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蒹眼睛定定看著他的臉,腳步忍不住后退一步,到年指尖若涼風拂過面側,離開的轉瞬即逝,“但你這麼忽然……本就太古怪了,”夏蒹捂著暈沉沉的額頭,搖了兩下頭,努力讓自己從太過震驚的狀態中離出來,“晚明,你是不是在宮里出什麼事了?”
明顯大病之中。
裴觀燭靜靜等著慢半拍的講完,抬手扶住綿無力的胳膊,也不知是因方才淋了雨,還是因著張震驚,胳膊都膩上一層汗,指尖一上去,至極。
“確實有事發生,”裴觀燭如實道,“姨母催了我婚,說我年歲將至,還給了我一疊畫像讓我挑選。”
夏蒹微頓。
畫像。
夏蒹對畫像這兩個字很有印象。
因為原著里也確實有過這個節,看來哪怕如今蝴蝶效應已讓裴觀燭偏離了軌跡,也依舊躲不過這回“催婚”。
原著里裴觀燭是怎麼做的來著?
夏蒹回想,哦,他說陳夫人和陳夫人原本為他定下的未過門的表妹都死了,心痛不已,要為們二人守孝三年。
夏蒹:……
怎麼說呢。
夏蒹可以理解,裴觀燭為何會想要和婚。
在第一次聽到裴觀燭說想把做人皮燈籠陪伴在他邊的時候,夏蒹就說,活人也能陪你上冬周。
但當時裴觀燭充耳不聞,拿著刀子要繼續剝的皮,那之后表現出來的態度也是,他本不需要一個“活人”,只需要一個完全的死。
而裴觀燭漸漸對有所轉變,不是傻子,也能覺得出來。
但哪怕是有所轉變了,也給人覺不對勁。
夏蒹說不上來,但也是因為這一抹讓覺得危險的不對勁,讓對他依舊抱有恐懼,而且——不敢托付真心。
覺得在裴觀燭面前依舊是刀鞘,是行走的獵,還并沒有完全的轉換為自己,這一點是覺出來的,事實上可能還要更過分,因為至今也會時不時在和他相的時候束起寒。
但與他婚,確實不失為一種能夠安他的辦法。
夏蒹用自己變得慢半拍的腦袋絞盡腦的想。
但是,這真的對嗎?
和對抱有強烈殺意的裴觀燭婚。
裴觀燭上說如今不想殺,這若是想要形容,大概只是類似夏蒹吃蝦,正要掰開蝦的腦袋,聽到蝦哭著說不要殺我,它表現得如此不甘不愿,夏蒹會倒胃口,時間久了,,最喜吃蝦,眼前又只有這一只蝦。
不吃它,不殺,這麼吃蝦要去吃誰?裴觀燭克制不住殺又要去殺誰?
“我若是和你了婚,”夏蒹拽了兩下他袖,“你便能保證不殺我嗎?”
裴觀燭漆黑的眼珠子盯著,一不。
好半晌,才彎起一個顯得有些怪異的笑,搖了搖頭。
夏蒹看著他面上的笑,呼出口抖的氣。
想也是。
追究底,裴觀燭對的有變化,但并沒有質的轉變,他無法放下殺,想要跟婚,也僅僅是如他所說那樣,想要將綁在邊。
算什麼?還是儲備糧,而且還是更沒有自由的儲備糧。
“你不騙我,那我也不騙你,”夏蒹了下,“我如今,尚且還不想跟你婚。”
“如今,尚且,”捕捉到話里的關鍵,年微微偏過頭,墨發上紅發帶微傾,眼微彎,“為何?”
“因為……”夏蒹起眼,年面上一派和,明明被拒絕了,卻不顯有所失落,“總不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婚這事兒,本來就不是兒戲,我從小到大也一直認為只有相的人才可以婚,本就是你不信任我在先,哪怕我跟你說過那麼多回不會離開你,而且自始至終都跟在你邊,哪怕你想殺我,我也沒跑過不是嗎?我不僅沒跑過,我怕是都沒跟你生過氣吧,如今就因為你擔憂,怕我逃了跑了便想跟我婚,那我算什麼?你都不如像之前那樣想殺了我,起碼那時候你沒把我當工人,我也還有能口氣的自由在,若真跟你了婚,我不就像個工,儲備糧一樣被你綁在邊了嗎?你真當我是個大傻子,一丁點自己的想法都沒有是嗎?”
夏蒹心口堵了口悶氣,話說了一堆,心也松快不,抬起眼皮瞧他,沒想年還是方才那副模樣,彎著眼瞧,心頗好似的。
“如今,尚且,”他道,“方才夏蒹為何要這麼跟我講?”
“哈?”夏蒹眼瞅過去,了微燙的額頭,攥著手里白油紙傘,“因為……我一直都并不討厭你?相反我要是真見不著你跟你分開了還會特別想——你?”
話音墜著雨點一落。
夏蒹尾音變了調子,被自己的話愣怔瞪大了眼,對上年笑彎的眸子。
“親確是我心來,我這個人不好,總會忍不住,很多時候都是,像只是聽姨母談起,我便想起還可以這樣,事實上我也并不是那麼想要跟夏蒹有這樣普通的牽扯,這太普通,我知道用這個其實綁也綁不牢固,我方才之所以跟夏蒹提,只是覺得,若是能和夏蒹婚,用這樣普通的俗禮先將你我二人綁起來,那也很好。”
“雖聽夏蒹說并不想與我婚時,我有些不悅,但夏蒹沒有欺騙我,所以只是有些,而且你之后的話難得與我心意相通,我覺得十分欣喜。”
“……什麼話?”
“見不到我會想我,”他微微歪了下頭,“我之前見不到夏蒹,也是像你說的那樣煎熬。”
——煎熬。
夏蒹腦袋里驀的回想起那個做夢的夏夜,一子熱氣猛竄上來,拳一,便到石塊鋒利的邊角。
夏蒹皺了下眉,垂下眉眼,才想起來還有這麼件事沒告訴他。
“對了晚明,”夏蒹將手里的石塊遞給他,“你看這里。”
“徐。”他輕念出來,目稍定。
“這是晚明你之前從林里帶回來的那塊石頭,然后我今日來游廊這里,看了綠園里頭的石刻像,”夏蒹抬眼,“發現這里的石刻像后面,寫著‘徐婼,九泉之下安息吧’。”
“徐婼,”他重復,食指指腹點上下,眸子輕轉,“全都是麼?”
“我還沒看完,就被發現了。”
“嗯,我下去看一眼。”
裴觀燭道,夏蒹看著他下了臺階,往綠園邊緣去,背過渾張給裴觀燭著風。
視線還沒轉上一圈,出來的后頸便被一冰涼的指頭了下,夏蒹回過頭抬眼,見年面上笑容有些郁。
“都有,這里的每一尊石刻像大抵全都寫著‘徐婼,九泉之下安息吧。’”
夏蒹抿起,直覺一種骨悚然。
“不怕,”邊年笑彎了眼,“這是有意思的事,就是我也被挑起了興致,等夏蒹病好,再隨我去個地方吧,此番若是找到了把柄,蘇府這點破事就都被你我二人翻出來了。”
“好。”夏蒹也沒問他要去何。
……
但大病初愈的第一件事,夏蒹打算先去見一下葉夫人。
雨一連下了數日,去找葉夫人的當日,雨已經不下了。
從前院繞去后院,還沒進去主堂的門,便被門口的兩個丫鬟攔了下來。
“我聽說葉夫人要找我。”
夏蒹被攔下,朗聲道。
“讓進來吧。”
從里頭傳出句聲,門口兩個丫鬟對視一眼,讓開些距離,夏蒹點了下頭上臺階。
屋里依舊浸了香火味。
這味道實在是來的莫名其妙,明明屋也沒立下神龕,夏蒹往里屋去,葉夫人坐在茶桌旁,手里正端著繡活,細細用眼珠子打量。
“你過來了,病好的差不多了?”
“回夫人話,是好的差不多了。”夏蒹垂著腦袋道。
“跟我說話,就把頭抬起來。”
夏蒹微頓,抬起臉來。
葉夫人的面上,依舊化著往日那副死氣沉沉的妝容,眼鉤子細長,沒臥蠶,眉也畫的細,乍一看死氣,后知后覺才能覺出長得兇來。
“老爺有沒有跟你說過句話?”呲出細白的牙,“說你長得有幾分像一個人?”
“從未有過。”
“是麼?那不大可能啊,你這雙眼睛,就是那沒過罪的人才有的活勁兒,滿街去找,怕是也找不出幾個了,”自顧自的說,眉眼越來越冷,笑也更像冷笑了,“但那賤婢子的一雙眼珠子是傻出了活勁兒,你可比有能耐多了,就是我看著你這雙眼都轉不神兒來。”
“多謝夫人夸獎。”
葉夫人一噎,手里頭的繡活都扔了下來,“你回去吧!”
“是,夫人。”夏蒹腳步往外,又被喚住。
“老爺說過幾日有宴,讓我將你喚來告訴你一聲,帶著裴家大公子一起過來,就是他不樂意來,你也得給我記著把他人給我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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