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桃不干, 這樣他以后怎麼面對小寶,這太殘忍了。
張知魚笑:“大桃哥,你可以當打短工嘛。”
大桃來了神:“打短工嘛?”
張知魚點頭:“我第一筆錢就是打短工掙的, 在飯店里給人幫忙,做了兩個月拿著錢給我娘買了好貴的胭脂吶。”
這是以前那個家的事。
大桃沒懷疑, 只當在李氏船上做小工,在城里一直玩兒他心里也有點不自在, 在家懶被爹追著打反沒這個覺。
在城里掙了錢回去, 不知他娘得多高興。
大桃看著小寶還有些不忍,張大伯就是這個時候推了一板車糧食走進來,將兩人的話聽個正著。
大桃正對著門口,高興地飛奔過去大喊:“爹, 你怎麼來了。”
張大伯沒舍得人一起推車,自己走了一路, 累得出了一汗, 掏出帕子揩揩額頭,笑罵:“小兔崽子,在這兒玩得不著家了。”
大桃立刻跑到車后頭跟爹一起推車,張知魚幾個想上前幫把手被張大伯拒絕,指著門道:“后頭還有三個小公子說來找你玩兒,快去玩吧。”
張阿公跟張知魚每天一起下班,這時也在家,他和孫婆子換了張大伯父子, 趕幾個小的去玩兒。
這時張知魚便見得門上又轉出三個人,顧慈帶著昭和趙聰正捧著糕往里頭走。二郎不住地在他腳底下打轉兒。
趙聰在家悶得發霉, 天氣一好就纏著爹要出來玩兒, 昭嘛, 那是來興師問罪的。
豎著眉就問:“魚姐兒,你把金銀花給他家,怎不給我家。”
張知魚奇怪地看他:“我和阿公都是保和堂的大夫,給你家不得被人說死了,再說這是葉知縣牽頭做的。”
葉知縣是兒,比他們所有人都大,魚姐兒爭不過也是有的。
昭勉強同意這個說法,只嘀咕道:“下次趙聰有的我也得有!”
趙聰像只雄似的揚起頭,走路都帶風。
顧慈看他道:“他有的,你什麼時候沒有了?他爹跟你爹關你和趙聰什麼事。”
昭被問得一愣,但居然覺得怪有道理的,他爹又壞又罵他,自己被顧慈欺負了,還被他拴在家里抄書,昭用鼻子看兩眼顧慈,氣哼哼地坐在臺階上轉著腦袋問:“巨豬呢?弄出來我們騎騎。”
這才是他們來的真正目的,張家有巨豬的消息早被風吹遍孩子窩兒,誰不想神勇地騎著老虎跟人斗個三百回合?
沒有老虎,豬也可以嘛,都是帶的,也差不太多,孩子們想。
顧慈和張知魚對上兩雙充滿期待的眼睛搖頭道:“大桃哥可寶貝小寶了,你們騎不了。”
大桃將爹送進去,見又來了兩個圍著魚妹妹轉的討厭鬼,鼓著臉對小寶說:“小寶你搭我一下不?”
說完爬到小寶背上,扯了樹枝叼在上,抱著手臂晃晃悠悠地往前院走。
小寶很配合地發出低沉地怒吼。
三個男孩都沒見過這等場面,都“哇”一聲,圍著大桃轉個不停。
趙聰何止見過豬,豬尿泡都耍爛了不知多,繞著小寶轉了兩圈,還鉆到后頭去看小寶的,笑瞇瞇道:“豬公公的聲聽起來跟別的公豬也沒什麼不同嘛,怎長得這樣大?”
大桃氣得跳腳。橫他一眼,發誓無論如何都不給他機會沾一點兒小寶的邊。
顧慈深暗想取之,必先與之的道理,率先掏出自己挖的漂亮石頭他:“小寶給我騎騎,它們都歸你。”
趙聰看了眼樂道:“這個數,我加十倍。”
昭有錢但明年要用,他沒石頭,這些玩都被他爹沒收了,只好面如死灰地坐在臺階上罵爹:糟老頭子害我不能騎豬,以后再給你說話我就變豬給人騎!
幾個孩子在張家待到將吃晚飯才被家長捉回去,就這趙聰還眼饞地看著小寶。
張知魚安他:“這有什麼了不得的,我家到時候要騸豬,你有我給你騸一只,養一年就跟小寶一樣了。”
趙家鄉里莊子上有豬,趙聰立刻就跟著小廝回家問爹要,昭黑著臉,都快哭了,他大哥不會給他家里的豬崽兒玩。
趙聰和張知魚家里的兄弟姊妹好東西都是互相分的,不至于他哥都當家了連幾百文錢的小豬崽兒都舍不得給他吧?
顧慈問:“你跟你大哥關系不好?”
昭道:“小時候我哥還經常帶我出門逛街,現在我過生他都不回來陪我吃飯了。”
趙聰大罵:“我娘說得對,男人有錢就變壞,你哥當家就變壞了。”他爹也是一直都很壞滴,但沒大夫壞,趙聰在心里補充道。
見著昭這小可憐樣兒,趙聰便拍拍他肩膀道:“他不給你我給你嘛,我爹養可多豬了,等魚姐兒騸豬時我給你帶一頭。”
昭地看他,兩人和好如初,還問魚姐兒和慈姑:“你們兩個要不要?”
二郎兇狠地沖兩蘿卜頭起來,顧慈蹲下去抱起二郎搖頭:“我有二郎了,我不養別的了。”
張知魚也趕擺手,二郎如今吃兩家飯,已經了阿公的心頭,給它氣著了,還不得被阿公罵死。
兩人看著那小狗兒,恨鐵不鋼地看看兩人,一起嘰嘰咕咕出了門。
今天張家院子里格外熱鬧,就是房間有些不夠住,李三郎吃了飯就估著明兒回家去,給大桃爹挪個床位。
想起娘的吩咐,李三郎空私下跟大姐說起兒子的事。
李氏看他:“二十歲的都還沒親,怎有臉問我。”
李三郎哼道:“是娘讓我問的。”說完他瞪圓眼睛湊進姐姐耳邊小聲道:“是不是張大郎不了。”
李氏反應半天才弄清楚什麼是“不了”,斜著眼覷他冷笑:“你這趟原是專來吃你姐夫拳頭的。”
李三郎委屈道:“這是娘讓我問的。”
李氏想起沈老娘練了幾十年鐵臉工,確實是個能派兒子問兒這話的人,想想還是跟他說了實話:“我跟你姐夫不準備再生了。”
李三郎嚇了一跳,見周圍沒有張家人才放心些,如今這個家可就他們兩個姓李的,還不得被打瘸嘍。
李三郎關了廚房門窗,這才覺得安心些,這作卻立刻吸引了幾個小破孩兒。
夏姐兒眼珠子一轉,興道:“他們在談,我要去聽。”
水姐兒贊同地點頭。
大家看著張知魚的眼睛亮得驚人,如今張家孩子都讀圣賢書了,去聽多不好吶。
但有人邀請就不一樣了,幾個孩子心道。
張知魚拒絕:“不,萬一是我娘和小舅的機,被你們聽走以后豈不是虧慘了。”
說完,自己走過去將耳朵在門上。
夏姐兒剛想說話,我也是娘的兒吶。
月姐兒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的,用眼神示意里頭還有人。
張知魚遞過去一個夸獎的眼神,仔細聽娘的話兒,家里若有艱難事,不得要出馬解決。
李三郎抖著問:“是你,還是張大郎不想生了?”
李氏笑:“他想把家傳給魚姐兒和夏姐兒兩個,不想再生一個分家產了。”
李三郎沉默會兒道:“那魚姐兒幾個日后沒兄弟,被人欺負了怎麼辦?”
李氏道:“他說以后給姊妹兩個招贅,或者以后嫁了人生了孩子挑一個姓張也使得,這事爹也曉得。”
張家人都不反對,李三郎更不可能反對了,他跟兩個外甥本就玩得好,只是憂心以后們立足艱難,這年頭沒有兄弟的娘,弱些的,骨頭渣都不能剩一點。
看來還得他這個當舅舅的扛起大任,做兩個外甥的依靠,他只比魚姐兒大十三歲,完全可以熬壽星公,撐到最后送走兩個外甥嘛。
李氏險笑岔氣:“魚姐兒掙的錢,比我們都多,你照顧,還是照顧你?”
李三郎拍著脯哼道:“我回家就掙錢去,以后養你跟兩個外甥不問題。”
李氏敷衍地點頭,開了門往外走,張知魚帶著幾個孩子立刻躥到院子里假裝正在胡玩兒。
李氏對弟弟道:“你先找個媳婦兒家是正經,男人過了二十歲,那就是老白菜梆子,看著不錯,一嚼就得往外吐。”
李三郎給大姐說得燃起一簇小火苗,歸心似箭地想回去又掙錢又娶媳婦兒。
奈何天公不作,又下起暴雨來,跟天似的一直往地上灌。
江南河渠眾多,又是稅收重地,這里的河道都修得堅固無比,就算朝廷不修,各家豪富也得自己出錢折騰好,這樣的暴雨下還沒聽得哪里出事。
但張阿公卻臉大變,看著天回頭就給老胡大夫點了幾柱香,青煙裊裊升起,很快被灌進來的風吹得不見,張阿公道:“我小時候,有一年就是下了幾場這樣的大雨,那個時候我爹還在,大桃鄉最會看天的就是他,大伙兒也跟今年似的早早收了糧食。”
一連下了幾日,天氣放晴,大家這才睡了個安穩覺,直到老張頭在自家大門口發現奄奄一息的老胡大夫。大家這才知道,金陵已經被水淹了。
當時的況比現在慘得多,從金陵城出來的百姓散落在江南個個縣里,到都能見著他們的影。
張阿公坐在廊下盯著越發深厚的黑云,表逐漸凝重,囑咐兒子:“這幾天外出,多注意點流民,看看他們房子建起來沒有。”
也不是他故意把人往壞了想,只這千山萬水地跋涉而來,誰不想活著?求生的心往往在絕境中能促但使人做出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舉。
張知魚安他:“雖然現在是秋天了,但今年秋天跟夏天沒什麼區別嘛,雷陣雨都會過得很快的。”
張阿公笑:“書里連這個都教?”
張知魚心虛地點頭,目前在顧家還沒發現這樣的書。
但張阿公深以為然,魚姐兒自從開始念書。整個人都變了許多,跟巷子里別的娘看起來完全不同了,家里現在境況好了許多,他也想幾個閨孫都能啟蒙,別說讀多,起碼不做睜眼瞎。
便問起幾個孩子的功課,連梅姐兒都不放過。
張家人現在已經變了很多,梅姐兒日日在家繡嫁妝,但也會空跟幾個妹妹一起學字,如今已經頗識得幾個字,都能自己看話本子了。
張大郎怕被妹妹比下去,在外頭空也會認認字。
月姐兒幾個雖然調皮,但看著花妞些羨慕的眼神,心里也知道念書的機會很珍貴,從來不會在顧家搗蛋,如今《三字經》《百家姓》都已經念過,正在讀《聲律啟蒙》。
此話一出,張阿公心頭就有數了,這是正經讀書人的開蒙課,他小時候跟著老胡大夫都沒這個機會,幾個腦袋道:“阮娘子跟你們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從今天起,你們要親力親為為做事,以后你們長大了,自己掙錢了,也要經常孝敬,更要堂堂正正地做人,才能對得起這樣用心地教導你。”
夏姐兒點頭笑:“阮嬸嬸講課好玩,都是故事。”
這是顧教諭后頭教阮氏用的法子,阮氏見幾個孩子調皮,也這樣講,沒想到效果奇佳。
只這樣再阮嬸嬸就不再合適。張知魚想想道:“阮嬸嬸這樣用心地教你,你要尊敬,以后不能再嬸嬸,是你的老師,往后要先生,不說下課休息,你就不能跑,不說放假,你就要按時過去,明白了嗎?”
夏姐兒似懂非懂地應下,道:“雨停了,我就去顧家說。”
巨大的雷聲下,張家人挨在一塊兒聊天。
幾個孩子一起靠在阿公邊著脖子天,小寶先頭熱得很了,最近不僅沒長還瘦了兩斤,這會兒正歡天喜地地在雨中奔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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