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月隻覺得今日真是倒了大黴。

長盛樓是京都中最大的酒樓，這裡的蘭陵酒價值百金，是趙明月的心頭好。

如果不是因為被趙大學士管教冇了銀錢，他也不會答應賀千空的邀請，來長盛樓二樓雅間喝酒，也許就不會有之後的一切。

且說當時，趙明月上了二樓，落座雅間，搖著摺扇，“你居然會主請我喝酒？”

對麵的賀千空眼皮都冇抬一下，黑著臉沉聲道：“你到底喝不喝？”

“哎哎哎，必須喝啊，有這等機會，一定要喝，還要多喝！”趙明月了店小二，忙點了酒菜，拒絕的機會都不給賀千空。

長盛樓酒菜價錢奇貴，但菜品、酒也對得起這個價位。

蘭陵酒價值百金，澤金黃，香氣濃鬱，趙明月聞了一口酒香，滿臉陶醉，知道賀千空不好這個，他忙給自己斟滿，小呷一口。

趙明月最擅長自娛自樂，不管賀千空臉，他一手舉杯，一手夾菜，喝酒吃好不樂乎。

冷眼看他良久，賀千空突地道：“幫我個忙。”

“什麼？！”趙明月一口酒嗆在嚨，咳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你居然求我辦事？你居然求人？”

賀千空周淩冽之氣更盛，一言不發。

“怪倒……”趙明月了下，“幫你也行，不過你……聲小舅舅來聽！”

趙明月雖輩分比賀千空高，但年歲比賀千空小，賀千空對此耿耿於懷，從不趙明月“舅舅”，一貫用“喂、你”指代。

聽了這話，賀千空緩緩抬眸，眸中寒風冷冽，他把玩手中的煙雨藍瓷杯，薄輕啟：“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趙明月打了個冷，哆哆嗦嗦：“喂，你這是什麼態度，你是在求人還是威脅人啊！”

可一對上賀千空的眼眸，趙明月覺脊背一寒，心裡立馬認了慫。

那雙眼眸似沉了一湖冰水，無波無瀾，卻漆黑又冰冷，趙明月多看兩眼，便覺要被凍死在其中。

想到此，他心裡念道好漢不吃眼前虧，雙手舉起表示投降：“我幫還不行！你說到底是什麼事啊！”

賀千空不語，趙明月又道：“該不會為了你家夫人吧？”

此話一出，賀千空挲茶杯的拇指一頓。

趙明月哪裡還不明白，心底竊喜，抖開摺扇，得意洋洋：“哎，當初也不知道是誰，死鴨子，說不喜歡林家小娘子，如今再看，也不知道他的臉疼不疼。”

疼也不能認。賀千空淡淡斜睨他一眼，“廢話那麼多乾什麼。”

趙明月被氣笑：“那你神什麼，還不快說。”

賀千空道：“你要裝作瑯君居士的朋友，在我家夫人麵前。”

這話繞得很，半天趙明月才明白，他指著賀千空，滿臉不可置信：“什麼？你怎麼不直接告訴林小娘子我就是瑯君居士，非要把事弄得如此複雜？”

賀千空呷了口茶，淡然道：“不能，而且你絕不能讓知道你的份，絕對不能！”

一想到林姝蔓對瑯君居士的態度，如果讓知道趙明月就是崇拜的人，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趙明月角搐，心念電轉，已經猜到了什麼。

真是英雄難過人關，誰能想到他冷心冷肺的外甥，有一日居然能為了個小娘子費儘心思。

可一想到這事要犧牲自己，趙明月哭無淚，為什麼傷的總是他！

但瞟了眼滿涼意的賀千空，趙明月又升不起半分反抗的心思。

反抗是不能反抗，隻能在心底腹誹。

趙明月憋了憋，往窗外一瞥，搖晃摺扇的手頓在半空。

“哎哎哎，要我說你們夫妻可真是心有靈犀。”趙明月眉弄眼，示意賀千空向窗外看去。

長盛樓地街衢市集中間，二樓雅間視線寬闊，將底下街道熙熙攘攘的行人儘收眼底。

賀千空一低頭，便見一席淺綠襦的林姝蔓，提著角在人群中疾步快走。隨作，額間金簪一晃一晃，搖曳出醉人的弧線。

他忽覺心間湧上一陣熱流，視線盯小姑娘歡快的腳步。

趙明月睨了眼他麵上神，隻覺全皮疙瘩都要起來，趕忙呷了口蘭陵酒。

這滿臉和，眼眸深的模樣，哪裡有半分令匈奴聞風喪膽的暴嗜樣子。

趙明月搖了搖頭，低頭看了眼街衢上的林家小娘子。

這一眼，趙明月便全僵，林家小娘子對麵那個男人是誰啊！為什麼他們兩個笑得如此開心！

倏然，他隻覺畔傳來一陣寒意，明明是暑氣炎炎的夏日，他卻如墜冰窟，脊骨一涼，點滴的汗水潤額頭。

趙明月一回頭，心頭一。

隻見賀千空還維持低頭的姿勢，但眼眸幽深冷凝，如朝地府爬上索命的惡鬼。

起初賀千空懷疑他眼花了。趙明月不認得來人，賀千空卻看得清楚，與林姝蔓談話的赫然是白澤遠！

一個曾經與林姝蔓相看，有過婚約的人，出現在此，林姝蔓還與之相談甚歡，賀千空怎能不多想。

長盛樓地理位置優越，賀千空又目力極佳，將街衢之上兩人的神舉止儘收眼底。

白澤遠神和，滿臉驚豔，他如何能不明白，白澤遠分明是舊未了！

而林姝蔓巧笑嫣然，如烈日驕，若芙蕖初綻，何等的開心與暢快。

賀千空的膛彷彿燒著一團火，這火勢迅速蔓延，吞冇了他的五臟六腑。

他霍然起，隻想下樓分開這對男。

賀千空五俱焚，麵上卻出奇冷靜，但知他脾氣秉的趙明月早已看出不對，忙退到包間一角，免得遭池魚之殃。

可不過片刻，賀千空又沉靜下來，頹然坐在紅漆木鏤空椅上，暗自失神。

他有什麼理由分開樓下兩人，開始便是他趁人之危，在林姝蔓不堪三皇子擾之際，趁機讓陛下下旨賜婚。

從始至終，他都冇問過林姝蔓一句，是否傾慕於他。

也許，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林姝蔓心底或許還有其他人的影子。

一想到此，賀千空口起伏，手臂青筋突起，疼痛撕心裂肺，腦袋嗡鳴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