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秦瀚霖把張汝蔓的行李放去後備箱裏，打開了車門。

張汝蔓聳聳肩，手往兜兒里一放，瀟灑坐了進去。一坐進去，便道：「我要去我姐那裏，跟說好了，晚上去那裏吃飯。」

秦瀚霖卻沒急著開車，問：「什麼時候走？」

他指的是出國的事，張汝蔓有些不自在，著外頭道：「三天後。」

「這麼快？」

「去了得先語言培訓。」

「讀幾年？」

「四年。」

「還回來嗎？」

「廢話！我爸媽在國，我還能不回來了？我是出國讀書，又不是出國潛逃。」

「我是說畢業后。」

「不知道，到時候再說。」

幾句對話之後，便是長久的沉默。秦瀚霖向車外，笑了笑，玻璃卻照見他的笑容不是那麼好看。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這些，去幾年，什麼時候回來，是不是畢了業就在國外工作，不再回來了……

忽然覺得心裏某堵得慌，秦瀚霖了口氣，沒再說什麼，發了車子。

晚上，徐天胤和夏芍家裏不僅迎來了張汝蔓，還迎來了秦瀚霖。吃飯的時候，夏芍看著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不由嘆了口氣。前世，和師兄的相識，可以說是張汝蔓和秦瀚霖牽的線，而這一世，他們兩人是因為他們才相識。只不過跟前世一樣，家世、『』，由於這些差別太大，兩個人邁出這一步還是這麼難。

向來不『』手別人的姻緣，但對於這兩個人，真的很想幫幫忙。但是，告訴他們，他們是前世註定，真的對他們是好的？兩個走到一起，希他們是真心相，而不是因為前世註定。

家世、『』、世這些外在的評判標準，等有一天兩人能放下的時候，才是他們真的能幸福的時候。而夏芍知道，這一天會來，只是離這一天，他們還要走五年。

五年，那時候離他們初相識，已有十年……

夏芍笑了笑，垂眸之時心已經放開。還是讓他們自己來吧，哪怕磕磕絆絆走上十年，也是自己看比較好。

因為而走到一起，真的比註定要好。

張汝蔓三天後還是走了，走的那天張啟祥和夏志琴夫妻一起來了京城，到機場為送行。不知實的張啟祥還有些生兒的氣，夏志琴哭著殷殷囑咐，到了國外好好讀書，別再惹事。張汝蔓笑笑，看起來和以往沒什麼兩樣，揮揮手就上了飛機，一進去坐下便流下淚來。看向機艙外面，看向京城的藍天，看見城市在腳下慢慢變小，卻沒看見機場外面，一輛車的車始終開著，有人和一起，著藍天。

……

忙完了休學和張汝蔓出國的事，夏芍也沒真閑下來。

去了很多地方，香港、臺市……見了很多朋友，李卿宇、戚宸、展若南、曲冉、劉翠翠、羅月娥、龔沐雲……

把結婚請帖親自送了過去，也順道跟朋友們說說前段時間的事，當面謝謝他們。當然，這其中總有些傲的，比如嫌來得晚了，比如表示不參加婚禮。

給撂這話的人是戚宸，夏芍聽了只是一笑，不與他計較，只道：「反正我請帖已經送了，來不來是戚當家的事。不過，如果你不來，也請讓展若皓和當初去昆崙山救援的兄弟們來一趟，我想謝他們一下，請他們喝杯喜酒。」

而相比起戚宸的傲，李卿宇和龔沐雲則好請得多。兩人在見到之後，都問了和孩子的事，然後表示一定會來。

朋友之中，還有個胡嘉怡在英國，夏芍去不那麼遠，便把請帖寄了過去，順道也給亞當寄了一封。

前段時間，亞當實現承諾帶父親安德里來了趟香港，當面見了唐宗伯。事的結果果然如夏芍所料的一般，兩人一見面，便覺時流逝，都已老了。上回在英國，撒旦一脈的所作所為讓唐宗伯本就對當年的事不再抱有太大的仇怨，前段時間經歷了弟子生死之事，他對這些往事如今皆已放開了，當場便表示不再追究了。老安德里卻痛哭流涕，表示回國之後，會在教堂里擔任神父，度化開導世人，行善至壽終。

既然唐宗伯原諒了亞當一族，夏芍便給亞當寄去了婚禮邀請，畢竟前段時間，他也出過力，理應請他來喝杯喜酒。

另外，萊帝斯集團的老伯頓夏芍也請了，還有國黑手黨家族的主傑諾，以及唐宗伯的老友黎良駿。

國的請帖也早早就寄了出去，忙完這些事，華夏集團在日本的拍賣公司和古玩行落戶，夏芍還去了趟日本，出席了落典禮，坐鎮了幾天。

待回國之後，子已有七個多月，就快八個月了。

到了這個月份，徐天胤已經不允許再到跑了，說好的回東市養胎也沒回去，因為李娟早就知道兒有多忙，和夏志元商量了下，便來了京城，住進了兒婿家裏，方便照顧。至於夏志元，他先留在東市忙基金會的事，等婚禮日子快到了，再和夏家人一起來京城。

徐天胤剛剛升職，軍方要務的接工作很忙，但他再忙每晚也必定回家陪夏芍。有了他和李娟的照顧，夏芍正式進了養豬的日子。前段時間忙得要命，這段時間閑得要命。

但閑歸閑，日子卻也幸福得快要滿出來。

以為，日子會一直這樣過，直到婚禮那天才能忙一忙，沒想到，這天家裏便來了人。

有人敲門的時候，李娟一開門便愣了愣。門口，華芳一臉憔悴地站著，手裏還提著滿滿的補品。

華芳是來求的，這次犯的事了老爺子容忍的底線，老爺子了真怒，發話要辦他們。調查組不敢怠慢，這幾個月和丈夫都停職在家，隨時接傳喚審查，而審出來的數額，夠坐牢的。而丈夫也被牽連，有兩樁事是以丈夫的名義辦的，丈夫雖不知，但前兩天事報去老爺子那裏的時候，老人發了好大的火。怕這次他們夫妻兩人都難逃分，丈夫不知會不會丟去職，而不知會不會真的坐牢。

丈夫的不能丟，的牢也不能坐，不然，兒子的前程就毀了。哪怕他在徐家，日後場上他也永遠抬不起頭來。因為他有個落馬的父親和犯過前科的母親。

事關兒子，這次是真的怕了。只是沒人能救他們夫妻，老爺子親口發的話，的娘家，包括平時往的朋友，沒有一個人敢手。思來想去，這世上能在老爺子面前說句話的，就只有夏芍了。

這個曾經怎麼都看不順眼、百般得罪的人，如今卻了他們一家唯一的救命稻草。

當夏芍從樓上下來的時候，華芳走過來，當時便在樓梯口跪下了！

這一跪，夏芍淡定得很，卻把李娟嚇得直往後退。退了幾步，又趕上前扶，「二嬸，你這是幹什麼？」

華芳跪著不起來，以前太要面子了，現在不要了，只要兒子的將來不毀在的手裏。

「我知道我以前對不住你，背地裏和王家害過你。我也知道我以前看不上你，總覺得你的家世配不上徐家，總覺得你會給徐家招禍，連累我們。都是我心眼太窄，太自私，看人太淺。我知道我把你得罪慘了，現在來求你，你也不一定幫我。可我還是來了，求你幫幫我們家，我們不能出事。不然，有我們這樣的父母，孩子下半輩子就毀了……他才不到三十歲，他還沒家……」

華芳泣不聲，這雙眼，這段日子裏哭過太多回，已經紅得發青，面『』憔悴，看起來早已不是以前保養得當、三十齣頭的面容，此刻早就老態盡顯。

夏芍垂眸看了華芳一會兒，緩緩從樓梯上走了下去，手，扶了起來。

華芳怔住，懵愣地抬頭，夏芍肯扶起來，至說明有幫忙的可能。但是不敢想像，以為今天來，下跪、說盡好話，讓看盡自己的狼狽，也未必會幫他們一家。沒想到……

「我不在場，這事管不了。」夏芍淡淡的一句話，卻將華芳拉回現實，臉『』立刻煞白，眼淚往外涌。還是想錯了，原來人家並不是想看下跪伏低，人家是連看都不想看。

最後的一救命稻草就這樣地斷了，華芳直愣愣地站著，也似站了風中的一將死的草。沒救了……丈夫，兒子，家庭……一切都沒救了。

悔，從來沒像這一刻這麼悔，期待一切可以重來。

眼淚往外涌，子一晃，便要摔倒。

「但胤在軍方，軍政不分家，許他能說上話。這事我會跟他提一提，能不能幫得上忙，就看他了。」夏芍淡然的聲音在此刻又傳來。

華芳撲通一聲摔倒，卻沒覺出疼來，仰著頭，眼淚還在往外涌，眼神卻懵住，彷彿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只是短短的兩句話，對來說是兩重天，時間久得彷彿過了兩個世紀。

短短的兩句話，讓深深地會到地獄和天堂的區別，絕和希的區別。

「……謝謝、謝謝！」發抖，掩面痛哭，除了這兩個字再說不出別的。但這兩個字，這一刻卻是發自心的。

直到華芳走了，李娟都還沒回過神來，夏芍卻站在樓梯口，向華芳離開的方向。

華芳猜對了，是不願意看下跪伏低，連看都不想看。但卻想讓師兄能有更多真心待他的親人，所以，不希他們激的是，只希他們能激師兄，記著他哪怕一點點的好，將來能給他一點點的真。

也知道，在往前的三十年，這對眼裏只有位、名利的夫妻，不曾給過家人多真，但希這會是一個好的開始。畢竟，往後的時間，不止三十年。

夏芍將目從門口收回來的時候，不由飄遠，向另一個方向，那是軍區的方向，徐天胤的車剛開到軍區門口，一名年輕的孩子在門口等他。

徐天胤一愣，把車停下，搖下車。

「表哥……」劉嵐著車裏，上午的照進駕駛座里，徐天胤軍裝筆，肩上金『』的三顆星晃著人的眼，也泛著冷。劉嵐有些畏懼地咬了咬，「我、我有事想求你幫忙。」

說出求字的時候，臉上發燙，不由低下頭，不敢看徐天胤，卻聽見一聲車門打開的聲音。一抬頭，看見副駕駛的車門打開了。

「上車。」徐天胤的話很簡潔。

聽在劉嵐耳中卻覺得很冷，有些不敢過去，但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上了車。

「說。」車門一關上，徐天胤便問。

劉嵐坐在他邊，只覺被他的氣場得頭也不敢抬，更想不到他說話這麼簡潔直接，連句寒暄的開場白也沒有。

「我、我想求你……幫幫天哲表哥。舅舅和舅媽出事的話，他以後……會很難。」劉嵐咬著，低著頭，等著被拒絕，就像這段日子求父母的時候，他們為難的拒絕。

等著被徐天胤拒絕，畢竟和這個哥哥並不悉，而且還有過不愉快。能覺到他轉頭看來，只是默默注視便讓有莫大的力，不敢抬頭，因此也沒有看見徐天胤眸底一閃而過的羨慕。

「好。」

最終，只聽見這一個字。也正因這個字，怔愣了半晌，倏地抬起頭來，眼中有著巨大的不可思議。

來這裏之前，想過很多種自己被拒絕的理由。或者說，認為自己一定會被拒絕，但還是來了。從來沒想過，只是一開口，他就答應了。從來沒想過，準備的那些打他的理由一句也沒用上。更沒想過，他答應得那麼乾脆，就連在家裏求父母的時候，他們也是因外公這次很生氣，而不敢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