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宵吃完, 李氏就攆們上床睡覺,魚姐兒一看臉便知爹娘有話兒說,磨磨蹭蹭地不想走。
張大郎卻沒見著兒亮亮晶晶的眼神, 起裝了幾個蛋黃的肚皮,幸福地一嘆氣, 邁腳就去了耳房洗澡。
張知魚明兒要早起去接阿公的班,今晚不能熬太久, 可不想變小矮子, 見狀只得歇了從爹上找事兒的心,轉頭打量起其他人來。
張王兩家都忙。這幾日李氏還不準備開張,人也沒出去過,問外頭的事兒, 定一問三不知,就是知道娘也會說——這不是孩子能摻和的事兒。
幾個小的吧, 別的本事沒有, 造謠本事一流,見著螞蟻搬家給們說出來,最低的檔次也是個聊齋。
總之,可信度從無,魔幻度超標。
但張大郎今兒回來不僅一的泥,顯然還累得不輕,這可是爹,牛的!
魚姐兒心頭跟有貓撓似的想知道怎麼回事兒, 只恨明兒自己不在,左思右想之下, 路上便囑咐看起來最靠譜的小舅明天去打聽。
李三郎不答應:“縣城我又不上哪打聽去。”
張知魚笑:“你就坐井邊上聽, 只要咱們巷子里有人知道, 準有人說這事兒。”
竹枝巷子李三郎每年做為李家代表都會來幾次,井邊上坐的婆婆大娘也見過幾次。大伙兒知他是李氏的弟弟又生得不錯,回回都逮住他問找著好人家的姑娘了沒。
想想那場面李三郎就頭皮一,連聲拒絕:“我白日頭那許多事要做,哪有空給你瞎打聽。”
張知魚:“你能有什麼事?”
見天在家睡大覺。
李三郎還真有,李家男人除了他已經去世的爹,這代人雖然還種地,已經不是家里主要營生了。李大郎要繼承家里的鋪子,李二郎跟人學了些泥人的手藝,在家也能買幾個錢。
家里兩個哥哥都這樣,讓他安安穩穩種地李三郎不愿意,趁著天晴他想去集市上看看有沒有買賣做。
張知魚想想道:“小舅,你想經商外婆得把你屁打腫嘍。”
商人這會兒地位雖大有提升,但后代依然不能科舉,的各種稅也很重,對小戶之家來說,商籍連溫飽都難,李家在城里又沒屋子不能直接打開門做生意,這樣本就高,沈老娘能同意他找死就有鬼了。
李三郎這想法兒卻不是一日二日,而是許多日。
張知魚看著舅舅傻乎乎的樣兒,擔心道:“許多日是多日。”
要是算數都不會,那也是上趕著給人當盤菜。
李三郎跳腳:“李家也是開門做買賣的,你小舅還能是個一二三都不知道的人?”
而且他都問過了,做小買賣不會被換籍。
大周朝鼓勵商業發展,不說到了一定規格才會改籍收稅,他們這三瓜兩棗的錢,衙門反害怕你做倒了賴到濟善堂去吶。
張知魚立刻檢討自己有眼不識大學士,李三郎三兩句給他捧得飄飄然,都咧到后腦勺了,就只好原諒魚姐兒啦。
張知魚雖然姓張,但天生胳膊肘就隨娘往李拐,見小舅已經要古代剩男,便替他出了個主意:“春上你替我開荒去,秋收我給你分點兒種子,你回家種出來賣,穩賺不賠。”
姓李的跑張家去開荒,那不是吃飽了撐的麼,還不如回家挑大糞去。
李三郎咂舌——這孩子一看就盡得沈老娘真傳,那會兒人家大夫上家來討口水喝,沈老娘就能請人家教接生。他李三郎不過吃了幾筷子飯,這孩子都惦記上讓他做壯丁了,也是個屬周皮的。
李三郎不樂跟兩個扯什麼開荒不開荒,只哼唧道:“等你能自個兒開三日我就替你開去。”
張知魚道:“我本來就要去。再說這生意可好了,今年夏姐兒都賺了一吊錢。”
李三郎笑,做夢才敢發一吊錢,外甥還是見的市面了。
張知魚急道:“明兒你打聽的時候,問慈姑去,這筆買賣做不做得,他還能騙你?”
李三郎嗯嗯兩聲,魚姐兒等不到明天了,拉著他就要點燭長談,李氏就在那頭拿著蠟燭靜靜地盯著幾個走了半天沒走三米遠的人,面上不喜不悲卻惹的幾個人齊齊打了個寒。
李三郎將兩個白眼狼外甥一手一個提起來抱到房里從外關了門,在外頭氣呼呼道:“我是你舅,可不是長工,你看我像菩薩嗎?”
南水縣的荒地,草隨時都長得夠野搭窩,上頭三尺深下頭三尺深,也就是小孩子沒見識才張口就來。
說完,再不給兩小孩一個眼神便揚長而去,直奔夢中舊故里,好不風流快活。
魚姐兒爬到床上悲嘆一聲,看來只得等自個兒有空的時候再回來問了。
白天給王大郎合,在那兒全神貫注地熬了一個時辰,又來回坐了幾趟快車,張知魚倒在床上很快就人事不知,破天荒地等到李氏敲門才起了床。
張阿公如今子雖強健,但也不想阿公太累,穿了個戰斗后便催著張大郎出門。
張大郎昨兒累狠了,今兒休,送兒去保和堂的任務李氏就給了他。
父兩個租了輛車趕到保和堂,魚姐兒提著給阿公和高大夫帶的早食,已經在里頭的黎氏將昨兒吃剩的換出來,張知魚跟爹揮手作別后就疾步往里跑。
高大夫和張阿公是流守的夜,但兩人都不是二八小伙兒,力就有些不濟,張知魚先湊過去看看王大郎,今兒他的傷口已經有些紅腫。
張阿公皺眉道:“夜里起熱了,喂了幾次藥才下去。”
張知魚王大郎的頭,果然還有些熱,又輕輕按他沒傷的腹側,見沒鼓起來就知里頭狀況還好,不曾再有大量積,不然到時候還得開二道刀。
趙掌柜也很關心這個病例,昨兒他都當保和堂得又當回太平間了,誰知今兒人還活著,連錢都派了小趙大夫去數,自個兒圍著王大郎的屋子不停轉,一刻鐘得問三回魚姐兒人還活著沒。
黎氏的話凈讓他說了。
張阿公守的下半夜,這會兒正瞇著眼栽瞌睡,魚姐兒提出食盒他兩個去外頭吃飯洗漱,還囑咐阿公道:“阿公,白天我守著王大叔,你家去睡覺。”
張阿公閉著一只眼吃飯,直接拒絕:“你才學到哪兒,瘍醫的工夫也就比門外漢強些,人肚子里頭的東西你都找不著,不。”他可不想看孫兒吃牢飯。
張知魚還真清楚,而且肯定比張阿公清楚,便拍著脯跟阿公保證:“我認得出,你忘了慈姑?”
張阿公眼珠子一轉,忽然放下筷子給孫比了個大拇指道:“真是你阿公鐵親的乖孫。”
兩人說著便湊在一說起人來。
“哦哦哦哦,這里確實是肝………”
高大夫見著祖孫兩人說尚不過癮,還在自個兒上比劃起來了,便嘀咕道:往日也沒見魚姐兒這般話嘮吶,張阿公這是不會教徒弟,好好的孩子給他帶得都不像淑了。
張阿公停了筷子不滿道:“別一天到晚傳謠,魚姐兒還沒正經師父呢,你這麼說以后找不到師父我跟你急。”
高大夫心頭一片火熱,失聲道:“魚姐兒不曾拜你為師?”
張阿公能讓親孫拜自個兒為師就怪了,這完全是在浪費魚姐兒的師父名額,別管誰教,最后還不是都得張大夫?
他老人家素來不拘小節,豈會在意魚姐兒拜別人為師,要不是這年頭師徒關系太,師父出了事,連坐上也有徒弟的名兒,他都想魚姐兒從保和堂匾額一路磕到后門兒上,把師父全給認全嘍。
高大夫靜默一陣,往外趕他:“你在保和堂找個地兒睡也。”他想跟魚姐兒單獨。
張阿公不答應,非得睡王大郎屋里,他孫兒說小也不小,怎能跟糟老頭子關著門一個屋,還睡覺呢,他不做噩夢就不錯了。
黎氏便將黎二郎晚上睡的地兒收拾好讓給他,自己還搬了凳子在外頭等大夫們喊人,白天幾個大夫不讓進去,怕里頭人太多環境不好,影響王大郎恢復。阿公也是在屏風后頭找的離著王大郎最遠的地兒睡的。
張知魚問高大夫:“他還在出麼?”
高大夫點點頭,教:“你手還,耳朵也靈,你著他肚皮先聽聽看。”
張知魚就輕輕在他肚皮上,其實這就是有個聽診就的問題,現在的大夫卻只能靠耳,雖然設備落后,張知魚卻覺得他們很了不起。
凝神細聽,王大郎臟里頭的聲音就嘰嘰咕咕地傳到耳朵中,他昨兒才落了腸子,里頭正翻江倒海地響,大部分都是普通的腸鳴,但有很細小的聲音,特別不一樣,人里的都是流暢的,溪流和泉眼聲音不一樣,瀑布和河道的聲音又不同。指著兩個自己覺得不對的地方推抬頭看高大夫。
高大夫這些日子雖然都被魚姐兒震驚慣了,但此時也難掩欣賞,心里決定無論如何也要收為徒,盡管高家人從來不收外姓弟子,但他實在不忍心看著魚姐兒一輩子待在南水縣。
張年想出去,他也想出去,但都是壯志未酬,兩鬢已白,很有可能今生他們也再走不出南水縣了。
只要有一個徒弟能繼承自己的缽,將高家針發揚大,往后即便他不在人世,也得笑著詐尸夸吶。
但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還得先同族里說清。
想到這,高大夫按捺住幾乎要口而出的話,看著魚姐兒笑,告訴,“這是最大的兩地方,這時候還不要,等再多些就要再扎針。”
好在一上午都平安無事。
大家心底都悄悄松了一口氣。
不想還沒高興多久,王大郎又高熱起來,額頭燙得嚇人。
高大夫退燒針用了,猛藥也下了兩幅,使出渾解數也沒能給他徹底退燒。
糟糕的是,王大郎意識漸醒,破開腸肚的痛讓他的走得更快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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