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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林縛!”
林縛與周普並肩站在碼頭前爲上林村渡口的繁榮熱鬧慨,一隻長滿繭子的大手搭上他的肩膀,驚喜的喊起來:“…秀才!真是你啊,小五遠遠的看見你還是看花了眼,我知道你命,沒想到真是你回來了!”
周普回頭看去,一個皮黝黑的健壯青年展開雙臂,兩手用力的抓住林縛的雙肩,激而熱切;還有稍矮一些的青年也喜不自的站在一邊,激的看著突然歸來的林縛,裡唸叨道:“趙能那狗日子回來說是你們在白沙縣遇到劫匪給殺死了,落到水裡沒有找到。說你在白沙縣死了,他倒是有臉回來,還說了一些難聽的話。虎子哥氣不過,一拳將那狗日子的槽牙打落兩顆,虧七夫人當初那麼信任他,讓他陪你去江寧趕考。爲打人這事,虎子哥給拖到宗祠給了二十鞭子,給趕出鄉營,小頭領也當不……”
“提這事做什麼,啥事能比秀才活著回來強!不,林縛不是秀才了,我們要改稱他爲舉人老爺,”黝黑青年說道,又攬著林縛的肩膀,大聲朝街上的行人吆喝起來,“林秀才活著回來了,咱們的舉人老爺活著回來了!”林縛考中舉人在白沙縣遇匪亡的事早就傳遍鄉里,皮黝黑青年這吆喝,街上以及店鋪裡的人都涌了過來,他們有認識林縛的,有隻聽說這個名字跟這件事的,認識林縛的都上前打招呼,不認識的都圍在外面議論紛紛。
“啊,他就是林縛啊……”“是啊,就是他,打小就是神啊,年紀輕輕就考中舉人,以後就是老爺了……”“要是能在縣上謀個一半職,那更是了不得,林家就是出人才啊……”“他算哪門子林家的?都出了五服,林家耕死的時候,從林家連塊棺材都沒有撈到,裹著張破草蓆下的葬。還是這小子爭氣啊,考中秀才之後,林家就讓他歸宗的……”“不是說他給個戲子瞇了心眼,在白沙縣給水匪一刀殺了嗎?怎麼沒事人似的活著回來了?”“以前白白胖胖的,現在黑了、瘦了,倒是比以前神些,大概給水匪捉過去吃了不苦纔給放回來……”“你怎麼知道不是逃出來的?”
林縛畢竟不是以前的林縛,對這個時代有著難以揭去的隔閡,在上岸之前還有些怯,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扮演著林縛,然而在時玩伴以及鄉鄰的熱簇擁下,林縛的緒也不自的被染,攬過皮黝黑青年跟稍矮青年的肩膀,說道:“你都說我命了,哪裡會這麼容易死,不過也吃了不苦……”這兩人都是林縛的同村好友,皮黝黑的趙虎,強壯,習拳,年之後就加上林村的鄉勇,還當了小頭領;個子稍矮的青年,要瘦弱一些,相貌也俊秀一些,他林景中,他跟林縛一樣,都是林家出了五服的旁支子弟,家裡有四個姐姐,就他一個獨苗,林縛跟趙虎都習慣喚他小五,他早年跟林縛一起都在林家的義學裡讀書,幾回都沒能考取功名,家境又窮困,便絕了心思,去本家的貨棧裡學做賬房先生。
林縛攬過趙虎的寬肩膀,問道:“你將趙能打了一頓,當不鄉勇,現在做什麼營生?”
“我兩膀子都是力氣,還怕沒飯吃不?”初冬季節,趙虎還穿著單,將草繩當腰帶系在腰間,毫不覺得寒意,他兩臂故意作力,讓林縛覺到他肩頭墳起的塊狀,不讓林縛爲他的生計擔心什麼。
“打趙能那狗腳子也算不了什麼大事,關鍵虎子哥是在本家問趙能話時沒忍住下的手,七夫人都求不了,”林景中說道,“他暫時在貨棧裡打下手,等著啥時候本家消了氣,說幾句話,也許能回去……”
“求我回去還不稀罕!”趙虎滿不在乎的說道,“靠著兩膀子力氣吃飯,不需要看別人臉,不是蠻好?”
林縛笑了笑,林景中裡的“本家”是指家主林庭訓,不要說在上林村了,就是在石樑縣、東府,都有人敢當面忤逆他,趙虎當著林庭訓的面將趙能打了一頓,責罰自然是逃不了的。
趙虎當上鄉營小頭領,除了每月二兩餉銀外,還能免去徭役,每天兩頓葷食,春秋兩套服,冬季還有寒,逢年過節還會有所表示,要是遇到盜匪來襲,作戰勇敢另有賞銀。在這個年代,已經算是相當不錯的營生了,至林景中相當羨慕他。林景中在貨棧學做賬房先生,中午就管一頓飯,每個月能拿足一兩銀子就謝天謝地了,可惜他羨慕趙虎,卻沒有趙虎如此強健的魄。
林景中跟林縛說道:“林縛,不要管虎子哥滿不在乎,你既然回來了,那就幫他在七夫人面前多說幾句話……”
之前的林縛生懦弱,趙虎又有些線條,三個好友中,每回差不多都是年紀最小的林景中來拿主意,林縛點頭答應下來:“這是當然……”
“說這些做什麼?”趙虎不耐煩的說道,推了林景中的瘦弱肩膀一下,“你去跟掌櫃告個假,我們先送林縛回去將房子要回來……中午再弄些酒,好好的吃一頓,再去將那假墳頭給了,去去晦氣。”
林縛倒不知道這邊不僅幫他立了冠冢,他之前住的宅子也給別人佔了。他想問清楚況,可沒等他張口,就給趙虎拖著就往人羣外鑽。
周普跟陳恩澤一直沒有上話,拿著包裹跟在後面往村子裡走。趙虎、林景中開始沒看出來周普、陳恩澤跟林縛是一起回來的,走出人羣,看他們倆還跟在後面,才問林縛:“他們倆是誰?”
“我這次能夠僥倖還真虧了周大哥……”林縛剛要將事先編好的謊話說出來,“得、得、得”,前面一匹棗紅大馬疾奔而來,離三五步遠才勒住繮繩,看著七夫人顧盈袖玉臉上都是怒氣,林縛還沒來得請安,一鞭子就狠狠的了過來。
鞭子刮過臉頰狠狠的在肩膀上,林縛穿著夾襖,肩上還是火辣辣的疼。衆人都給這一變故弄傻了:林縛好好的活著回來,七夫人爲啥快馬奔來當頭就一鞭子?只見顧盈袖滾也似的下了馬,拿著馬鞭對林縛又打又踢,裡罵道:“活得好好的,爲什麼死也不肯回來?你給狐貍迷了心竅,真狠不得一鞭子醒你!你要真死了,我怎麼對得起你母親?”
林縛驟然遇襲,對方雖然是個漂亮娘們,周普還是作敏捷的捋起袖子想上前幫手將這娘們手裡的馬鞭搶下來,待聽到顧盈袖又哭又罵的說這一番話,他就嘿然笑著站在一邊看好戲,心裡也琢磨不這個看上去比林縛大幾歲的漂亮娘們跟林縛什麼關係。
林縛站在那裡任七夫人又打又踢,他雖然不是以前那個林縛,卻也能真切的到七夫人對他的關心。
顧盈袖發泄過了,注意到林縛後的兩個外鄉人,也意識到剛纔的舉太沒有儀態,將鬢間的髮往耳後了,問林縛:“說吧,活得好好的,爲什麼現在才肯死回來?”清晨起來還在房裡梳妝,聽說林縛回來了,緒激之下,沒想到其他的,牽了一匹快馬就朝渡口這邊趕過來,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多有些驚世駭俗了,雖然林家人都知道自己跟林縛同姐弟,但也說不定會有人在背地裡嚼舌子胡說八道。
“在白沙縣遇到劫匪,落下水抱了木頭,在水裡沒有堅持多久就昏迷過去,周大哥他們趕巧行船經過白水河口,我給救上船後還昏迷了三天,那時已經是在從海陵去亭湖的水路上了,”林縛將事先編好的謊言徐徐說出,介紹邊的周普給七夫人顧盈袖以及趙虎、林景中認識,“周大哥也只是那艘糧船上的船工,將我留在船上照顧已經是最大限度了,我在船上昏迷了三天,醒過來也很虛弱,邊也沒有盤纏,只能隨船到了亭湖。等糧船在亭湖卸了糧,再跟糧船回江寧,耽擱了旬月時間。前兩天在江寧遇到一個朋友,才借了盤纏僱船回來……”
“你就沒想到讓人先捎信回來報個平安,你就不知道林家在海陵也有貨棧?到江寧後林家貨棧那裡借不到銀子?”顧盈袖責問道。
林縛心裡想,即使之前的林縛是個很沒用的人,顧盈袖也沒有減對他的關心啊!對顧盈袖的責問,他略有尷尬的站在那裡不吭聲。他的謊言雖然有些破綻,但是在顧盈袖眼裡,林縛不諳世事,之前又是一味只知讀書的書呆,遭逢大難驚惶失措纔是正常的。
顧盈袖見林縛給自己問住的樣子,又憐惜的說道:“你這個傢伙,總是要讓人心,”又朝周普斂施禮,“這個林縛,我從小視作兄弟的,他娘是我孃——盈袖在這裡替我死去的孃謝周爺了。”
周普在漂亮娘們面前多有些笨拙,顧盈袖斂施禮,他也不能手去扶人家,只憨憨的說道:“俺還要麻煩林兄弟呢,不用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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