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姑娘行迅速,立馬派人去抓藥。
非常機敏的叮囑丫鬟:“這方子拿好了!抓了藥之後,方子仍給我,不許有錯!”
丫鬟恭敬道是。
這方子,是凌青菀的筆跡,程大姑娘要留著作爲證據。
“表姐,能否吩咐廚房,送些炒熱的蔥白進來?”凌青菀上前,對程大姑娘道。
程大姑娘微:“蔥白?”
“是啊,蔥白!”凌青菀重複一遍,“要炒熱的。”
程大姑娘沉默一瞬。而後,想到蔥白不過是最平常的東西,能起什麼作用?
什麼金貴的藥都用了,沒有治好祖母,一個蔥白能頂事?
故而,痛快答應了:“好,我這便人去炒。”
隨便喊了個丫鬟,讓去廚房吩咐。
很快,蔥白就炒好了,有點燙手,端了進來。
派去抓藥的小廝,也回來了。
小廝把藥給二門上的丫鬟,丫鬟疾跑著送到院。
程大姑娘先接過凌青菀的藥方,不著痕跡藏在袖底,這才接了丫鬟的藥。
“表妹,蔥白給你,你在這裡照拂一二,我去煎藥。”程大姑娘道。
親自去熬藥,彰顯的孝順。
凌青菀頷首。
“姐姐,我陪著你去。”程二姑娘連忙道。
衝姐姐眨眨眼睛,小兩人去商量私話。程二姑娘一肚子話要和姐姐說。
“來吧。”程大姑娘道。
們姊妹倆就出去了。
屋子裡只剩下昏睡在炕上的二姑母、兩個大丫鬟,兩個管事媽媽,還有凌青菀母,以及狀如躺的程太夫人。
凌青菀拿著蔥白,朝太夫人走過去。
母親景氏,替二姑母蓋好了被子,就過來拉住了凌青菀的手,低聲問:“菀兒,你今兒是何緣故?這蔥白又是作甚?你莫要害了太夫人......”
凌青菀眼睛撇了撇邊的管事媽媽和丫鬟,見們沒有過來,這纔對母親道:“我救太夫人的命。娘,再耽誤下去,太夫人就危急了。”
“你不是太醫!”景氏急道,“你救不了的!太夫人那是......”
想說,太夫人是被佛祖懲罰的。
太醫也救不了,何況是凌青菀?
凌青菀這一出手,好了沒有功勞,沒好就要攤上事兒。瞧程家那兩位姑娘,是想利用凌青菀。
程家老爺出門,太夫人就病這樣,二姑母和程氏姊妹,多有失了照拂之責任。
等程老爺回來,肯定要怪自己的妻,程大姑娘和二姑娘要捱罵的。
而凌青菀手,程家兩位姑娘就會把過錯轉移到凌青菀上。若是們更過分點,也許會告凌青菀害命。
“不是!”凌青菀打斷了母親的話,“太夫人不是遭了報應,就是病!”
太夫人的病,也是凌青菀母親的心病。
假如太夫人死了,凌青菀的母親日夜難安,提防什麼時候報應到自己上。
自己疑神疑鬼,總要出事的。
凌青菀不想母親出事。
況且,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凌青菀能治,斷乎不會放任不管。
“額......”景氏語塞。驚訝兒知曉的心思,又愕然兒的診斷。
“娘,蔥白要冷了。我先給太夫人在肚臍上。”凌青菀繞過了母親。
景氏想攔,猶豫了下,竟沒有去阻止。
凌青菀掀起了太夫人的被子,又把的|掀開,將熱燙的蔥白從碗裡撈起來,在太夫人的肚臍。
自己的手,燙得發紅。
好之後,連忙爲太夫人拉下|,蓋好被子。生怕那些蔥白不夠服,凌青菀還用手,隔著被子輕輕在太夫人的肚臍。
坐在太夫人的牀邊,神專治。
一扭頭,見母親立在後,秀眉微蹙,很是擔心。
“娘,太夫人是大寒凝,形了寒痰。寒痰阻隔氣機,氣機失暢,才脈息微弱,不省人事。
學醫上癥名‘痰厥’。
寒痰導致的痰厥,非熱藥不能治。寒氣凝結於,不展,理中湯可以治療氣在。
我用了附子理中湯,添了砂仁,溫通。
只是,太夫人的痰厥,特別嚴重。四肢逆冷,元氣不接,喝下去的藥被寒痰阻隔,難以通達脈,甚至胃裡也不容進去,會吐出去。
我給用了炒熱的蔥白,從肚臍藥。蔥白也是回暖通,收元氣之耗散,使氣歸元。
氣歸元,砂仁附子理中湯才能發揮用。
太醫院的太醫,都不敢用重藥。一來他們開的附子理中湯沒有加砂仁,而且劑量小,大寒之痰不能散去;二來沒有用蔥白回暖通,喝下去的藥都吐出去。
娘,您等會兒看,我的藥喝下去,太夫人不會吐。再過一兩個時辰,就能醒。
我不騙您,本不是遭報應,二姑母和祖母也不是,們只是生病。您也不會遭報應的,別太擔心。”
凌青菀聲音輕低緩,慢慢說了這一通話。
說話的時候,景氏徹底驚呆了,都忘了話。
直到凌青菀說完,景氏都沒有回神。
景氏怔怔看著自己的兒。
屋子裡線越來越淡。
明明是正中午,卻有種黃昏的錯覺。凌青菀的面容,逆著,有點瞧不清楚。
的神態,宛如一樽莊嚴的佛像,安詳慈悲,卻人心生敬畏。
景氏連忙回神。
錯覺消失,看到的仍是自己的閨,靜靜坐在那裡,溫衝微笑。
“菀兒......”景氏終於開口,千言萬語都梗在中,除了菀兒,難述隻字。
“娘,您別吱聲。”凌青菀衝母親眨眨眼睛,“並不是每個人都想太夫人好......”
景氏就想到方纔程氏姊妹的態度,心裡也涼了一大截。
那麼小的兩個孩子......
肯定是二姑母教的!
景氏平日裡和二姑母府上來往不多,也不知道程家部的問題如此嚴重,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
景氏逢年過節的時候,也會見到程太夫人和二姑母,們婆媳還不錯。
外人哪裡知道們私底下了這樣?
“菀兒,你自穩重,娘......娘相信你。”景氏咬了咬牙,一狠心道。
凌青菀說,程太夫人的病,再耽誤下去也是死。
程家的姑已經去報了。現在不讓凌青菀治,程太夫人死了,程家也不會放過凌青菀和景氏。
還不如放手一搏。
景氏此人,教養極好,溫敦厚,格隨和。但是,有見識,在關鍵時候很有膽魄。
輕輕立在兒邊,看著凌青菀,頭了下凌青菀的胳膊,給鼓舞。
凌青菀揚眸,給母親一個微笑。
眼神清澈,笑容明,沒了前幾天的病態。
景氏微微舒了口氣。
片刻之後,程大姑娘親自端了藥進來。
凌青菀道:“我來喂吧,讓位媽媽幫忙扶住太夫人。”
程大姑娘和二姑娘心裡皆是一喜。
凌青菀真是自負得自尋死路啊。
藥是凌青菀開的方子,又是親手喂進去的。太夫人若有個閃失,都是凌青菀的過錯。
往死路上走,攔都攔不住。
如此,就全這個蠢貨吧!
因爲凌青菀開的是之前梅太醫用過的方子,所以程氏姊妹知道不會有效果。
這藥,祖母吃了就要吐出來。
“我來扶......”程二姑娘得意過頭了,有點興道。
程大姑娘拉住了,道:“你年紀小,手不穩。”然後,指了指站立一旁的媽媽,道,“石媽媽,你去扶起太夫人,讓表姑娘喂藥。”
這位石媽媽,五十來歲,低眉順目的,不敢質疑。
石媽媽就和景氏一起,緩緩把太夫人扶著半坐起來。
景氏扶住了太夫人的肩頭。
凌青菀舀了小半勺藥,仔細吹涼,輕輕送太夫人的脣邊。
送藥特別慢,一次又特別。
藥一點點沁太夫人的脣裡,再用嚨順勢而下。
人昏迷的時候,水到了嗓子就會緩慢流胃裡,不會卡主。但是不能灌得太快。
若是進氣管,昏迷中又不能咳出來,就要窒息。
凌青菀作嫺。
“這麼慢,菀兒好耐心。”景氏心想。
瞧著兒這般,竟真像個經驗老道的大夫。
景氏一時間憂喜參半。
凌青菀花了兩刻鐘,才把一小碗藥喂完。
“......再等一個時辰,太夫人應該會有點反應。”凌青菀對放下藥碗,對衆人道。
大家都鬆了口氣。
程氏姊妹卻在掩飾們的笑。
“是會有點反應。不過,不是醒過來,而是吐出來。”程二姑娘心道。臉上的笑,有點藏匿不住。
凌青菀這麼自以爲是,著實非常可笑。
沒見過比更蠢的。
程大姑娘則氣定神閒。
凌青菀坐在太夫人的牀邊,不時給太夫人診脈,又試了試肚臍的溫度。
差不多蔥白要冷了,親自把那些蔥白取出來。
又給太夫人蓋好被子。
“忙得像模像樣的,等會兒可怎麼收場啊?”程二姑娘暗想,“嘖嘖,以後還要不要臉了?這個凌青菀,真沒有自知之明!”
看了眼自己的姐姐。
姊妹倆換了一個眼神,都非常得意。
“等祖母去世了,就說是凌青菀的藥害死的!”程二姑娘在心裡痛快的盤算著。
凌青菀以後再也不會礙眼了,真痛快。
程二姑娘幾乎在心裡哼著小調兒,
們在等祖母吐出來。
上次喝了梅太醫的藥,沒過一刻鐘,就吐了。
時辰慢慢過去。
眼瞧著一刻鐘了,太夫人闔眼安詳,跟死了一樣,沒有半點反應。的臉,依舊是那樣,聞不到呼吸。
程二姑娘有點著急:“怎麼還不吐?難道,凌青菀運氣好,被對了?這不可能。”
“凌青菀本沒有醫,就是顯擺。哼,以爲顯擺就有用麼?回頭看怎麼笑話。”
程大姑娘則想:“才一刻鐘,再等等。哪怕不吐,這藥也沒用,白費的。”
程二姑娘沉不住,看了幾眼姐姐。
程大姑娘不理會。
時間過得非常慢。
外頭的天氣越發了。起了風,銀蒜簾押簌簌作響,在寂靜的室添了幾分喧鬧。
已經下雨,細雨霏霏,宛如給庭院蒙上了層白紗,綺麗又迷濛。
隔簾微雨灼寒意,暗綠新蔭覆疏窗。
有點冷,卻沒人想起來去關窗子。
大家都著太夫人。
兩刻鐘過去了,太夫人沒有反應。
三刻鐘......
半個時辰。
程二姑娘越發沉不住氣,臉越來越焦急。
怎麼辦,祖母怎麼還不吐?
不會真的被凌青菀治好了吧?
“不可能,凌青菀本沒這本事。就是笨拙,難道我還不知道?”程二姑娘安自己。
程大姑娘依舊氣定神閒的。只是的錦帕被攥在手裡,已經變了形,泄了心底的焦慮。
一個時辰。
終於,程大姑娘也臉微變,心裡的不安藏匿不住。
“沒吐,也沒用?”程大姑娘仍在安自己。
“太醫們昨天就說,要置板了。那些老太醫,醫高超,經驗嫺,豈會不如一個閨閣姑娘?”
這意思就是,祖母不行了。
只要治不好,就是等死。
所以,祖母的況沒有變壞,並不意味著會醒過來。
“軒兒......”病榻上,突然傳來一個蒼老虛弱的聲音。
二姑父的名字程軒。
聲音很輕,卻似驚雷般在屋裡炸開。
他們的耳朵,都被狠狠震了下,程氏姊妹、景氏和幾個丫鬟婆子都懵了。
好半晌,衆人循聲去,看到太夫人脣了。眼睛沒有睜開,仍在夢裡,卻發出了夢囈。
發夢囈,說明要醒了。
程太夫人活過來了!
程大姑娘和二姑娘一時間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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