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資委的所有文件都是由文科負責打印發放登記，下午三四點鐘的時候，文件出來了，齊大頭一個跑到綜合科來，向楚天舒表示祝賀。

齊大這人現實得很，楚天舒在凱旋大酒店擺平孔二狗，回來聽趙平原說得神乎其神，又親眼目睹了他孤化解危機的能力，這一切都表明了楚天舒有著深厚的背景，和這樣的人作對，太不明智了。

楚天舒當上了辦公室副主任，主持工作，齊大想不服氣都不行。他在嫉妒與羨慕的同時，還想得很清楚，這小子這麼重，將來必然前途無量，跟他搞好關系，也算是長線投資了。

範亦兵帶著劉春娜和錢華去收拾田克明的辦公室去了，恰好綜合科的辦公室裡就楚天舒一個人。

齊大的變臉速度之快令楚天舒一時也難以適應，他握著手祝賀之後，還小聲地自我批評，說以前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還請老弟不要計較，今後大家都是辦公室的人，以後要齊心合力共同進步。

聊了幾句，齊大就告辭了，臨走之前還說，楚主任，高升了，你要請弟兄們喝酒啊。

楚天舒客氣了幾句，含含糊糊地答應著。

按照慣例，新提拔的幹部，一把手要進行例行談話。

楚天舒單獨坐在關浩宇的對面，心裡七上八下，他看到任命文件的第一反應不是興而是奇怪，昨天聽簡若明說希已經破滅了，怎麼過了一個晚上又喜從天降了呢？

關浩宇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小楚，對於你的提拔，是有一些反對意見，但我這個人一是一二是二，向來是說話算數的。”

看關浩宇說得很實在，沒有平日裡的套話話，楚天舒這才稍稍放下心來，紅著臉說：“謝謝主任的關心和培養。”

關浩宇從煙盒裡出一顆煙來，楚天舒忙站起來，為他點著火。

對於楚天舒的機靈勁兒，關浩宇還算滿意，他緩緩吸了幾口，才沉聲說：“小楚，對於工作，你有什麼想法啊？”

“一切聽從主任安排！”

“好，小楚啊，你還年輕，又是科班出，不能總在委辦幹瑣碎事務，時間長了就把銳氣磨沒了。最近國企改革任務繁重，你到位之後，重心要往這方面轉移，要更多地協助分管領導，參與國資委業務工作的組織協調。當然了，這對你來說，既是嚴峻的考驗，也是難得的機遇，希你不要有什麼顧慮，放心大膽地開展工作，我是支持你的。”

關浩宇說得語重心長，這簡直就是著眼於楚天舒長遠發展的腑肺之言。不參與業務工作，天天在辦公室伺候人，要想在國資委繼續進步，機會相對會比業務室負責人要小一些，這也是田克明與歐往上爬已經遇到過的難題。

楚天舒頓時覺得心裡一熱，忙起表態：“一定不辜負主任的信任和期。”

關浩宇把正事代完，就向楚天舒招招手，示意他把椅子挪到桌前，又親手泡了杯茶，輕聲說：“昨天伊副市長的書親自打電話來詢問你的況，看來伊副市長很關心你啊！”

楚天舒見關浩宇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忽然覺出來這才是一夜之間峰回路轉的癥結所在，他靈機一，忙說：“我昨天才頭一次見到伊副市長，就算是我個人做了一點力所能及的工作，那也是主任培養的結果，是國資委全人員的功勞。”

楚天舒的意思很明顯，我是你關浩宇的人，有績也是你這個一把手的，是國資委這個集的。

盡管楚天舒的表態中規中矩，但關浩宇的臉卻難看了起來，他認為楚天舒有所瞞，不肯對自己心心，只拿冠冕堂皇的話來敷衍。

關浩宇揮揮手，說：“好，就談到這裡，你去吧。”

一把手談完話，楚天舒照例要去拜謝其他的委領導。

去聆聽了黃如山的教誨，又去謝過了段青山，楚天舒最後來到了簡若明的辦公室。

一看到楚天舒，簡若明笑瞇瞇地問：“小楚，意外嗎？”

“意外，太意外了。”

“你是不是為關主任回家睡了一覺，又想起他對你的許諾了？”

“很有可能。”楚天舒在簡若明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問道：“簡主任，你覺得不是這樣嗎？”

“我當然不覺得。”

“怎麼呢？難道你能掐會算？”

簡若明笑道：“呵呵，我不會掐也不會算，但是，我知道昨天下午，伊副市長的書王磊給關浩宇打了電話。”

“王磊，我並不認識他呀。簡主任你怎麼知道的？”

“這不是你要心的事，我在省直機關混了這麼些年，三朋四友還是有幾個的。”

楚天舒恍然大悟：“哦，原來如此，怪不得關主任剛才找我談話，很神地跟我說，伊副市長很關心我呢。”

等到楚天舒把剛才談話的況演說了一遍，簡若明皺起了眉頭：“這麼說來，關浩宇讓你來當這個副主任，用意很深啊。”

楚天舒卻是一頭霧水，不解地看著簡若明。

“今天的黨組會上，對委領導進行了重新分工，把企業改革拿出來給我分管了。現在，儀表廠的改制工作到了最關鍵的時刻，關浩宇和黃如山突然全都退到了後臺，值得深思啊。”

楚天舒馬上反應了過來：“這說明，他們把儀表廠改制看了一個燙手山芋，誰也不肯沾這個火星。”

“這是一個原因，但僅僅只是表象。”簡若明臉凝重起來，略略沉了片刻，又說：“據我所知，儀表廠改制已經超越了國企改革的意義本，正在演變為唐逸夫與伊海濤政治鬥爭的一個籌碼，他們要明哲保，就把你我推到了前臺。”

楚天舒興地說：“這很好啊，我們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實施以時間換空間的計劃，為下崗職工們謀取最大的利益。”

簡若明搖頭：“不，這不會像我們想象的那麼簡單。我只是國資委的副主任，決策權還是在關浩宇手裡，你注意到沒有，全市對於儀表廠下崗職工集上訪這麼個重大的事件，居然集保持了沉默，這也太反常了吧。”

經簡若明一提醒，楚天舒上冒出了一的冷汗。

看來，自己的政治敏銳還遠不如簡若明。

下崗職工的集上訪事件波瀾不驚，這種靜悄悄的狀態只能說明，儀表廠的整出讓方案還在逐步推進，簡若明被推到前臺，只不過是關浩宇明哲保的萬全之策，無論將來得罪了哪一方，簡若明都是一只很好的替罪羊。

同時，關浩宇認為楚天舒與伊海濤有關聯，便以提拔為名，順手把他也扔上了這臺戰車。

太可怕了！

當上了委辦副主任的楚天舒，在正式進了幹部序列的第一天，就到了政治鬥爭的複雜、殘酷與險惡。

想到這，楚天舒不無擔憂地說：“簡主任，其實你也可以隨波逐流，順其自然，沒有必要來趟這灘渾水。”

“不，”簡若明微微搖了搖頭，說：“小楚，既然我們已經捆在了同一臺戰車上，我也不對你瞞什麼了。走到現在這一步，我已經退無可退了。於公，我們要為下崗職工謀利益，必然會損害一些人的既得利益；於私，我不想在國資委按部就班地混日子，更不能讓某些人以為我也是一只場花瓶。”

簡若明這話說得夠直白，不肯按部就班的混日子，說穿了就是要與黃如山競爭國資委主任這一職位，而所謂場花瓶，這是歐在背後給簡若明散布的流言蜚語。

聽到簡若明坦誠的話語，楚天舒斬釘截鐵地說：“簡主任，能得到你的信任和幫助，我非常的激，既然你為了給下崗職工謀利益可以不計得失，那我還有什麼話好說呢？”

簡若明淡淡地一笑：“呵呵，我可能沒有你想象的那麼高尚。關浩宇把我推到了前臺，著我不得不在儀表廠改制問題上作出選擇，唐逸夫還是伊海濤，二選一。可是，我現在連他們各自是什麼立場都沒搞清楚。”

楚天舒信心滿滿地說：“簡主任，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們選擇的不是權勢而是正義，誰為下崗職工謀利益我們就跟誰，這又何錯之有呢？”

“小楚，你對場還了解不夠。場上涉及到本利益的任何一件事，都存在至兩方相互博弈的力量，還牽扯著背後錯綜複雜的人際關系，一個員的站隊並不一定是看哪一方正義，而是看哪一方能帶來最大的利益。站隊站對了，你才有資格在日後的權力分配中分到利益。”

“站錯了呢？”

“萬劫不複。”

“那，我們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按你說的，選擇和下崗職工的利益站在一起。”簡若明頗為為難地說：“不過，從目前集失聲來看，應該是維持現有方案的一方占了上風，我們要想有所作為，必須首先引起民眾關注，獲得輿論支持，否則，以你我的能量，只有坐以待斃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聽到簡若明的選擇，楚天舒對又多了幾分敬佩。

可是，目前的局勢已陷困境，又該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