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信知甄封等人已到海州,林縛就沒有在壽州再耽擱,與高宗庭、王服、孫尚及宋佳、劉妙貞等人從壽州乘船而下,趕往海州去接見海東來人。
從壽州順淮水而下,行速甚疾,但趕到海州,還是需要三四天的工夫;這三四天的工夫,林縛則與高宗庭、王服、孫尚等人進一步詳細的討論對海外商的政略跟方針。
林縛在窗壁開啓的艙室裡,與諸人圍桌而坐,侃侃而談道:“淮東對海東的貿易滲開始崇觀十一年,是以強大的海上武備爲支撐,以濟州島、東州都督府爲立足點,以自由貿易港的形式,在短短數年,將海東的區域貿易規模做到兩千萬銀元以上。相比較之下,南洋涵蓋的區域更大,僅僅包括南洋諸島、安南國在,地域之廣就是海東的六到八倍,人口也是海東的兩到三倍;再往西,則是據說遍地黃金的芨多王朝(今南亞印度等地),其地域及人口,跟戰前元越相當,將有億萬——也就意味着南洋地區近期能發展的貿易潛力,是海東地區的十倍之上:尚、服,你們肩上的力不輕啊……”
孫尚點點頭,貿易量要做到海東地區的十倍,那就是兩萬萬銀元。而眼下靠自由貿易,在五六年間,與南洋地區諸國的年貿易量已經做到一千萬銀元,差不多快到瓶頸的位置,想要再增漲二十倍,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孫尚說道:“南洋貿易規模想要繼續擴大,一個是航線繼續往西延,另一個就是學海東之例……”
學海東就是軍事與貿易擴張相結合,有必要時還可以進行軍事威懾跟佔領,直接或與當地貴族進行合作,開採淮東所急需的資源,與金銀銅礦等,或在當地強行大規模的種植棉蔗,以供淮東所不足,而不是單單的侷限於傳統的貿易。
就如同海郡傳統的貿易,不足以支撐與海東其他勢力所進行的大規模貿易時,淮東錢莊就向海大族支借大筆的錢款,以便他們能夠在當地組織更廉價的勞力,開採優質的山南煤來供應江淮。
已經不僅僅是貿易滲了,而是將要衍化一種新興的金融商策略——淮東錢莊將錢款借給海外勢力,依仗的就是背後強大的水師戰力,不怕海郡不歸還錢款,還能坐吃錢息厚利。但這種策略實施下去,淮東錢莊以及背後的勢力,則更需要維持對海外有威脅力的水師武力,更需要中樞保持對海外持續擴張的戰略。
所有的因素都是相輔相的,沒有對外擴張的戰略以及強大的海師武備,聚集在淮東錢莊、黑水洋船社之下的諸多勢力,也就沒有辦法從海外獲得超額利潤;而聚集在淮東錢莊及黑水洋船社之下的諸多勢,想要持續不斷的從海外獲得超額利潤,就要確保中樞保持對海外擴張的戰略以及維持強大的海師武備。
公府治政之後,支撐中樞的核心,實際上主要由支持向外拓張商的諸家勢力構。商銀莊的立,更是徹底的將中樞綁在向外擴張、商的道路上。
“嗯,”林縛點點頭,說道,“我這次在海州召集海東諸雄議事,使你與服也參與進來,就是要商銀莊、南洋船社認真的琢磨一下海東模式。”
淮東錢莊的立,源於王服於崇觀十一年所獻的《典錢議論策》。
只是當時所立的淮東錢莊,初期主要從海商集團及東鄉黨吸納本金,而當時的王服資歷也有所不足,故而林縛用周廣南、林夢得主持其事。
這次用王服主持商銀莊,也算是一個平衡,而且以王服之才,對錢莊運作的悉程度,並不會在周廣南等人之下;而孫尚也是最早助林縛經營津海糧道的核心人,於船政、運務及軍政。
故而林縛指定王、孫二人爲接下來對南洋地區進行貿易擴張的核心人。
孫尚說道,“眼下南洋需迫切、亦是能用來建軍港的島嶼,其一是呂宋國西南的盧加島,其地廣與西沙島相當,海路能通往呂宋、蘇祿、馬曼等島國。盧加土著於十六年前已呂宋國徵滅,僅餘數千番族在島上爲奴耕作,微臣用一船湖綢買下整個盧加島及數千番奴,若是要建軍港駐軍,盧加島是最便利……”
林縛想起後世國以數百萬元從沙俄手裡買下阿拉斯的事來,他也是屬意對南洋的擴張以金錢開道,以降低地方的抵抗力。
湖綢華麗薄輕,運及南洋販售,尤其的貴,一船湖綢在南洋也值得上數十萬銀甚至上百萬兩銀。相比較國境邊緣、番奴寄生的荒島,呂宋國的貴族們一點都不覺得這筆易有吃虧的地方。
眼下南洋貿易以綢、茶瓷等奢侈品爲主,雖說南洋地方對這些奢侈品沒有抵制,但貿易量有限,很快就會達到瓶頸。而林縛對外商將來是要以新布、鐵等初級工業品爲主,這會及到地方勢力的傳統利益,而到強烈的抵制。同時,旺盛的海洋貿易,會使海盜勢力大規查的滋生出來。
無論是強行打開南洋諸國的貿易之門,還是打航線周圍的海寇勢力、維持商路的通暢,都需要在南洋維持有威懾力的水師武備。
一座差不多有七八百平方公里、易於建軍港,又着呂宋、蘇祿等國、位於南洋航線的島嶼,林縛願意拿十船湖綢甚至更多的財貨去換;一船湖綢換一座大島,實在是廉價得很。
看着孫尚展開來、較爲詳細的南洋島圖,林縛說道:“可設盧加都督府以轄島事及對呂宋、蘇祿等國的商事;人選嘛,需要對南洋事務悉……那就思宗去好了,”林縛看向站在孫尚邊的青年孫思宗,問道,“如何,不會嫌棄盧加是酷熱荒地吧?”
孫思宗是孫尚的長兄子,燕南戰事時得以倖存,時年才十七歲,後來一直跟孫尚邊爲吏,此時年僅二十六歲。
孫尚治夷州,曾派孫思宗兩度隨船下南洋考察南洋諸國的風土人,作爲經營南洋海貿的第一手資料,也確實是最爲悉南洋事務的青年員之一。
此時盧加島僅是數千番奴所居的半開發島嶼,而淮東此前在盧加僅僅建有一座補給基地,派駐了百餘兵丁、幾艘近海戰船駐泊着,說到繁榮程度,甚至還不如江南地區的鄉司。
但是,新設的盧加都督府,在級別上,甚至要比普通州府高半級,雖說本島荒蕪,但於泉夷通呂宋、蘇祿等國的黃金航線上,有着保護航線、打擊海盜的重任。
除一定數量的守島衛軍會都督府直轄外,還將長期駐泊水師的銳戰力以威脅周邊的海盜勢力及呂宋、蘇祿等國。
即使不談其他,僅掌握數十萬畝沃土及數千番奴,都是極大的權柄——這麼一個差等落到孫思宗的頭上。除了孫思宗對南洋事務悉之外,林縛也是考慮孫尚叔侄這些年來治理夷州勞苦功高。
“思宗定不負主公重任!”孫思宗不掩欣喜的立正宣誓,以示忠心不二。
林縛揮了揮手,要孫思宗莫要太嚴肅,說道:“盧加島半是丘山、半是沃土,番族也有種蔗的傳統,要是商銀莊吃不下全部,還可以將一部分沃土出售給浙閩商紳以種植蔗園,不地新稅政的限制——如此也能籌集經營盧加島的經費。守島衛軍方面,我給你一營水步軍的編制。營哨將,由軍部調給你,普通兵卒可以從浙閩沿海徵募;都督府屬吏方面,你選個名單來報備給樞院選吏司;水師方面,我要趙青山從東南岸調一旅戰船駐在盧加島;盧加島本土所產,我給你五年的免稅期,之後等同濟州……”除了守島衛軍的軍任命及水師的調外,林縛也是儘可能多的給孫思宗治理盧加的自主權。
中樞眼下撥不出太多的錢款去經營盧加島,所以在經營上會以商銀莊爲主,但也不能完全奴役番奴勞作,還要吸引一部分商紳僱傭失地農戶遷移上盧加島,才能達到永遠佔領盧加島的目的。
盧加島有二三十萬畝沃土宜種植蔗園,還有數千番奴作爲極廉價的勞力可以役使。浙閩一帶的商賈對南洋也不是十分的陌生,特別是隨船走過南洋的,對在南洋經營蔗園,只要土地足夠廉價,還是很吸引力的——就算沒人應募,以孫尚、孫思宗治政夷州數年所積累的聲,與商銀莊一起從夷州、泉州等地自行籌集數十萬兩銀募幾千農戶去經營盧加島,也不是沒有可能。
林縛又與孫尚說道:“僅設盧加都督府還不夠,在婆羅與佛之間,需要設一水師基地及都督府,你看什麼地方合適……”
佛海峽,即後世的馬六甲海峽,是南洋航線通往芨多王朝的必經之地,唯有在佛海峽附近建設一座水師基地,才能使南洋商貿航線順利的往芨多王朝延。
此外,婆羅國即後世的印度尼西亞,在前陳時又給稱爲金州國,以境盛產黃金而聞名——林縛要行新政,需要大量的貴金屬充當貨幣,無論是貿易滲也好、強取豪奪也好,樞院此時都需要能夠直接利用婆羅國的金銀礦資源。
其實除了婆羅國的金銀礦之外,出海南洋的商船給林縛帶來兩樁更要的婆羅產,林縛異常重視對婆羅國的貿易滲。
一是婆羅火油、一是婆羅山灰。
所謂的婆羅火油,就是石油。而婆羅國的石油儲層很淺,很容易開採,而且油質極好,不用提煉就能直接用作燈油。婆羅國地方已經習慣開採石油用作燃燈,在南洋傳爲婆羅火油。
林縛此時還想不到石油有別的用,也許是燃機發明之前,石油的用途不會太廣,但僅僅是用作燈油,利益就極大,而運來江淮地區販售,本很低。
要是大規模的設礦井進行開採,本還將大幅下降。
爲了導航燈塔能有更強的照明源,淮東甚至從悶燒煤的殘餘油渣裡提煉輕質油,本是婆羅火油的二三十倍之多。其他不論,淮東在鶴城、長山島、海州等地設立的幾十大型燈塔,每年僅火油耗費就要用掉上萬銀元。
改用婆羅火油之後,燈塔燒油的本驟減到十分之一。
林縛記得東北有石油儲存,但儲油層很深,千米之深的儲油層顯然不是眼前的技水準能開採的。
眼下以蜀地打井開採鹽滷的技極深,鹽井最多隻能打到巖下一百丈深的程度。
西域應該有淺層石油,史書及雜史也記載西域有黑火油產出,應該就是石油,但陸路運輸的高昂本,想要在江淮用上西域開採出來的石油,想想就會人崩潰。
從婆羅國到揚子江口,雖說有萬里海路,海船往返於江淮與婆羅國之間,一趟要走四五個月之久。
但一艘林政君級海船,能運萬餘桶火油。
當世火油與豬同價,江寧一斤值六十錢,一桶一百二十斤淨重的火油就值七個銀元還多——也說是三四十員船員縱一船林政君級海船,在兩三個月之間能將價值近十萬銀元的火油運到江淮出售。
而這些火油從婆羅島購再走海路運到江淮,本都不用一萬銀元,即使到江淮等地拋售的油價降低一半,走一趟船也能賺近四萬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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