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正在廚房做飯,張知魚幾日不見葷腥饞得厲害,直跟著腳底下打轉。
正在前院兒洗服的孫婆子卻忽然進來道:“魚姐兒,又有人找了。”
“是誰?”
這幾日每天至要來幾波人看,張知魚已經見怪不怪,但這都要用午食了,竹枝巷子里居住的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家,不管是小孩還是大人都不會在飯點的時候串門。
“我也沒見過這小孩,他說自己姓趙,趙聰。”
趙聰?張知魚在腦子里快速把周圍的人家過了一遍,沒發現附近有個姓趙的,抬腳便往外走去。
竹枝巷的門一般都是打開的,張家也不例外,但自從張知魚丟了一回,附近門戶就逐漸嚴了起來,中午家家戶戶都閉大門,巷子里再見不到以前的熱鬧。
就是這樣空的巷子里,張知魚一打開門,就看見一個跟差不多高的小公子,格外神氣地抱著蓋著青布的竹籃站在門口。
張知魚可以肯定自己沒見過這小孩,竹枝巷附近,穿得最好的也就是細棉布,趙聰上的可是綢緞,一看就是有富貴人家出。
張知魚便好奇地道:“你是來找誰的?”
趙聰睜著圓溜溜的眼睛道:“聽說你們這兒如今都在玩給一個魚姐兒的送禮的游戲,我特來加。”
張知魚想起最近小孩們的游戲,心里也有些好笑,看著他道:“我就是魚姐兒,你要送我什麼?”
趙聰眼神亮了亮,把籃子遞給。
張知魚接來一看就愣住了,不為別的就為在大冬日里,這小孩兒竟提了半籃子花來!
如今春河上的花娘都不興絨花興鮮花,鵪鶉蛋大的一朵野花都能賣上五錢銀子,而這籃子里竟有拳頭大的一朵牡丹。
更別提還有旁邊還有好些芍藥和花,這個時節這些不在時令的花都還開得很好,可見主人照料得何等細。但可惜的是,大部分姿容的花都已經被籃子里大大小小的石頭摧殘得面目全非了。
看著這籃子價值不菲的東西,張知魚默默地合上籃子問:“你家住哪兒的?”
趙聰道:“不遠,就在天清街。”
天清街趙家,保和堂東家的住不就在那兒嗎?張知魚抬頭看他:“趙掌柜是你爹?”
趙聰唬了一跳,腦袋四下打了個轉兒沒見著他爹才放下心問:“你怎麼知道?”
“天清街的趙家只有保和堂呀。” 而且張知魚的阿公不就是保和堂的人,自然悉。
趙聰小聲道:“那你可別告訴我爹我在這兒。”
張知魚當然不會應下,就丟了一會兒家里都翻了天,從天清街走過來得半個時辰,趙家還不知如何著急呢。但又怕自己說不行趙聰立刻便跑了個沒影兒,思量間便出一個溫良的笑容道:“那你留在我家吃飯吧?我娘正在做小魚干。”
趙聰見長得白白的,笑起來又溫,一看就跟自家兇的姐姐不一樣,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猶豫:“你家飯菜好吃嗎?”不好吃那他可得回家。
張知魚這個就敢打包票了:“我娘做的菜,周圍就沒有一個不喜歡的,前天芳芳還在家饞哭了,怪我娘炸小魚味兒飄得太遠!”
趙聰愣愣地問:“芳芳家是哪兒?”
張知魚給他指了指。
趙聰一看是巷子尾,一下就放心了。
張知魚三兩下將趙聰哄到自己房間,夏姐兒和水姐兒正在翻的竹筐,一見趙聰都不帶打個問好就轉頭跟水姐兒樂道:“嘿,姑,三缺一,能打花牌了。”
趙聰在家也跟姐姐常耍,一聽小臉兒就亮了,忙湊過去在一看倆擺弄。趙家的花牌材質繪畫樣樣細,玩一副丟一副,不像夏姐兒的都邊了還舍不得換。
夏姐兒聽了羨慕,直讓他下次帶了來,還掏出自己珍藏的小石頭賄賂他。
趙聰如覓知音,著脯驕傲道:“花牌算什麼,我還有套泥娃娃,是我姑父在夷人手里買來送我的,專挑的大將軍,大將軍肚子里還有小將軍,一個套一個足足十二個哩,最大比你腦袋還大,小的只比指甲蓋大點兒。”
“哇。”兩個孩兒一下都發出驚嘆,恨不得他立刻就拿了來。趙聰當然舍不得心的娃娃走那麼遠的路,便道:“改明兒你們去我家,我拿出來給你們看。”
幾個腦袋嘰嘰咕咕湊在一起說話,轉眼就將張知魚忘在一邊,便趁機悄沒聲息地溜到廚房拉著李氏道:“娘,趙掌柜的兒子跑咱家來了,娘做個小魚干兒給他吃吃,回家挨揍疼得輕些。”
今天張知魚能開葷了,李氏打算個黃燜栗子,這會兒正拿了剪刀細細地剝栗子,一聽這話嚇了一跳,剪刀差點手上:“小小的蘿卜丁就沒一個省心的,他們家幾代單傳,趙老夫人還不得急瘋了。”
李氏停下活計,到窗戶頭喊了聲孫婆子。
孫婆子這才知道是保和堂的小公子是私下跑過來的,撂下服就忙不迭就往趙家跑。
那頭趙家早就已經鬧得天翻地覆,誰不知縣里如今拐子都猖獗到對著衙門下手了,左鄰右舍地找了許久還不見蹤影。趙老夫人急得團團轉,逮住兒子罵個不停,“日就知道他讀書,當老子的,兒子沒了一上午都不知派人去找。”
趙掌柜的渾家施氏也抹著淚六神無主地哭道:“娘,該不會聰哥兒不得打罵離家出走了吧?”
趙老夫人一聽便冷哼一聲,看兒子的目越發不善。
天地良心,趙掌柜每天天不亮就得出門干活兒,上哪知道那混小子在做什麼?他就這一個兒子還能不疼?平時見他不聽話,罵是多了點兒,但哪次打人不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只是多說無益,不到一盞茶功夫角就長了一串燎泡。報的小廝都要走到衙門口了,才被后邊的人追上來說人找到了。
孫婆子把話兒一說,施氏就直念佛。
一聽孩子沒事,趙老夫人也冷靜了很多,道:“不打,一點花又值個什麼,孩子玩就玩了,沒得要回來的道理,既是他送你家姐兒的,那就是姐兒的。”
又知孩子跑張家還賴著吃了頓午飯,一下又不好意思起來,派丫鬟拿出幾樣點心用盒裝了遞給孫婆子。
孫婆子從沒進過這樣深的院門兒,連腳都不知道往哪站,沒想到趙家竟如此親和,接了盒子心里直嘆趙家家風正派,不愧是南水縣百年大族,禮數上這樣周全。
那頭李氏見著花籃也嚇了一跳,放下菜刀就開始在院子里整理起來,見著有些花兒還有兒,說不準好好打理還能活,到時養好了再用盆子給趙家送過去。
張知魚見娘這樣勞碌,哪里肯再讓沾土,便接了過去,拉著個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細細整理起來。
帶兒的只有一株淡黃的花,和一株七零八落的綠葉草。打了點水一點點把枝葉上的泥土去了,又將爛掉的葉子剪去。張知魚這才發現這本不是什麼草,而是金銀花!
南水縣夏天熱,張家人都出汗,回回一到夏日家里便日日熬祛暑藥,那藥子苦得都跟黃連似的。但還不敢不喝,不喝就得渾長痱子。
張知魚本是京都醫學院畢業的研究生,配個祛暑藥方還不是小菜一碟,但如今還是個“目不識丁”的小孩,那敢說出來,為此旁敲側擊地問了阿公許多祛暑藥,沒想到這兒竟連現代到都是的金銀花都沒有!
金銀花可以宣散風熱,還能清熱解毒,像發疹、發斑、嚨腫痛等許多熱癥也多有良效,關鍵是用它泡水只有一點兒淡淡的清苦,不過比起那苦藥已經稱得上藥中糖了。
張知魚開心地找了一個大碗,用小鋤頭在自家地里挖了許多土,輕手輕腳地把金銀花栽進去放到自己窗戶下。
趙聰和夏姐兒幾個正在院子里翻花繩,見對自個兒的禮上心也湊過來道:“怎麼樣,我的石頭好看吧?這都是在大河里出來的,小里再見不著。”
說完,一把將手里的金銀花拍開,寶貝地將籃子里的石頭在服上了個干凈,湖藍的綢緞頓時多了片黑漬。
張知魚趕忙護住已經奄奄一息的金銀花道:“這可是好藥材,不能糟蹋了,以后我養好了還還給你家,到時候你分我一株就好。”
趙聰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把他爹的命子拔了,忙端了金銀花看,過了會兒才放心道:“魚妹妹,這是花旁生的野草兒。”
張知魚跟他解釋:“這是一味可以消暑的藥,春夏還會開花聞著可香了。”
“就是野草,我家沒這個藥材。”趙聰也是打小在草藥堆長大的,家里的東西就沒他不認識的,一聽說開花,還以為張知魚喜歡花,便從藍子里撈起幾朵遞給道:“這個是花,來玩這個。”
月姐兒到底大幾歲,已經俏了,一見花就丟掉了繩子,抓了幾朵掐了在頭發上,趙聰一看就笑:“這樣好看。”手又把剩下的一把抱走,掐得只剩小指長分給幾個姐姐妹妹。
張知魚看看一籃子殘肢,又看看又跳又的幾個小屁孩,默默地洗了手。
作者有話說:
今天去整理簽約合同。昨天就該去的,結果忙著更新沒去。妹想到最后還是改回來……跟看了兩版的讀者說一句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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