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池等了慕煙燭一個晚上，最後隻等來了一張高鐵的票。

「我家裡有事，我回去了。」

靠！

他等了一晚上，就等來這麼一句走了？

逗他玩的吧。

江清池這子也倔，骨子裡的驕傲不允許他低下高貴的頭顱，雖然昨天晚上他已經充分認識到，自己有點無理取鬧，可是拉下臉讓他道歉，這需要一個崎嶇的過程。

「江清池住這個宿舍吧？」

舍管大媽親自來敲門了，江清池掃過去一眼，大媽手裡拿著一灰的圍巾。

「一個小姑娘送你的，說今天是你生日，給你的生日禮！」

「哪個小姑娘？」

「不知道啊，也沒說姓名，白凈的。」

江清池沒說話。

「怎麼，還要我給你描述一下？」大媽笑問。

「不用了，我知道是誰了！」

其餘那些爛桃花，破腦袋送禮，能不告訴他姓名專業班級啊？

像這種啥也不說的，而且這圍巾一看就是自己親手織的，一針一寸的慢活兒，能有那個耐心和力氣的，除了他家傻妞，沒誰了。

「你丫的別哈，這是學姐送我的橙子，我不捨得吃！」

走廊上傳來謝子俊的聲音。

謝子俊正和舍友說說笑笑呢，一抬眼，就對上了一張比鍋底還黑的臉。

江清池不跟他廢話，手就搶那個橙子，跟寶貝兒似的抱在自己懷裡。

整個過程，又快又狠，不給謝子俊半點反應的時間。

「這是我的東西，還我！」

「我媳婦兒的東西，怎麼就是你的了？小三我見過不，男小三倒是第一次見，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什麼德，相貌、高、氣質、家境，你跟我有可比嗎？」

江清池張揚的眉眼自信又不羈，針鋒相對的戾氣在這一刻顯無疑。

他舉著胳膊，185的大高個，故意不讓謝子俊夠到。

謝子俊狠狠咬牙，欺負他沒他高是吧！

「你隻不過是個繡花枕頭，我學習比你好，見識比你多。」

「哈？見識比我多，你確定？ok，見識暫且不談，我承認我前兩年沒好好學，今年期末考試，誰在誰下麵，下麵那個是孫子。」

「好啊！」

謝子俊和江清池杠上了。

旁邊的舍友拉著他的胳膊，同地看著他，「你別和江清池杠吧，人家是富二代。」

「富二代又怎麼樣？就能瞧不起人了嗎！」

「砰！」

江清池抱著橙子進宿舍了，用腳踢上門。

忽然覺得沒勁，這圍巾，這橙子都沒勁，讓他越看越煩，心裡堵得慌。

「哎你幹什麼？」

李煥也在宿舍，眼睜睜瞧著江清池把圍巾和一個橙子，一塊丟樓下了。

這是三樓，估計那橙子已經摔了。

江清池沒搭理他，罵了一句「該死」，然後風風火火往樓下沖。

五分鐘之後，隻穿著黑背心的男生抱著圍巾和爛橙子竄上來，凍得耳朵都青了。

「您老大冬天這是練習果奔呢？」

「去給我倒杯熱水，凍死爺了。」

江清池都青了，李煥把水給他遞過去，眼睜睜瞧著這人眼睫上，有水汽滴落下來。

「平常沒看出來，你睫夠長啊。」

江清池懶得鳥他，脖子上掛著那條針織的灰圍巾，尚未回溫的手哆嗦著剝那個摔爛泥的橙子。

李煥傻眼了，「不是吧，咱也沒窮到這種地步吧？」

「……」江清池沒說話，低著頭吃那個爛橙子，上麵活著泥土，他吐一口灰，吃一口。

這大爺平時吃個飯，都得挑三揀四，哪見過這樣啃爛橙子的時候啊。

李煥拍拍他肩膀，「別吃了，我還有幾個好水果，要不拿給你吃吧？」

「別煩我。」

這聲音，這味兒，有點抱怨，更多的還是幽怨。

像個鬧脾氣的孩子，得不到糖了，所以就委屈起來了。

李煥瞄了江清池一眼，瞧著他眼圈有點紅。

唉……可憐的孩，這是凍哭了呢，還是窮哭了呢。

*

慕煙燭已經坐上高鐵了，期間無數次看手機，都沒有看到江清池的回復。

他應該已經收到圍巾了吧，或許是不喜歡，所以纔不想回復吧。

再不然就是還生昨天晚上的氣。

越想越難，好好的一顆心，被他來去的，找不到氧氣，找不到水分，就像下一秒就能窒息一樣，可能這次真的要掰了，要分手了。

慕煙燭關了流量，斷網，聽手機裡快取的歌。

在一起夢。

分開了痛。

是不是說，沒有做完的夢最痛……

句句心窩子的歌，那是誰說的，你沒聽懂周傑倫的歌是幸運，你聽懂了是經歷。

算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慕煙燭心裡這麼想，保持著一個姿勢，耳朵裡著耳機，靠在窗戶玻璃上，出神地凝視著窗外的景。

這是最難熬的兩個小時，心臟被浪拍在岸上，還沒等回過勁來，又被浪卷著回到大海深，然後又狠狠地拍到岸上，如此迴圈反覆，那是一場洶湧澎湃的海。

不過接下來回去之後，會更難熬的。

因為有些人，有些事，不能不去麵對。

的出沒法改變。

……

下午江清池就回家了。

今天是12月24，他和江北淵的生日，這麼重要的日子，是必須要回家的。

家裡早就被言念佈置得溫馨又稚了，江春和穿著的公主，這樣殺馬特的，迄今為止在江家，隻有江春和能夠完駕馭，而且不被嫌棄。

江景明一白西裝，包裹著他欣長勻稱的材，襯托出姿態卓然，散漫中又帶著貴氣，年味兒十足。

「生日快樂。」

江三兒給江清池買了一塊表，他攢零花錢買的。

江清池收下了，有點心不在焉，「謝了。」

「你失了。」

一個肯定句飄過來頓時有點欠扁，雖然三兒的聲音很好聽，低低的，清脆分明。

江清池給他一個眼風。

「滾。」

三兒：「你第一次對我說這個字。」

「是嗎，看來以後我要多說了。」

江三兒：「……」

江清池回房間換服了。

他今天是壽星，必須有艷全場的氣魄。

太子爺著黑的襯，外麵是藏青的馬甲，袖釦沒有褶皺一不茍，再往下黑的長和黑的高筒軍靴，英姿颯爽，宇軒昂，如同高高在上的貴族。

丁寶怡和言念買菜回來了，丁寶怡第一眼就被江清池電到了。

「我乾兒子今天真帥。」

「……」江三兒走過去，幫丁寶怡和言念提東西。

三兒永遠是最懂事的那個，丁寶怡了他的頭髮。

「三兒也帥，怎麼我兒子就沒我倆乾兒子這值？」

言念嘆了口氣：「這不能怪你，畢竟你老公沒我老公那值。」

氣得丁寶怡想揍！！

閨之間互損這麼多年，習慣了。

很快的江北淵和徐況傑也回來了。

前者兩袖清風，後者提著兩箱酸。

兩個大老闆開車回來的路上，路過超市，江北淵餘瞄到新上市的酸，當然得使喚徐況傑下去買。

看在他今天過生日的份上，徐況傑不跟他計較，今天江北淵說一，他不說二，記住，純粹是因為他是壽星！

「你看我們家裡，三兒和春兒是同一天生日，大池和他爸是同一天生日，就我，每次都孤零零過生日，誰能陪我就好了。」吃飯的時候，言念忍不住腹誹一。

「媽，哥的朋友和你同一天生日。」

三兒一開口，言念這纔看向江清池。

「哎對，你今天怎麼不帶我兒媳婦回來啊？」

「媽我吃飽了。」

江清池起，回自己房間去了，背影著五個大字：

我、現、在、很、煩。

「三兒，你哥他怎麼了？失了？」

「不知道。」

言念心說八就是失了，漉漉的眼珠子趕忙看向自家老公。

「你兒子，你去開導開導唄。」

江北淵麵無表：「江太太，對你老公說生日快樂了嗎？」

「江霆哥哥，生日快樂。」

這麼多年過去了，什麼都沒變的樣子，一直都是他小丫頭，會在他麵前賣乖的，賣俏的，很生很靈的小丫頭。

江北淵角剛舒展了一下——

「所以現在能開導你兒子了嗎？」

氣得江北淵也想撂筷子走人了。

……

夜深人靜。

江北淵拎著兩瓶酸，進了江清池的屋，在他對麵坐下。

父子倆很這樣夜談心事，因為晚上的時候，江北淵都會在自己房間，和言念卿卿我我。

別人家的父子，對酒當歌。

江北淵和江清池，舉酸對月。

倆人解開酸，不約而同了酸蓋。

江北淵：「生日快樂。」

「爸，你也是。」江清池盤坐在床上，這瞬間，是有點心疼親爹的。

雖然這人腹黑吧，時常拽得二五八萬，欠扁的吧，不過自從他出生之後，因為同一天生日的緣故，每到這一天，給他慶生的多，給江北淵慶生的，有種他搶了親爹風頭的覺。

江北淵點點頭：「謝了。」

然後沉默無言。

半晌後，江清池主開了口：「爸，想問你一個問題。」

「說。」

「你當年為什麼要摔我啊？就那麼討厭我啊？」

「知道了還問。」

他靠？！

江清池差點要一頭紮床底下了，「就那麼討厭我啊？」

「是太你媽了。」

「至於嗎，這年頭誰離誰活不了？」

「恩，你說得對。」

頓了頓，江北淵看了江清池一眼。

「你和春兒和三兒都這麼大了，有時候我卻還是會想，如果當年我沒有娶你媽，以你媽的條件和姿，也會嫁給一個對好的，隻是，到時已經是別人妻，倘使我有一萬個想見的理由，也找不到一個能見的份。」

「哦，那如果媽嫁給別人了，你也會娶別人嗎？」

「五十歲之前肯定不會。」

江北淵說。

「等到六七十了，覺得孤獨了，難熬了，也許會娶一個條件差不多的，將就著過一生，對好，給寵，唯獨給不了。」

江清池沒說話了。

心裡有點難，說不出來是因為誰。

「爸你的觀，是不是就是遇一人白首呢？」

「嗯，得好不如得早，先出現的那個人，就佔據你的一生。」

「可你和媽錯過十年不是嗎？」

「不是錯過。」

人為的肩而過，不錯過，因為那段時間他不想出現在麵前。

「男人先立業再家，事業和金錢都安穩，對於未來有了明確的規劃，這樣媳婦兒跟著你，不會苦吃累。」

「爸我懂你，我也想先立業再家，但是估計不能等我！年齡比我大，等我畢業之後，已經工作好幾年了，可是我能怎麼辦？我現在隻有安穩上學，然後畢業，我忽然發現，不是沒有安全，是我沒有安全！人家說我是繡花枕頭，我氣了半天，覺得是這樣的沒錯，有很多才能，我除了外表，除了家庭，什麼都沒有了，比我有才華的有很多，要是看夠了我這張臉，就去找有才華的人了，到時候我也沒轍！說我不，是啊……我好像一直不，我子太直了，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明確說出來，我對好像……哎怎麼說。」

江清池撓了撓脖。

「我喜歡的。」

「爸，我真的很喜歡，第一次這麼喜歡一個人。」

江清池說完了，發現自己好久沒跟江北淵絮叨這麼多了。

小的時候，他特喜歡粘著他爸，爸爸長爸爸短，特踏實。

漸漸長大了，他是男孩子又不是孩子，哪還能天天粘著爸爸不放手呢。

不過江清池今天這番話還是清的，比江三兒一個月跟江北淵說的都多。

江北淵點點頭，一瓶沒喝完的酸丟垃圾桶裡。

「你們差幾歲？」

「比我大4歲。」

「嗯。」

江北淵挲著無名指的戒指，低斂著長眉。

「再等五年。」

「什麼？」

「你兩年之後畢業，三年鞏固事業，五年之後，你會是的天，就算比你大十歲，你也是的天。」

被江北淵這麼一說，江清池瞬間就清了。

「五年，有點長。」

「當一道坎，過去了，就過了。過不去，再說。」

畢竟江北淵沒見過慕煙燭，也不知道對方的為人怎樣，所以隻能站在自己立場去考慮。

江清池點點頭：「我現在唯有先做好手頭的事，杞人憂天，也沒用！」

「知道我這輩子做過最有就的事是什麼？」

「嗯？娶了我媽？」江清池一猜就知道。

誰知江北淵卻搖搖頭。

那雙桃花眼淺瞇，薄上揚，挑起一抹迷死人不償命的弧度。

「在病房外麵差點摔死你。」

說完就出去了。

江清池：「……」

不愧是親、爹！

臨走也不忘損他一句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