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知己（07）

正午，烈日當空。

“查到了，視頻中的男子是輕紡學院大一學生，名盧慶，他……”張貿甩掉臉上的汗水，話還沒說完就被花崇打斷。

“盧慶？周明宿舍的室長？”

“啊？”在太底下奔忙了一上午，張貿腦子一瞬間沒轉過彎，“誰是周明？”

“那個報案人，也是輕紡的學生。”柳至秦看一眼花崇，“我記得他說，當時一個人在小樹林，心裏不踏實，打電話讓室長宿舍的兄弟們來幫忙找，結果這個盧慶把大半個學院的人都來了。”

“而且發現鄭奇頭顱的就是盧慶。”花崇支著下，“還有當時和盧慶在一起的人。”

張貿後知後覺道：“我靠！那盧慶嫌疑重大啊！大新校區的宿舍比老校區好，一間屋住四個人。只有四個人去小樹林的話，現場無論如何不會被破壞現在那個樣子！他是故意的！”

大新校區遠離市局，重案組在附近的學府街派出所借了幾間屋辦案。周明再次被請來，臉上泛著一興勁兒，眼睛裏卻布著幾條紅。

“昨兒激了，沒睡著。”他如此解釋。

柳至秦開門見山：“認識鄭奇嗎？”

“鄭奇？”周明擰著濃眉，“好像聽說過，但沒什麼印象。”

“他就是你們找到的死者。”柳至秦將一張照片往前一推，“你同校學長，建築學院大四學生。”

周明睜大眼，盯著照片看了幾秒，登時咋呼起來：“我是他！”

“你認識？”

“這人……這人……我靠！居然是他！”周明穿一件土氣的短袖恤，手臂在外面，皮眼可見起了一層皮疙瘩。

他抱著手臂，本能地著皮疙瘩，有些語無倫次：“我！我他媽真沒想到是他！他怎麼死了？”

柳至秦觀察著周明的反應，等了大約半分鐘才問：“你認識死者，但不清楚他的名字？”

周明愣了半天，接不了人被殺害分的模樣。

柳至秦也不催他，只道：“你先平靜，什麼時候緩過來了，我什麼時候聽你說。”

“不，哎不是……”周明抓了抓頭髮，“我也不是緩不過來。我……我只是覺得這事兒，哎，這事兒太離譜了吧。”

“嗯。”柳至秦點頭，不聲：“怎麼個離譜法？”

“就不久前還在你邊出現過的人，突然死了，還死得那麼慘，最後還是給你發現的。”周明打了個哆嗦，聳著肩膀，“不能細想啊！”

“前不久還出現過？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周明看起來沒心沒肺，其實也不傻，思考片刻便警惕起來，“我跟他的死可沒關係啊，不信你們可以去查。我是知道他這個人，但沒說過話，他也不認識我。”

“他是你們學校的風雲人吧？”

“風不風雲不知道，我不關心校園八卦。”

“但你對他似乎悉？”

“能不悉嗎？”周明往桌沿上一靠，“我們室長經常念叨他。”

“室長？”柳至秦道：“盧慶是不是？”

周明一拍腦門，“糟了！死的是鄭奇，盧慶不得傷心死啊！”

“看來你是從盧慶那兒知道鄭奇的？”

周明唉聲歎氣，有點恨其不爭的意思，“盧慶吧，和我們不大一樣。”

“嗯？怎麼不一樣？”

“他……那個，他喜歡男的。”

柳至秦抿住角，十指疊。

周明眨了兩下眼，繼續往下說：“大人多，我們和鄭奇不在一個學院，年級差得也多，按理說盧慶不會認識他，但盧慶開學就加了一個繪畫社團，鄭奇以前也在那個社團，當時已經退了，後來不知道怎麼被大二的去幫忙帶了一次社團活，盧慶就，就……”

“喜歡上他了？”柳至秦問。

周明一副一言難盡的樣子。

柳至秦倒是有些慨。

現在的大學生比之幾年前，對周遭的人和事已經包容開放許多。以前大學裏常有同學生被孤立的事件發生，如今大一的新生卻能接納一個取向與己不同的男生，甚至讓他為室長，聽他傾述經歷。

“我們室長人好的，績也好，就是腦子太軸了，鄭奇都拒絕他好幾回了，他還不肯放棄。”周明不滿道：“我要是他，你鄭奇看不上我，我他媽還看不上你呢！”

柳至秦又問：“5月9號晚上發生的事，你有印象嗎？”

“9號？”周明想了一會兒，“我在圖書館看書，10點閉館之後去湖邊跑步。”

“幾點回宿舍？”

“12點。我們宿舍12點關門。”

“宿舍裏的其他人呢？”

“都睡了。我回去的時候已經熄燈，外面有路燈，我就沒開應急燈。”

“你睡下之後，聽到過什麼響嗎？比如開門關門的聲音？”

周明搖頭，“我睡眠品質高的。”

“我再問你一個問題。”柳至秦道：“昨天你說，去小樹林跑步是因為那兒清靜，這是你自己的想法，還是有人跟你這麼說過？”

“當然是我自……”周明不經思索便開口，說到一半卻停下來。

柳至秦一眼就看出問題，“有人跟你提過，對吧？”

周明皺眉，疑地打量柳至秦。

“是誰？”柳至秦問。

周明猶豫了十來秒，一臉困與張。

柳至秦說：“我提醒你一下，鄭奇被人殺害並分，案件質非常惡劣，公民有義務配合警方辦案。”

“是，是……”周明咽了咽唾沫，眼睛鼻子都快皺到一塊兒去了，“是盧慶。前幾天我在湖邊跑步時，他陪我跑了一段，說南區哪哪都是人，跑個步都不清淨。我一想也是。他又說要不週末去北區的小樹林跑步吧，哪兒基本上沒人。我最開始有點猶豫，覺得南區北區離太遠，中午回來休息的話，很耽誤時間。”

“他讓你帶上足夠的水和午餐，中午在小樹林裏面休息？”

周明眉頭鎖，後知後覺發現自己似乎是被盧慶刻意引導了。

柳至秦問：“是這樣嗎？”

周明一咬牙，“是。”

另一間警室裏，盧慶惶不安地坐在靠椅上。

他比監控裏看上去更加清瘦，皮白皙，此時卻是病態的蒼白，目始終垂向桌面，不敢與花崇對視，額頭與臉頰上全是冷汗，聲音小得像蚊鳴，單薄的肩背不停發。

自打他進門的一刻，花崇心裏就有了幾分數。

他不像是能殺人分的人，但他一定知道些什麼，甚至與鄭奇的死有重大關聯。

“我真的不知道。”盧慶低聲說：“不是我殺了他。”

這時，門外傳來兩聲輕敲。

“進來。”花崇說。

柳至秦推開門，俯在花崇耳邊低語。花崇面平靜，點了點頭，像是並不意外。

柳至秦拉出一把椅子坐下，打量著盧慶。

“是你向周明提議，讓他去北區的小樹林跑步？”花崇問。

盧慶頓時變得更加張，雙手用力絞在一起，柳至秦幾乎聽得見他牙齒打的聲響。

“也是你告訴周明——帶上水和食，中午累了就去小樹林裏面休息？”花崇並未擺出聲俱厲的架勢，周圍卻有了種無形的迫氣場。

頓了幾秒，他又道：“你在輕紡學院人緣不錯，績也好，在宿舍是大家推選的室長，周明對你一向服氣，你的建議，只要是合理的，他多半會聽。”

盧慶急促地呼吸，下被咬出一道痕，“我，我沒有……”

“周明進小樹林休息時，察覺到林子裏有一惡臭，懷疑有死，讓你立即室友們過去。”花崇盯著盧慶，語氣和緩，“但你了上百人前去。不久，‘北區小樹林有’的消息全校都知道了。盧慶，頭抬起來。”

聞言，盧慶頭埋得更低。

花崇起，單手撐在桌中間，另一隻手突然卡住他的下，往上一抬。

盧慶驚懼地睜大雙眼，無助地著花崇，眼淚從眼角落下，順著蒼白的臉龐落。

“鄭奇不是我殺的，真的不是我！”

“你使周明去小樹林，是希他發現塊。”柳至秦道：“那麼多人去小樹林，是為了破壞現場。你的行為很矛盾啊盧慶，你想掩飾什麼，或者說替誰掩飾什麼？”

花崇放開盧慶，“我信你不是兇手，但你得把知道的半點不告訴我。”

柳至秦眉峰輕微一蹙。

從主觀來說，他也不信眼前這個弱氣的男生是殺害鄭奇的兇手。但現下案件線索淩，案並不明朗，盧慶嫌疑極大，不僅有行兇的機，事後的各種行為也匪夷所思。

花崇當著盧慶的面說“我信你不是兇手”，是不是有些……

“我知道他被人害了。”盧慶巍巍地抬起頭，抹掉淚水，仍是驚魂未定的模樣，“我想幫幫他！”

“幫？”花崇問：“怎麼幫？你怎麼知道他被人害了？”

“我看見了啊！”盧慶再次泣起來，像看到了極其恐怖的畫面：“那天我就在他住的地方，我都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