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雎紅著眼，輕笑，「我應該從吧？打小顧宴哥就那麼疼我，寵我，呵護我，不像你，從小欺負我，使喚我……」

「回答我，從還是不從！」

顧顯的聲線，完全嘶啞。

不耐煩，擺在臉上。

關雎的眼中，有淚珠子在悄然打轉，眉心微微一，只反問一句：「我有選擇的餘地嗎？」

無論是四年前，亦或者四年後，有做過選擇嗎？

從來沒有！

在這些權貴人的眼中，不過就是只螻蟻，只能任由著他們拿。

本沒有做選擇的權利！

顧顯目定定的看著的眼睛，許久，鬆開了。

「沒有。」

這是顧顯的答案。

他們誰都沒有選擇的餘地。

打從一開始，這丫頭就是哥哥顧宴的，而他，不過是中途趁人之危，搶過來強制霸佔了一段時間而已。

也僅此而已！

兩個決絕的字，讓關雎險些落下淚來。

匆忙別開了臉去，假裝看窗外，眼睛瞪大，堅決不允許自己掉一滴眼淚。

剛剛在他辦公室里所有的繾綣，在這一刻，都了一場蝕骨噬心的笑話。

顧顯坐進車中。

他的面上，已經恢復了一貫的冷然與平靜，彷彿剛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他目視前方，「訪談的事，我可以答應你。」

關雎一怔。

「但我有個條件。」

顧顯偏頭看。

眼中的紅也已經褪去，此刻，幽暗非常，似能吸人靈魂的黑一般。

「什麼條件？」

關雎像中邪了一般往下問。

顧顯盯著的眼睛，更加深邃，「陪我去個地方，三天。」

「三天？」

「回來以後，不單是訪談，還有我們之間……」

顧顯忽而出手，骨節分明的長指在關雎的額頭上輕點了一下，「三天後回來，我們從此各不相干，就當這幾個月，什麼都沒發生過。」

關雎恍惚，眨了眨眼。

被他手指中的地方，明明是燙的，卻覺冷涼似冰。

什麼都沒發生過？

可明明，這幾個月里發生的種種故事，還記得一清二楚，連一刻都不曾忘記過。

關雎宛若中邪了一般，紅著眼眶點頭，「……好。」

應了。

他們倆，終究是要一個結果的！

而這三天，就是他們劃上句號的最後三天。

就當，是為的青春餞行吧！

****

與此同時，顧山山頂的延檀苑——

一位年過半百的人，著緻的素長衫，黑髮盤起，跪在佛堂的圓墊上，一手虔誠的敲擊著木魚，另一隻手撥弄著一串檀木佛珠，口中還在念念有詞著：「南無喝羅恆那多羅夜耶……」

忽而，「嘩啦——」一聲，手中串的佛珠斷開，檀珠滾得滿地都是。

婦人口中的佛經，戛然收音。

敲著木魚的手，頓了下來。

佛珠散落，並非一個好兆頭。

「夫人！夫人————」

正當此時，佛堂外，響起僕人的大喚聲，「夫人，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僕人衝進門來，大著氣。

「佛主面前，最忌吵鬧。」

婦人緩緩起，溫的低斥一句。

「……是。」

僕人連忙低頭。

這位吃齋念佛的夫人，正是顧家的掌事，顧老爺子的大媳，顧延亙的正房妻子，顧顯的親生母親白檀。

「什麼事？」

白檀言語平靜的問僕人。

「是大爺！剛剛療養院那邊來消息，大爺快醒了，據說手指能了。」

僕人喜不自勝。

白檀聞言，一貫平靜的面容上，多了一層不易察覺的波。

握著佛繩的手指，微微了一。

那僕人繼續笑道：「恭喜夫人，賀喜夫人，您為大爺吃齋念佛這幾年，可總算有回報了！」

白檀淡淡一笑，「是值得賀喜，快去通知老爺。」

「老爺那邊已經收到通知了，正打算往大爺那邊去呢！夫人可要一起過去？」

白檀斟酌良久，最終點頭，「好。」

回頭，看了眼佛堂里滿地的佛珠，眸稍稍暗下，「命人把佛珠撿起來，一顆都不許。」

佛珠散落，果然是兇兆。

「是！」

僕人領命。

白檀輕步邁出佛堂。

人人都知，打從四年前顧氏長子顧宴一睡不醒之後，信奉佛理的顧夫人就徹底皈依了佛門，終日與香燈為伴，吃齋念佛，只為求佛主保佑其長子早日蘇醒。

這四年裡，夫人常年居於佛堂，未曾踏離這裡半步。

今日，卻是頭一回。

顧延亙見到妻子白檀竟破天荒地的從佛堂里走了出來，同是一驚。

「你……」

「去看看宴兒再說吧！」

白檀著一串新的佛珠，坐進了車中去。

顧延亙看了車中妻子一眼，而後，跟著坐進了車裡。

一路上，兩人無話。

白檀始終閉著眼，在心裡默念佛經。

顧延亙則看向窗外，緒複雜，似在深思什麼。

夫妻兩人太久未親近，如今相見，已陌路人一般。

一個小時后，車在療養院門口停下。

顧顯已經離開。

秦五還在病房裡候著。

見著久居不出的白檀，秦雲聿甚是驚訝，「舅媽，您真的來了！」

白檀點頭，走近兒子床前。

顧延亙也疾步跟上前去，問秦雲聿，「你大哥況怎麼樣？醫生呢？醫生怎麼說？」

「舅舅，醫生說大哥隨時可能會醒來，他手指已經可以彈了，尤其是我們跟他說關雎的時候，他……」

秦雲聿說到這，見舅舅舅母臉都不佳后，急忙收音。

「你剛剛說誰？關雎？」

顧延亙沉著臉，問秦雲聿。

「您看您看！！我大哥真的一聽這名字就有反應，舅舅，舅媽，真不是我想提，真的是大哥太在意了！」

秦雲聿激的指著顧宴彈的手指。

「宴兒！」

顧延亙上前，喚自己兒子，緒百集，「宴兒，你能聽到我們說話，是嗎？」

然而，床上的顧宴卻再次回歸了平靜。

「我來，我來！」

秦雲聿湊近前去，「大哥，改天我讓關雎過來看你，行麼？」

「雲聿！」

顧延亙怒斥一聲，「你還嫌害你大哥不夠慘麼？」

「哎呀！舅舅，您別怒，我這不是緩兵之計麼？誰讓我三哥只對這名字有覺呢！」

顧延亙長嘆一口氣，去一旁站著了。

一直在旁沉默不言的白檀，忽然出聲問了一句：「關雎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