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悉的臉孔出現在了眼簾里，一道腥紅的水正自額頭蜿蜒淌下。

是顧麗君。

撞了他車的人，竟是顧麗君。

短髮，纖瘦的臉蛋，慘白，黯淡，凄凄然的就這樣毫無預兆的撞進了視線里。

「麗君……」

驚怔只是短暫的。

他了一聲，手探氣息。

還有。

他鬆了一口氣，又了一聲：

「顧麗君，醒醒……」

終於，那雙閉的雙眼緩緩睜開了，長睫了幾下，似乎是認出了他是誰，一抹淺淺淡淡的笑，在臉孔上抹了開來，更有癡迷的思在眼眸中層層盪開：

「阿珩，阿……珩，終於見到你了……見你……真難……」

無力的吐著思念。

蒼白的臉，纖秀的面頰，襯得那笑容無比的凄絕。

對，凄絕。

又凄苦，又絕艷。

深深的撕扯上了他的心。

靳恆遠站直子深吸了一口氣。

這世上，他最不想面對的一個人，就是。

那些故意深藏起來的記憶，在這一刻，不可避免的從心的深，被冷不伶仃挖了出來：

從認識之初起始，便用一子打不死的小強神，一點一點進駐到他的生活中，用那好的笑容，在他一片空白的世界留下了的影子。

從有點煩，到慢慢認同，到允許靠近，到承認是朋友，到習慣介，願意親近與，那漫長的數年，是他邊唯一能給他帶來笑容的孩。

那樣的發展本來好。

只是後來呢……

他不願多想，也不願面對。

可，不願，不代表就能永遠避開。

這些年，他時不時會到香港辦差，有回靳園。通常會住酒店。住的酒店，通常也是臨時決定的。他不想讓任何人找到他的行蹤。

但，終究還是遇上了。

油箱那邊，傳來了油的聲音，空氣中充斥著濃濃的汽油味，接著，後冒起了一團火……

他看到了，心頭一驚，忙去扶：

「快出來，後面著火了。」

手扶上了的肩膀，那上面全是水，似被震碎的車窗玻璃給劃破的，抓在手上，那是一陣黏綢。

「我，我出不出來，出不來……」

顧麗君也嗅到了火的味道，急的臉孔一下子沒了人：

「阿珩，我安全帶解不開……」

拚命的按著安全帶，可它就是沒反應。

「別急……坐好，我來……」

他探進去，越過的部，用力一扯那安全帶介面，鬆了……

「快出來。」

他催著。

了一下，卻整張臉全擰了，並慘兮兮的起來：

「我走不了，腳疼……」

靳恆遠低頭看，的腳上，全是……

沒多想，他直接將從座位上抱下來，而的手，自然而然就圈了上來他的脖子。

急步走到路邊才定下形，那車，轟的一聲，在他們眼中炸開了。

幸好他們作快了一步，若再遲上那麼一小會兒，那還得了。

靳恆遠的心，為之一陣狂跳。

以前，面臨生死危機時，他從來沒有那種害怕，現在呢，他竟怕了——這大約是因為在這世上，他有了另外一種難以割捨的眷了，於是就生了貪生之想。

靳恆遠轉頭，心驚跳的看了一眼那熊熊燃燒的車子，再回頭看手上的顧麗君：

這個死裏逃生的人，正用一種癡癡然的目，深深的睇著他，臉上水肆意在流下，將那臉孔映襯的格外的楚楚可憐。

眼淚，在眼窩聚集。

多年不見，沒了當年的潤，清瘦的讓人心疼。

「阿珩，記得那次你帶我去登山嗎？我腳崴了，你就是這樣把我從山上抱下來的。那天，你說我好輕。現在我比那時更輕了。阿珩，你怎麼捨得不理我這麼多年……」

睡了一下眼，晶瑩的淚水，滾滾落了下來，聲音帶疼的輕著。

靳恆遠默不作聲，來到公站點，幾個等車的市民，有讓出座位的，有打救護電話的……

他輕輕的將放到了座位上，此刻的，滿是，傷極為的嚴重。

「先坐一下吧！救護車應該很快就會到的。」

他置若未聞，沒作任何回答，只淡淡說了這麼一句。

轉要走。

顧麗君立馬抓住了他的手，張兮兮的：

「你要走了嗎？別走好不好。阿珩，別走。」

聲音是，啞啞的，濃濃哀求之意溢了出來。

靳恆遠低頭看，那隻纖秀的手，手腕，數刀疤，是那麼的清晰可見。

他聽說過的，曾經，產後抑鬱，幾番自殘要自殺，終被人救下……

那個自信滿滿的孩子，已不復存在了。

他在心頭暗暗一嘆，回了手：

「我去車上取點東西。你在這裏坐一坐。」

他轉大步走向自己的車，步履沉重，就像有一座山，在心窩上。

過去的一切，彷彿又重新回到了面前，那些快樂的，痛苦的，糾纏在一起，迫著他的心臟，撕裂著他的靈魂——

如果非要說他對顧麗君沒有半分，那肯定是假的。

三四年的時間，那個孩，是他唯一往的對象。

那時，用的十二萬分的耐心，以及甜甜的笑容，一日復一日的侵蝕他的靈魂，讓他漸漸蔭生了想結婚的想法，最後，得他和父親對立起來，甚至想過將帶去國外，當那一切的一切從來沒發生……

是的，僅差那麼一點點，他就娶了。

因為自責，因為想彌補，因為他覺得他該擔起那份責任……

可如果真娶了呢……

那他真的就會萬劫不覆……

靳恆遠心思繁雜的來到自己的車邊，開門，取了自己的公文包，以及手機。

手機上顯示有一通未接電話，是蘇錦的來電。

他本想打保險公司電話，翻看到后，一邊往公站臺走，一邊打了回去：

「小蘇？」

照下來，很暖。

他的心，卻像被冰塊鎮過似的，冷得厲害，卻因為的聲音而又層層生暖。

「恆遠，快中午了，你中飯回來吃嗎？」

溫溫的聲音，通過電波傳了過來。

那是讓人覺得舒服的召喚。

他聽著，看了一眼四下里的通況，吐著氣，很想將心頭著的那團難吐出去。

這一刻，他極想馬上回去，將抱進懷，可他卻不得不留下來理這一團：

「恐怕不能了。我這邊有點事。理完才能回去。你讓廚房給我留飯，可能，回去會有點晚。」

「好。」

答應著，卻沒掛電話，而是納悶的問了一句：

「你在哪？邊怎麼那麼吵？還有警報聲。」

「嗯，鬧市區，有車子闖紅燈，我的車也了波及。頭扁了，我得給保險公司打電話了……」

他據實以報。

「怎麼又出事了？」

那邊，蘇錦嚇了一大跳，急忙問。

「你人沒事吧！」

「沒事！好好的。」

他臉上微微一笑。

「不行，你這人，有太多不誠實的記錄了。害得我現在都沒辦法信你了。這樣，你馬上拍個照給我傳過來看看。」

蘇錦不放心，生怕他又蒙。

現在的他，哪有心有玩自拍，他從來不是那種臭的人，可是為了安的心，他還是輕嘆一聲答應了：

「等著！」

他站定，先了一個角度，自拍了一張，給發了過去：

「沒事吧……還是那樣帥的，三百六十度沒死角。」

故意幽默了一句。

哪怕此刻，他的心，其實很差。

那邊，蘇錦鬆了一口氣，輕輕嗔了一句：

「你怎麼無論什麼時候都能這麼自啊？出了車禍，還能這麼快活。真服了你了。」

他笑笑，因為，他才自啊！

那傻丫頭，怎麼時候才會懂？

「我這人沒被撞壞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當然快活。」

「行了，你在那裏貧。記得啊，辦完事，早點回來。我得好好檢查一下你，看你有沒有撒謊。」

「知道了！唉，小管家婆，怎麼現在越來越管著我了？」

他故意一嘆。

蘇錦輕輕一笑：「現在後悔可來不及了。我會管你一輩子的……」

「好，那就管一輩子。我樂意之極。不說了，我這邊還有事要理。」

「嗯，回見！」

「回見！」

收起手機，靳恆遠抬頭，收起了角的淡笑。

顧麗君在看他，眼神是那麼的憂傷。

靳恆遠恍惚了一下。

有些記憶，被翻起。

曾記得初見，笑容如花撞進了他懷。

曾記得回眸大笑，燦爛頑皮盡數寫在臉上。

曾記得滿臉，賴在他肩膀……

曾記得熱烈如火，將他深吻……

曾記得的很多，都被他深藏。

因為他想放下，當時砰然心，原因複雜，他的心思，並不若想像的那麼單純。

如今呢，記憶在，已淡，心早不復當年了。

醫院，靳恆遠理了一下傷的手臂，然後，去了病房。

醫生說：「顧麗君的腳，傷的厲害，需要住院觀察一下。你是家屬嗎？去辦一下手續吧！」

他搖頭：「不，我不是。家屬在來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