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谷雨時節。
一候萍始生,二候鳩拂羽,三候戴勝降。
三候過后,谷雨將至,黃沙籠罩的漠北市也重新煥發出了一春,如同《節氣歌》中預言的那樣,幾只小斑鳩嘰嘰喳喳地落在了樹梢,重新為這座鋼筋水泥的城市帶來了生命力。
但隨著十字路口重新變回了綠燈,稚的鳥鳴也很快被淹沒在了汽車的轟鳴聲中。
“老大你快看,有人在欺負人!”
順著慕容水指的方向看去,徐天南發現就在不遠的一間小商鋪前,停著幾輛車上噴著“建民拆遷公司”字樣的鏟車。
這幾輛鏟車“突突突”發著,虎視眈眈地盯著面前的一間小商鋪,就在旁邊的空地上,有一群同樣穿著拆遷公司迷彩服的保安,正在與一名男人拉扯、纏斗著。
只見其中一名保安突然從后抱住了那名男人,對著鏟車司機大喊道:“快!趁現在把他房子推了!”
被抱住的男人一聽這話,猛然一頭撞向了后方的保安,對方疼得慘一聲便放開了手,而男人竟直接以攔在了鏟車的面前。
這種不要命的舉也嚇得鏟車司機立刻停了下來,那名男子紅著臉,對眾人嘶吼道:“來啊!想強拆我的房子,就從我上過去啊!”
周圍已有不的人群在圍觀,大家也發現面前的這條商業街已被悉數搬空,此時就剩下了眼前這個“釘子戶”還在苦苦支撐,而就在他后商鋪的墻壁上,早已被人寫下了一個大大的“拆”字。
那名被撞倒在地的保安捂著腦袋,面痛苦地沖同伙大喊道:“上!給我把他按住了!按在地上以后什麼都別管,直接拆!”
建民拆遷公司在漠北市名氣很大,據傳言,凡是被這家公司盯上的房子沒有拆不掉的,而當這家公司遇到不配合的業主時,慣用的手段便是將對方業主拉離現場,在不傷人的況下直接推掉對方的房子,只要房子一倒,剩下的事無非也就是走走法院程序,向對方賠點錢了事。
然而,正當這群保安把男人按在地上,鏟車即將上前強拆時,一個迅捷而靈敏的影從人群中一閃而出,以極快的速度在鏟車上踩踏兩步,隨后便站在了那個巨大的鋼鐵翻斗里。
鏟車又一次被停,而慕容水也是天生一副行俠仗義的格,指著周圍一眾保安大喊道:“天化日之下竟敢搞什麼強拆!你們眼里到底還有沒有王法了?”
那名倒在地上的保安看見周圍已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群,因此心里也焦急萬分,對眾人大喝道:“哪來的瘋人!給我把拽下來!”
這群保安聽到命令,立刻鬧哄哄嚷著朝鏟車上方爬去,然而當慕容水看見這群人朝自己沖來時,瞬間以單手支撐車頭,將以橫在空中的姿勢迅速踢出幾腳,那幾名沖在前面的保安也瞬間被踢飛了下去,這一干凈利落的打斗作也瞬間吸引了周圍人群的陣陣好。
轉眼間,五名保安以痛苦的姿勢勉強爬了起來,然而還未等沖突加劇,一輛治安聯防隊的依維柯大金杯便急停在了路邊。
車門打開后,幾名手持齊眉與防盾牌的聯防隊員沖了下來,當即就將這群保安與那名被按在地上的男人控制了住。
一名隊長模樣的人看了周圍一眼,厲聲道:“把今天這些鬧事的都帶回去!”
“是!”
幾名聯防隊員沖上前,立刻就將保安、鏟車司機與那名被按在地上的男人統統帶進了面包車里。
隨后,那名聯防隊長又走到了鏟車旁,抬起頭看見此時還威風凜凜站在車頂的慕容水,瞇起眼睛打量了對方一番,對旁邊的聯防隊員厲聲道:“把這人也帶走!”
“嘶!”
慕容水驚得一口涼氣吸進了肚子里,怎麼也沒想到行俠仗義卻落得如此下場,于是急忙從車上跳了下來,然而還未等辯解,兩名聯防隊員就抓著的胳膊,直接把對方朝面包車里帶。
“哎哎哎!你們抓錯人了啊!”
慕容水兩只胳膊被架了起來,只剩下兩條在空中胡撲騰著解釋道:“我……我只是路見不平而已!你們抓我干嘛啊!喂!喂!”
但是這兩名聯防隊員本不聽解釋,直接將慕容水塞進了依維柯車,隨后鎖上車門就準備離開現場。
“喂!你快和他們說清楚啊!我不是鬧事的,我是在幫你啊!喂!你快和他們說清楚啊!”
慕容水一上車,當即就抓著那名剛才被按倒在地上的男人大吼著,企圖讓對方幫自己去警察那邊說個清楚。
可還未等那個男人講話,一名聯防隊員上前就把慕容水按到了座椅上,命令道:“坐好!有什麼話回隊里說!現在都給老實點!”
慕容水表面上裝著答應,卻在對方轉時直接翻過邊的男人,猛力一把拉開車窗,對著遠的徐天南大喊道:“老大……你知道我是冤枉的!快救我啊!”
反觀徐天南,此時卻顯得尤為鎮定,因為他知道慕容水在這種況下也本出不了什麼大事,頂多抓進去以后把話說清楚,教育一通就會被放出來。
但是當他看見對方楚楚可憐、凄慘兮兮的模樣后,終于也是于心不忍地拿出手機,撥通了文四寶的電話。
——“嗯!四爺啊,是我。”
——“去撈個人。”
——“不……不是看守所,是治安隊,水剛才見義勇為被帶進去了。”
——“哎呀!你去了就知道了,嗯,對!就一個人……”
徐天南話說一半,表卻頓時凝固了,只因就在剛才慕容水打開窗戶的一瞬間,過那扇面包車被打開的車窗,他竟看見一張無比悉的面孔。
是他?陳善良?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還留在這個城市?
心中懷著這巨大的疑問,徐天南直接穿過人群,在車行道上攔住了剛剛起步的大金杯。
車輛一個急剎停在了原地,那名聯防隊長看著面前攔車的男人,生氣地大聲質問道:“這又是哪來的神經病!”
然而車門剛被打開,徐天南便一個箭步直接沖了上來,不顧面前人的阻攔就沖到了車輛后方。
“老大……你……這麼擔心我啊?”慕容水看見對方如此焦急的模樣心中也頓時得一塌糊涂,就連眼眶也不潤了起來。
“老大!我沒事,我很好……唔?你去哪?我在這啊?”
然而話還沒說完,卻見徐天南竟直接略過自己沖向了邊的那名男人,激地抓住對方胳膊大聲道:“善良?是你嗎?真的是你嗎?你是陳善良嗎?”
對方男人本低沉的目在看見徐天南后,臉上頓時也掛滿了同樣的震驚,詫異道:“天……天南?你怎麼會在這?”
聽到對方出了自己的名字,徐天南不顧形象地沖上前抱住對方,剎那間眼中也飽含熱淚,喃喃道:“兄弟!我真的……真的快找死你了!這麼多年你他媽跑哪去了啊!”
陳善良此時也猶如看見了失散多年的兄弟,擁抱著徐天南哽咽道:“我前幾年才回來的,想不到……想不到真的還能再見到你!”
“善良!你怎麼會和這幫二流子起沖突了,他們是不是要拆你的房子?你告訴我!這事我來幫你!”
陳善良明顯不愿意讓對方知道自己現在的窘境,于是立刻岔開了話題道:“兄弟,這事就是個誤會,回頭再說吧!”
“好!好!”徐天南說著,將一張名片塞到了對方手中,叮囑道:“這是我的電話,你等我!我馬上就把你弄出來,到時候我們好好喝一杯!”
看著二人不期而遇的樣子,那名聯防隊員也是很給面子地等二人敘了敘舊,直到陳善良收下了名片,才將徐天南帶下了車。
看著遠去的車輛,徐天南心中百集,怎麼也想不到竟會在今天,遇到了自己年時最重要的那個朋友。
那一年還是高考前夕,徐天南作為本市重點高中尖子班的一名學生,三年期間幾乎包攬了全科項目年級第二的好名次。
在老師的眼里,他是前途無量的優等生,在同學的眼里,他也是熱心、幽默、偶爾會帶著大家一起弄出點惡作劇的好朋友。
但是這一切的環與榮耀,也總比不上徐天南高中三年期間那座遙不可及的“大山”,這座大山的名字正是“陳善良”,也是高中三年間全校第一的保持者。
與徐天南不同,陳善良從小家境貧困,自知讀書才是唯一的出路,因此在學校期間,當所有的朋友們都在嬉笑玩樂時,他永遠都是獨自一個人坐在某個角落,面前永遠放著那幾本早已被翻得破舊的參考書。
陳善良格孤僻,鮮與人往,但那時他越是在科目考試中超過徐天南,對方卻越是愿意走到他的邊,時間久了,陳善良自己都驚訝地發現徐天南竟在不知不覺間,已為了自己唯一的朋友。
二人都是學校老師口中難得一見的“天才”,一個耀眼而人喜歡,一個斂而沉穩低調。
這樣的狀態直到高考前一周,因徐天南總喜歡在孩子面前炫耀自己那超乎常人的推理能力,因此也招惹到了某個校外輟學的小混混。
小混混以為對方這是在和自己搶朋友,于是在當天糾集了一大群不良年,在放學后將徐天南圍堵在了一胡同,宣稱要打斷對方的胳膊,使對方無法參加高考。
看見這群上叼著煙、留著七彩長發、著奇裝異服的混混時,徐天南自知絕不是這群人的對手,這也是他第一次到了害怕。卻不料在他深孤立無援時,陳善良竟出現在了自己邊。
這也是對方第一次為了他而出,而徐天南也永遠忘不了在自己最需要幫助的時刻,陳善良告訴自己的那句話:放心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那次打架過后,領頭的小混混被陳善良打了排尿功能障礙,因此也被法醫鑒定為了二級輕傷。
幸運的是,當時的徐天南因害怕而沒有出手,在后續的調查中被認定為了單純的害者一方,因此也避免了懲罰。
但陳善良卻沒有如此好運,當時的他已年滿16周歲,并且作為出手致人輕傷的加害者,他需承擔一年半的有期徒刑,最終錯過了高考。
因為有了陳善良的幫助,徐天南當年以優異的績順利進了公安大學,但他在進大學后每一天都在盤算著日子,等待著對方出獄的時間。
當一年半以后,徐天南準時出現在當年關押陳善良的監獄時,卻被告知對方因表現良好而被提前釋放。
自此,二人終究還是在茫茫人海中斷了聯系,但是徐天南卻無比清楚,對方在當年保護自己時而出的做法,終究還是改寫了兩個人的命運。
此時,看著逐漸遠去的大金杯,高興、張、興等緒充斥在徐天南的腦中,變為了一按捺不住的,他緩緩對著遠去的車輛自語道:“善良,這次我絕不會再錯過你了。”
而那輛大金杯,慕容水看著窗外徐天南越來越遠的影,的眼珠子也漸漸變了一個小黑點,生無可地自語道:“原來……老大你不是來救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