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七年的冬至,下了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鵝一般,將京都裹在了一片茫茫的雪白里。
十一月十九是章太后的壽辰,又恰逢大周南北戰事大捷,宮中今年便在承恩殿設了宮宴,命婦眷席面則設在章含殿。
各世家提前許久便開始準備,明面上是進宮祝壽,實則大家心里都清楚,如今章太后失勢,早不是先前兒能與新帝分庭抗禮的時候了,也只是宮中的擺設罷了,大家心里是另有想頭。
他們惦記的,是那兩位權力頂端的年輕男子。
那位江陳江首輔,罷后,曾一度消失在京中,后又一力平定了北疆,再轉戰南邊,震懾了蠢蠢的南紹,被封為神策將軍,回京才倆月,如今已是復原職,又了只手遮天的人。
各世家早便了心思,哪怕送個兒去當妾,能攀附一二,也是好的。
更不用說宮中那位,如今后宮還未充盈,若此次進宮,能得他眼緣,便是家族蒙蔭。
是以,今日各命婦俱攜了家中兒,心裝扮,來赴這宮宴。
江陳同李椹在承恩殿用了幾杯酒,便同往章含宮,去給章太后獻幾句祝詞,明面上的禮儀,還是要走一遍。
兩人從宮巷里拐進來時,遠遠便見章含宮的花廊下三三兩兩站滿了閨秀,香鬢影,環燕瘦,在這素白的大雪天里,爭奇斗艷。
江陳忽而止了步,微蹙了下眉,道:“阿椹替我向章太后獻句祝詞吧,今日政務還未理完,我先回文淵閣了。”
李椹扶額而嘆:“江懷玨,你至于嗎?”
江陳轉而去,撐了把二十四骨節油紙傘,姿清俊拔,在茫茫風雪里擺了擺手:“待會子沾染上子香氣,萬一被子知道,該說不清了。”
李椹簡直想好生嘲諷他一番,他那位妻,人都不在京,哪里就能管束的了他?
他搖搖頭,隨了明黃步輦剛要進去,不知怎得,他耳邊忽而想起江霏細聲細氣的低語:“椹哥哥,你要不是皇帝該多好,不是皇帝,興許還能只有我一個。”
他有一瞬的失神,轉頭吩咐汪仁:“從花園繞過去,打章含宮后門進殿。”
汪仁暗暗苦,實在鬧不明白,這大冷天的因何要繞這樣遠的路。
待進了章含宮,章太后方送走一波覲見的命婦,正倚在羅漢榻上休憩,見了李椹,頗有幾分疲憊的笑:“皇兒來了。”
如今鬢邊生了幾縷白發,眼角皺紋縱橫,從前那個手段強的章太后,已是老態畢現,只反倒對小輩益發平和了。
笑著聽李椹獻了幾句生辰祝詞,便親斟了杯茶水給他,開了口:“行霜在這宮里頭陪了我兩年,如今子也養的差不多了,總不能白白在宮里蹉跎這大好青春,皇兒你瞧,是送出宮還是先給個名分留在這宮里頭?這樣不明不白下去......”
自打兩年前江家那姑娘離了宮,這樁皇家婚事便被耽擱了下來,章太后不知皇帝心里如何想的,既不完婚,也不封妃。微微瞇起渾濁的眼,想探一探這帝王心思
李椹端茶水的手頓住,從氤氳水氣中抬起頭,俊朗的眉目有些沉凝,打斷了章太后的話:“不明不白?母后,當初是你讓寧二姑娘來宮中養病,順便陪伴您一二,我念在寧家滿門忠烈的份上,允了這請求,如何就是不明不白的待在宮中?”
章臺后臉上不太好看,只如今也只能耐著子,笑道:“皇兒對行霜多有照顧,甚至為了行霜,多次責罰江家姑娘,這宮中都傳是皇兒對當年那段念念不忘,母后原想著,你若真有意,便替你做主......”
“母后真真替兒子想的周到。”李椹轉著手里的青玉盞,輕嗤了一聲,本就沉凝的面,此刻更是蒙了層莫測的鷙,駭的章太后住了口。
他沒再說什麼,揮手讓人將椅推了出來。
待上了步輦,才冷聲對汪仁道:“今日便送寧二姑娘出宮吧。”
這會子風雪有些大,出了章含宮,北風卷著雪粒,撲進步輦,落在他的手背上,冰涼一片。
前頭的汪仁忽而聽步輦里的帝王低低道了句:“既你們都這樣認為,江霏亦如此想嗎?”
明黃帷幔的步輦未回養心殿,徑直進了明淵閣。
明淵閣離著書房頗近,是專門劈出來給江陳進宮理政時用的,此刻那人批閱了幾本文書,正站在窗前看外頭鋪天蓋地的雪,眉眼間落了一層擔憂。
李椹在他側坐了,兩人各懷心思,沉默了片刻。
是皇帝冷潤的聲音打破了這沉寂,輕飄飄的,他問:“懷玨,阿霏真的不愿回來嗎?”
他用了兩年,到現在還是不相信,總覺得,第二天一睜眼,那小姑娘便又回來了,會用霧蒙蒙的桃花眼著他,喊一聲“椹哥哥”。
江陳沒應聲,只冷眼瞥他。
李椹眼皮跳了跳,忽而自嘲的笑,他說:“我就知道會放棄我。”
“當年父皇多疼我,他教我習字箭,還曾讓年的我坐在他的膝上用飯,可后來呢,也是他勒令援兵不前,眼睜睜看著我被北絨剜去了雙膝,要用我的命,來給太子清路。”
他低低笑,有些落寞的悲涼:“他們從來都是帶著目的,在你滿心歡喜的這時,又猝不及防給你一刀,讓你親眼看看這的虛妄,多麼殘忍啊。”
他說完,默了一瞬,忽而摔了手邊的珊瑚擺件,有些怒氣:“江霏,當初又為何要來接近我!”
他冷眼看著熱枕的意,若即若離,不敢,你看,果然,最后還是放棄了他。
在他一點點貪、沉溺時,驟然轉!
江陳只沉默的看他,待他面上的神逐漸平靜后,才道:“李椹,你可曾想過,阿霏也只是個小姑娘,面對你的冷漠,也會難過、也會退,沒有人的付出是理所應當的。”
李椹驟然抬眼,有片刻的失聲,許久,眼里的掙扎才漸漸褪去,低低問了句:“能讓我見一面嗎?”
江陳卻步至書案后,開始翻閱堆積的文書,半晌,淡淡道:“不可,現在還不想見你。”
年輕的帝王沒再作聲,坐在暗影里許久,才慢慢轉著椅出了文淵閣。
待江陳將手邊的文書理完時,外面已點起了影影綽綽的宮燈,今日的宮宴早散了,深深的殿宇便又沉寂下來。
他披了件玄墨大氅,從文淵閣出來,往永定門而去。
于勁替他撐了把赤紅羅傘,小心翼翼稟道:“爺,今日宮宴上,您不在的那會子,史大夫王琴喝醉了,痛哭流涕向陛下忠告,說是......”
他咽了咽口水,才有些不忿道:“說是爺您斬殺無辜百姓,是載史冊的佞臣,怎能又居太傅?這是要讓天下多正值的子民失啊。好在萬歲爺只當他醉了,讓人拖了出去,這才止了許多人的。”
江陳連腳步都未頓一下,只輕笑著擺了擺手。
有些事,做下了就是做下了,總會留下痕跡。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譬如當年這事,便會為他此生背負的污點,再不了萬人敬仰的直臣,只能做一個史書上的佞臣。江家,也再不能清名爵位。
可他并不屑于去計較。
他金線云紋的鹿皮靴在厚厚的積雪上踩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微側了,問:“沈音音可還在翼州,怎得這次的信件還未到?已晚了半日了。”
這兩年,在外游歷,江陳暗中派了人守護,每隔五日,便會詳細匯報給他的足跡。明知會不高興,可他實在放心不下,即便知道是個外韌的,即便知道能走過這大好河山,可在他心里,就是個乎乎的小姑娘,需得時時知道的向才能安穩。
于勁了脖子,忙道:“許是風雪阻了路,信使的腳程耽擱了”
他悄悄兒抹了把冷汗,他們家爺這樣的人,要想瞞他一點事,可真真兒難啊。
這雪越下越大,鵝一般,的宮門前的幾株銀杏樹彎了枝椏。連宮門前的風燈都蒙上了一層白,照不真切。一切都朦朧的昏暗,又冷又肅寒。
于勁提議道:“爺,今日冬至,回去了讓府上備點餃子給您?”
江陳沒應聲,只靜默著往宮門走,影拔的孤寂,首輔府亦是同樣的冷清,那個人不在,吃什麼不一樣呢。
他出了永定門,益發習慣這黑暗冷寒了,轉要去宮廷側門尋馬車。
只走了幾步,忽而被前方的一盞八角風燈迷了眼。
俏的小姑娘,換下了青布衫,著了芙蓉掐腰襖,被燈一照,若膩,眉眼盈盈,正溫淺笑,說:“江陳,回家吃餃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到這里就完結了,但是還有幾張必要的番外,季淮、江霏、表姐,每個人的人生都需要一個代。在正文里,皇帝同江霏是be的,你們番外想看他倆he還是阿霏另尋良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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