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夏郁青在電視臺適應得很快。

　不如說,把放到任何陌生環境，都能依靠自己的主觀能，將其變自己的舒適區。

　他們這一批進來《南城民聲匯》這欄目的一共有三個人,開始實習沒幾天，有個生被《早間新聞》組給要走了，剩下夏郁青和另一個男生。

　男生名李添，南城傳學院大三播音主持專業的。一般念播音主持的形象都不錯,李添也是。他相貌周正，格隨和，又比較會做人，比如空調檢修的時候請全組人喝冰茶，比如拜托常常出國的家里人幫各位員工代購奢侈品，因此很得大家喜歡。

　剛實習沒兩周，就有一位資歷高的老員工跟帶教老師說，李添這人靠譜,到時候可以直接發三方。

　夏郁青和李添同為實習生，自然走得更近一些。

　組里就有人打趣他倆“金玉”,夏郁青正式不正式解釋過好多次，自己有男朋友，但大家仿佛失憶了一樣,下回該開玩笑繼續開玩笑。

　職場環境跟相對單純的學校環境不大一樣，有時候有些事不能太“較真”，不然保不準就有人在背后給記上一筆“開不起玩笑”的罪狀。

　夏郁青改變不了別人說什麼，就開始更加注意跟李添只保持工作上的必要來往。

　還往工位上放了個陸西陵的相框，手機屏保也改他的照片。

　有人好奇問這是哪個明星,就趁機介紹說是自己男朋友。

　但沒人信。

　同事說，現在誰沒有七個八個的“男朋友”？

　他們都以為是哪個十八線電影明星,夏郁青是他的“友”。

　夏郁青好氣。陸西陵那張臉，真要去混娛樂圈，怎麼可能只十八線。

　他們欄目一天一播，一期呈現出來的只有二十分鐘，但背后有數不清的繁瑣工作，哪怕有兩三個小組同時推進選題與策劃工作，加班也是常有的事。

　這天，夏郁青一直忙到晚上九點。

　市臺離陸西陵的住不遠，地鐵也就三站路。凡能正常下班，夏郁青就會自己坐地鐵，加班的時候，陸西陵必然會開車來接。

　乘電梯的時候，上李添。

　電梯門將要闔上了，夏郁青趕按了一下開門按鈕。

　李添兩步跑過來,進電梯說了聲“謝謝”，又問:“準備走了?“

　“嗯——你今天也加班?"”

　“演播廳錄綜藝節目，我被拉去坐前排當托。”

　夏郁青笑出聲。

　一塊兒下了電梯，出了廣電大樓，李添問：“去坐地鐵？”

　“我的車已經到了。”夏郁青抬手，指了指路邊打著雙閃燈的黑轎車。

　李添瞥去一眼，笑說，“現在豪車都出來開滴滴優了？”

　“是我男朋友。”夏郁青笑著擺了一下手，“我先走了。”

　李添愣了下，又盯著那車多看了兩眼，遲緩地說，“嗯。那明天見。”

　夏郁青跑過去，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

　陸西陵啟車子，開口時語氣幾分平淡：“都看到我了還跟別人磨磨蹭蹭。他誰？你同事？”

　“跟我一起進來的實習生。“

　趁著掉頭之前，陸西陵往那一側的窗外瞥了一眼，“你們節目最近換的出鏡記者就是他？”

　夏郁青笑說：“你追了節目？”

　“反饋，說新的記者播音腔太重，不如原來的有親和。”

　夏郁青解釋說：“原來的悅悅姐請產假了。本來只準備讓他代班一期試試效果的，但后續我們短視頻方號上他出鏡的那期點擊還不錯，領導就讓他先繼續代班。他長得還比較帥，很容易營銷出圈。”

　陸西陵微微挑眉，剛要開口，夏郁青又切換為了吐槽模式：“……不過他不在我的審點上。而且，我覺得說得對，他太端著了。”

　陸西陵便不再說什麼。

　到家，夏郁青先去洗漱。

　夏天天氣熱，有時候又要跟著跑拍攝，在空調房里悶上半天，整個人都黏糊糊的不清爽。

　洗完以后，換陸西陵去。

　陸西陵洗完澡，自主臥浴室出來，在客廳里沒看見夏郁青的人影，看見書房亮著燈，走過去一看，正坐在椅子上，趴著書桌寫日記。

　過分投，他走進去時，都沒發覺。

　陸西陵在書桌旁站定，“你再不闔上，我就要看到了。”

　夏郁青嚇得回神，下意識掩上了手賬本，抬頭一看，陸西陵上半沒著服，又不知道該不該移開目。

　陸西陵問：“寫完了嗎？”

　“還差一點點——你這里有墨水嗎？我買的放在辦公室了。”

　“有。”

　陸西陵走到旁去，拉開了右手邊屜，從中取出一小瓶黑墨水。

　他手，將鋼筆遞了過去。

　他旋開筆桿的時候，夏郁青不經意間又瞥到了他腹部上的疤痕。不是第一次見了，但每次見都覺得惋惜。

　像是下意識，出手去輕了一下，“這個疤沒有辦法消掉麼？”

　陸西陵只是稍頓，手上作沒停，仍舊專心致志灌墨。

　片刻，他拿了張紙巾，了旋擰上的鋼筆的筆尖，遞給夏郁青，又了墨水瓶瓶口，蓋上蓋子。

　夏郁青手指夾在手賬本之間，要翻不翻，轉頭看了陸西陵一眼，“你站在這里我沒辦法繼續寫。”

　陸西陵垂眸看，“那就先不寫了。”

　說完，他手將手里的手賬本，連同鋼筆都出來，“啪”的一聲扔在旁邊桌面上。

　隨即攥著的手腕，將從椅子上拉了起來。兩只手臂摟住的腰，轉，一把將抱上書桌。

　他輕按住的肩膀，阻止跳下來。

　一手垂下去，捉住了纖細的手指，靠近他腹部疤痕的同時，低頭吻住。

　想要蜷住手指，但陸西陵攥住了，不肯，指腹輕疤痕，覺那是燙的，是因為指上的溫度，還是他的溫，不知道。

　下一瞬，陸西陵手掌在肩頭一按，朝后倒去，不得不臂撐住了。

　書桌上臺燈亮著，照出一圈扇形的。

　的手就撐在那一片里，像積雪的月，但不覺得冷。

　*

　力氣盡失的夏郁青，是被陸西陵抱進浴室的。

　但立即將他趕了出去，反鎖上門，聽見門口有笑聲，腳步聲遠了，才走進淋浴間，取下花灑。

　磨蹭了半晌，打開門出來。

　走出主臥房門的時候，和自客衛過來的陸西陵迎面撞上。

　他應當是洗了一把臉，面頰上還沾著水滴。

　夏郁青腦袋像是銹住，無法思考了，更不敢去回想他之所以要洗臉的緣由。

　陸西陵瞥一眼，卻是神如常，好像知道會不好意思，他連語氣都很平靜：“快把日記寫完，過來休息。”

　夏郁青訥訥地說不出話，只點了點，繞過他，腳步飛快地回到書房里。

　第一時間是去檢查桌面。還好還好，都是干凈的。

　拿過一旁的深綠皮革手賬本和鋼筆，又將彼時被不小心打翻，被陸西陵扶起來的臺燈，往面前移了移。

　挪這盞臺燈，看見那扇白時，整個人又像是沸起來。

　在椅子上坐下，翻開手賬本，揭開鋼筆筆帽。

　寫到還剩幾句的日記，記錄的是今天工作上的事，但這些容，相比較于方才的驚濤駭浪，平淡得不值一提。

　低下頭，額頭抵在本子的紙張上，手揪住了心口的服，好像這樣可以讓心悸之稍緩。

　但是沒用，錯覺這空間里還殘留某種氣息，來自于陸西陵伏于膝間，在幾乎失控的驚里，捂住了自己的，卻沒有辦法阻擋的涌。

　夏郁青將今日的日記草草結尾，收進背包里，按上了臺燈，關上了書房燈，回到主臥。

　陸西陵半躺著，借臺燈翻閱手里的一冊雜志。

　過來時，他只掃了一眼，神依然尋常。

　夏郁青躺下去，拉被子蓋住半邊臉，一聲不發。

　片刻，聽見雜志被輕輕扔在床頭柜上的聲音，一切燈都滅了，陸西陵躺了下來。

　他手來摟的腰，“這麼快就睡著了？”

　“嗯。”

　“那現在是誰在跟我說話？”

　“……反正不是我。”

　一聲輕笑。

　發燙的耳垂被他微涼的手指了一下。

　問：“……你從哪里學的？”

　“這也要學？”

　“以后不準這樣了。”

　“不喜歡？”他低聲笑問。

　那呼吸只是溫熱，卻也像是水蒸氣一般，燎過耳后的皮。

　或許因為，陸西陵的聲音總有種雪意的清冽，讓他說任何話都不顯得甜膩，包括剛剛，他說青青一點都不臟，哪里都是干凈的。

　今天翻來覆去地越不過去書房的記憶。

　一時間沒有作聲。

　他一副了然語氣，“那就是喜歡。”

　“沒有！”

　陸西陵笑著，摟住似乎想要來打他的手臂，“好了好了，睡覺。”如果不是沒備著措施，他今天一定不會這樣輕易放過。

　“你每天都寫日記？”陸西陵問。

　“基本是的。特別忙的話也會寫一句話。”

　“你日記里有我嗎？”

　“……你早就出現在我的日記里了。”

　“是嗎？”他仿佛心極好，明明都休戰了，卻又忍不住開始逗玩，“那今天的事呢？寫了嗎？”

　“……”夏郁青實在忍不了，手重重地錘了他一拳。

　今天的事哪里需要記，一輩子也忘不掉。

　力氣一貫大得很，這一下錘出了“咚”的聲響。

　又忙問：“沒事吧？”

　“你說呢？沒輕沒重。怎麼剛剛倒是不打人……”

　夏郁青去捂他的，舉手投降：“……求你了，別再說了。”

　陸西陵發出愉快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