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知魚在家火急火燎地等了幾日, 連下了幾幅敗火藥，才等得去了趟金陵送信的張大郎家來。

　張知魚看著腳都起泡的爹肅然道：“爹，你知道嗎？有水匪要過來找咱們報仇。”

　張大郎笑：“你且放一萬個心在肚子里, 他們已經被剿回老家去了。”

　張知魚驚了，爹道：“這事兒在外頭都傳開了, 明兒你上街打聽打聽，保管是真的。”

　這事兒都不用第二天, 當天下午巷子里就做了一排人在樹底下嘰咕。

　張知魚八卦之心頓起, 跟在孫婆子后頭也去蹭了個座兒。

　大娘磕著瓜子：“談老狗這回活不得了。”

　顯然這談老狗就是已經落網的談知縣，張知魚不由道真是找對了人，原何縣丞執行力竟這般大，這才告訴他幾日, 兩個窩兒都給人揣翻了。

　大娘們道，這事兒鬧得很大, 縣里都有出門打漁的人, 有親見了差剿匪的，那流如河的場面別提多駭人。

　見過的人回了家都還打擺子，若非差來得及時，豈不是自個兒也了水上亡魂？

　大娘邊哆嗦邊抖著大談特談，一時說水引得群魚結隊食人，一時又說咸水縣就是個活亡城，里頭有一個算一個，都過得那一個水深火熱。

　老百姓都恨這些貪污吏, 心頭惋惜那些個鹽工，又罵談老狗該被千刀刮。

　本來大家對衙門還有諸多不滿, 聽得不遠有這樣的慘事, 頓時對自個兒地盤上的兒好大起, 縣說衙門壞話的人都了好些。

　何縣丞也嘆，早知道這樣輕松就解決了事，就不讓老婆孩子回鄉去，惹得如今自個兒還得獨守空閨，好不寂寞。

　就連何縣丞如今都還不知道是誰剿的匪，更別提老百姓，但差的威風已經吹到了大家心坎上，有人一拍大道：“還得當兒！”

　張知魚贊同地點頭，醫再好又如何，不能做兒，還不是被人一捻就死了。但要讓當兒，實在沒這心眼子。

　但背景這事兒，東邊不亮西邊亮，完全可以督促別人做吶。回家張知魚就攛掇爹：“爹，你再往上升升行不行？”

　郭靖在你這個年紀，兒都敢打楊過了，自個兒和夏姐兒還日日擔驚怕的。

　張大郎笑：“先前是小財迷，這會兒被事一嚇又迷了。”

　張知魚嚴肅指正：“我這是盼著爹早日才。”

　張大郎正挑腳上的泡，聞言針一歪登時在夏姐兒胳膊上，張大郎看著媳婦兒嚇得臉都變了，夏姐兒卻對娘皺眉：“娘，蚊子咬得我。”

　張知魚和爹趕趁著李氏還沒發火，腳底抹油溜到院子里跟張阿公湊話。

　張阿公知道那起子王八被連窩端了，心口也松老大一口氣，正就藕吃酒，打算滋滋地睡個甜覺。

　這父兩個一來頓時將他老人家的酒和下酒菜都吃了個干凈。

　張阿公氣得抄起凳子就要罵人。

　兩個無名英雄在家夠閑氣。這個家就沒有一個人看出心不凡的！張知魚心道。

　次日何縣丞天不亮就登門拜訪。

　孫婆子在門口看是個男人很有些警惕：“你找誰？”

　何縣丞看一眼宅子，上頭沒寫字，再看一眼隔壁，老大一個顧字閃閃發。

　沒錯，老張家就是顧宅旁那個小門，張捕頭說過。

　何縣丞頓時有了底氣：“我找小張大夫。”

　“魚姐兒，外頭有個窄臉小的病人找你。”孫婆子道。

　如今也習慣外頭人來找魚姐兒看病了，竹枝巷子里就是貓兒下崽兒也知道往跟前兒鉆，更別提腦子還沒貓兒大的爺們兒。

　何縣丞著下險沒掉下來。

　張知魚正要跟阿公出門去保和堂，忙跑出來，就見何縣丞捂著說：“你們幾個小的不要再心，這事兒有大人們在已經解決得補多了。”

　張知魚笑：“何大人真是謙遜，別人不知我還不知這事兒是你做的麼？”

　“我雖有心但人微言輕也就是送個信。”何縣丞看一眼道：“是我們未來的知縣做的。”

　“這麼說新知縣已經到了？”張知魚問，還是關心后來的知縣是不是好人。

　“估計就這一二日景。”何縣丞想想道。

　張知魚點頭，但還是說：“在我心里，何大人就是了不起的好兒，只盼著來的也跟你一樣吶！”

　何縣丞被逗得笑了起來，正要出門的張大郎見著上峰，忙請人進來。

　今兒張家的早膳用的是鱔面和小餛飩，李氏調的餡兒，香飄十里。何縣丞將妻送回老家已經好幾日沒吃到像樣的飯菜，也坐下來連吃三碗。

　張大郎都不好意思說自己胃口好了。

　何縣丞只是來傳回話，免得孩子們瞎想，此時拍拍肚皮就回家寫信追娘子去也。

　保和堂里也議論紛紛，大伙兒都在說咸水縣的事，好容易從外頭收了幾車崧藍回來的趙掌柜聽了就一拍大，“可憐見的，我回來時還看著外頭有好些沒看上病還在做活的外鄉人，咱們再開點兒藥材他們看看。”

　秦大夫揭穿他：“你就是沒在義診上頭臉。”

　趙掌柜笑得眼都了一條。

　但不管什麼目的，又有免費藥可以吃，病人一個個都對趙掌柜恩戴德。

　外頭的義診前兩日便用完了藥材，只醫棚還沒來得及拆完，趙掌柜想著湊個獨門風，特意湊了整兩車普通藥材，也就能治治傷寒之類的常見癥狀。還派了兩個大夫給還沒瞧上病的人看看。

　另幾家藥鋪瞬間聞風而，也零零散散湊了一車出來，他們沒保和堂家大業大，但這種讓保和堂專于前的事兒，大家決不答應！

　張知魚和小伙伴都很高興，覺得事恐怕解決了。白日還跟著阿公一起出門看病，這兩車藥材也就夠看一二日功夫的。

　義診的棚子卻沒了家的影，張知魚想著老爺樣樣掐尖的子，皺眉問：“老爺呢？”

　今日保和堂就高大夫和魚姐兒來了，聞言沒好氣道：“誰知道他在哪尸。”

　張知魚皺起了眉頭。

　那頭昭正在家想辦法往外鉆，剛從湖上呼朋喚友喝得醉醺醺的大郎冷笑道：“有這個機會掙面子，也得看看有沒有機會活著用！”

　“什麼意思？”昭臉都白了，拉著大哥不停追問。

　大郎被他問得煩了道：“什麼意思，要死的意思！”

　昭心如鼓錘，看著的天有不詳的預，起就要往外走。

　大郎一把將人拉回來，冷哼：“老老實實在家待著，再想著往外跑，就休怪我和爹無！”

　他江湖上的酒朋友多，有些個還真有點兒本事，曉得水匪沒被殺凈，正琢磨著找人尋仇。

　仇家是誰，依大郎看張家人肯定有一份，有些頭臉的人家誰不知道殺了鐵拐盛的是張大郎？

　張家兒和保和堂的大夫在外頭，到時候水匪上來一起死了，豈不是令人拍手好。

　昭看著似乎從來不認識的兄長，被人按在家里延逐漸黯淡下去，忍不住傷心道：“大哥，你和爹讓我沒有朋友了！”

　那邊張知魚正在給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瞧產后病，脈看了舌苔眼睛夠問：“大娘養了幾個孩子？”

　岑老娘數了數道：“六個。”但來的路上都死的死散的散，就剩個二兒在邊。

　“大娘上哪里不舒服？”張知魚又問。

　岑老娘面漲紅有些不好意思。小聲說：“如廁有些疼，都好些年了，如今年紀大了越發難忍。”

　張知魚把領到里頭，掀開服按的子，邊按邊問：“這疼嗎？”

　“不疼。”

　“這兒呢？”

　“哎呦！”張知魚按到小腹，岑老娘冷汗都流下來了。

　張知魚一下就明白了：“是白淋病。”

　岑老娘只生了兒，跟夫家人經常拌，又被氣落了兩回胎，這幾個孩子生下來如廁就漸漸有些不對。

　張知魚取針給暖宮，又開了方子給抓藥，讓兒大火快煎一刻鐘，岑老娘喝了藥，拔了針，覺得小肚子漸漸暖了起來，臉一下就好看了許多，還跟魚姐兒搭話：“本來我許久都不犯病了，都是前兩日不知道哪里做活的小王八羔子在老娘上廁所時來敲門，嚇得我立刻就不好了，不然這會兒都回鄉下種地了。”

　兒也說：“那小東巷子真不是人住的，”

　張知魚想起小東巷的環境了然地點點頭，還道：“你們住在哪？先前我也有個病人在那邊，說不得你們還做過鄰居呢。”

　“順著小東巷直走，路過一家賣餛飩的就是。”岑老娘笑。

　餛飩鋪子旁邊，張知魚回想當日走過小東巷的景，忽然問：“是大柳樹底下那間屋子嗎？”

　“可不是麼。”岑老娘點頭，笑：“小大夫可見是常去的。”

　“里頭有婦人生病，我去給扎過針。”張知魚回，又問：“每天都有人來敲門？”。

　岑老娘憤憤：“一次倒還嚇不著老娘。”

　“這兩日也有？”張知魚打了個激靈，那底下正是四郎之前住的地方。

　岑老娘道：“這兩日才來的！老娘攏共就沒住幾日，這鬼日日來拍門，一打開門就不見了。幸好小東巷跟老鼠似的，到都是活人挨著，不然非把老娘嚇死不可。”

　張知魚眼珠一轉，心道看來還有水匪活著，而且已經上了南水縣，看來得快點兒跟何縣丞和爹說一聲才。

　岑老娘被扎得昏昏睡，自尋了個地兒曬太，單留兒在里頭排隊取藥。

　張知魚正收拾包袱要讓長生帶著回去一趟，外頭就來了位瘦條條的黃瘦漢子，后頭還跟了位面慘白的老婦人，一看就有病在。

　那漢子長得瘦小卻很有力氣，就這一息功夫，好端端排隊的娘全被他扯開了。

　張知魚聽見靜，抬頭就看見面前排隊的人換了一個，被開的娘子在后頭敢怒不敢言。

　張知魚眉一豎道：“看病都得排隊。”

　男人將老婦人直接塞到椅子上，從懷里拍出半兩銀子說：“我們有錢，先看我娘。”

　張知魚看都不看他道：“今兒只治沒錢的，你先家去花干凈再過來。”

　娘子們哈哈大笑，岑老娘的兒卻臉古怪地嘀咕：“生了個鬼拍門的嗓，人也這般惡。”

　張知魚離得近，雖然說得含糊還是聽清楚了，便忍不住打量起面前的兩人來，

　那漢子怒目圓睜。

　娘子們才不怕他，一個人打不過，一群人還打不過麼，都回瞪他：“不知道還當你來殺人的，要治病先排隊！”漢子還要再兇，眾娘子已經抄起了板凳。

　老婦人頭發都花白了，子不舒坦哪聽得了這些嘈雜的聲，虛弱地看魚姐兒：“老婆子著實不舒坦，小娘子勿要怪罪，快大夫來給我看看。”

　一示弱，娘子們反而放了凳子說：“小張大夫就是大夫，一直給我們看病的。”

　老婦人聽了此言，看著面前的小娘道：“你姓張？哪個張？”

　張知魚睜著眼睛說瞎話：“文章的章。”那頭正在忙的高大夫聞言愣了下，看著面前的兩個人卻沒說話。

　這對母子湊近后，張知魚就覺著鼻尖有一咸咸的海水味，這氣息在四郎上聞到過，當下就有了數，但依然不聲地給老婦人看病。

　老婦人眼下青黑，看起來跟幾夜不曾合眼一般。

　“小大夫好眼力。”老婦人贊，“我這幾日跟人吵架大了一場氣，許多日都沒睡個囫圇覺，今兒險些沒起得來，你且給我開包安眠的藥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