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一個雨天】

　研三上學期, 夏郁青跟之前實習的省報簽訂了三方合同，之后大部分力都放在寫論文上。

　的碩士論文，是選取了這一年的一件重大國際突發新聞, 用框架理論對中的主流報紙進行對比研究。

　導師要求嚴格, 從選題開始就步步抓, 每到一個節點就會進行階段驗收。

　初春的午后。

　書房里不規律響起敲擊鍵盤的聲音。

　陸西陵坐在一旁沙發看書，不時抬頭看一眼。

　夏郁青面對屏幕, 心無旁騖。

　或許遇到什麼難以斟酌定論的句子, 停下來，咬，有時候手指輕輕撓一撓額角。

　然后鍵盤聲繼續。

　陸西陵不知不覺闔上了書, 放松地往后靠去, 看著，陷怔忡。

　回神是因為夏郁青大幅度地揮了揮手。

　“你在發呆？”

　“嗯。”

　“在想什麼？”

　“在想我媽。”

　夏郁青看過陸家的相簿。

　凌雪梅真是個溫婉的江南人, 不管何時, 臉上都帶著微笑。

　有一張夏郁青印象很深, 那是一家四口的全家福，凌雪梅坐在椅子上，面前站著穿著校服的陸西陵，陸頡生懷里則抱著陸笙。

　兩個小孩年紀都不大，陸西陵六七歲，陸笙四五歲。

　泛黃照片有種繾綣的雋永。

　“想到什麼了？”

　陸西陵向著雨窗悠遠地一瞥，“沒什麼特別的, 就想到有天運會提前結束, 我比平常早回家, 陪著一起去逛超市。那天也在下小雨。”

　夏郁青手掌托腮, 盯著他看了會兒, “要去逛超市嗎？”

　陸西陵看，“不寫論文了？”

　“反正一小時能寫三百個字就不錯了。也不缺這三百字——我好久沒自己做飯了。”

　陸西陵起，“那走吧。”

　他們都故意忽略了冰箱里蔬果齊全的事實。

　雨不算大，附近不到一公里就有家進口商超，夏郁青提議步行過去。

　走出樓下大門，陸西陵撐起了傘。那黑傘面積很大，容納三個人都綽綽有余，陸西陵將傘往夏郁青的方向傾斜，提醒邁步時小心，注意別踏進水洼。

　細雨敲擊擊布的傘面，清脆如三角鈴。

　夏郁青挽著陸西陵撐傘的手臂，或許因為方才出門時陸西陵的話，讓也不陷回憶：“小時候到鎮上的車很，基本只能靠步行。大人上街不愿意帶小孩，因為太遠了，小孩走不就會讓家長抱。我記得我過六歲生日，一直求著我爸媽帶我去鎮上，發誓自己一定能走完全程。”

　雨下得很慢，他們走得也很慢。

　陸西陵問：“最后呢？”

　“最后我走到腳痛，但是怕食言了下次他們就不帶我，所以一邊哭一邊繼續走。我爸哭笑不得，說要背我，我還不答應。”

　陸西陵笑說：“從小就這麼要強。”

　夏郁青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還記得那年的生日禮是個文盒。其實我沒想要的，家里種地，掙得錢不多。但可能我路過那個攤子的時候多看了一眼，他們就買下來了。也不是直接給我的，是我第二天早上起床一看，那個漂亮的新文盒就放在我枕頭邊上，打開里面有他們寫的小紙條，讓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你沒有辜負他們的期。”

　“嗯。”夏郁青點點頭，抬頭看他一眼，“你有收到什麼難忘的生日禮嗎？”

　“有。”陸西陵微微斂目，“讀初一的時候。忘了因為什麼跟我爸媽吵了一架，生日那天我故意在學校留到很晚才回去。進門發現客廳被布置了舞臺，他們跟陸笙一起，排了一出小短劇。”

　“什麼容？”

　“《負荊請罪》。”

　夏郁青笑說：“你是什麼反應？”

　“想繼續生氣，氣不起來了。”

　“是誰的主意？”

　“我媽。”

　“阿姨好溫。”

　“嗯。”

　只是回憶的余溫，都讓這個雨天也跟著變得溫起來。

　不知不覺間，走到了超市。

　買了些夏郁青拿手的菜，打包好的袋子由陸西陵提在手里，兩人于雨中折返。

　回到公寓，夏郁青進廚房準備食材。

　清洗著蓮藕，抬起手臂吩咐陸西陵，“幫我卷一下袖子。”

　陸西陵幫挽了兩圈，問有什麼能讓他幫忙的。

　“切菜可以嗎？”

　陸西陵只切過蘋果，但不妨礙他自信認為這沒什麼難度。

　當菜刀和削過皮的蓮藕到陸西陵手里，夏郁青開始后悔自己的決定——

　陸總仿佛不是在切菜，而是雕刻，每刀下去都要斟酌比對，誓要將每塊切到一般大小。

　夏郁青在一旁莫名著急，“……不用切這麼整齊！一樣可以吃的！”

　陸西陵不為所。

　夏郁青笑著按住他的手，“我算是知道阿姨為什麼不教你做飯了。”

　毫不懷疑，陸西陵會拿個電子秤出來，確控制油鹽醬醋的分量。

　工作調換，夏郁青指使陸西陵去洗菜。

　相信，以他的個，會把蔬菜清洗得沒有一丁點殘留。

　兩個人吃飯，三道菜綽綽有余。

　餐桌上的花瓶著他們回來時經過花店順便買的一束花。

　佳人康乃馨，沒摻雜其他，翻滾的波浪，很是漂亮。

　夏郁青捧著湯碗喝湯，輕輕吹氣，熱氣繚繞中，忽然說，“陸西陵。”

　“嗯？”

　“我們去領證吧。”

　*

　【16.近況更新】

　謝最近沒什麼特殊日子，預約系統還有空余名額，全了他們不算心來的心來。

　上午拍加急登記照，下午民政局辦-證。

　不過十來分鐘，就從民政局出來。

　到了車上，夏郁青并攏兩本結婚證拍了張照。

　朋友圈文案斟酌了又斟酌，覺說什麼都有點煽和多余，就干脆只發了四個字“近況更新”。

　接下來便是滿坑滿谷的“恭喜”和點贊。

　所有評論里，唯獨夏郁青導師的那條獨樹一幟：下下周一論文初稿，別忘了[微笑]。

　那個系統自帶的“微笑”表包生生讓夏郁青一激靈。

　等暫且理完了手頭的消息，夏郁青回神，問陸西陵是在往哪兒開。

　陸西陵說：“請小朋友吃頓晚飯。”

　“去哪兒吃？”

　“到了就知道。”

　Crepuscolo，當年他欠的那一頓。

　第二天早上，夏郁青拿起手機查看微信朋友圈。

　時間線里，刷出來了一條陸西陵發布的狀態。

　他那一直灰杠的朋友圈，不知什麼時候開通了。

　唯一一條狀態，發自于昨晚，睡著以后。

　照片是“”的拍的照片。

　配文跟一模一樣：近況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