明析的標準,任何技的進步,只能依賴經驗的緩慢積累;而一旦標準確立,不同弩場之間的水準之高下,一目瞭然,對照標準,要如何改進、改良技,也纔有更明確的方向。
石石與楊釋先下弩場去安排第二批演之事,林縛見林夢得、劉師度略有疑,這時纔有餘暇跟他們笑著解釋:“宋石憲所譯《推測》,又爲賭博。二人擲子對賭,一人擲一點,第二人贏他的可能很大,但這個可能到底有多大,你們可曾細算過?”
“這個……”林夢得商賈出,學識未必過人,不過理實際事務的經驗非常人能及,林縛說到新學問題,他不明白也只是冽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