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珣深吸了好幾口氣,才一字一頓地說:「除非我死。」
陸風禾頓時彷彿被定住了一樣,若是先前的話是帶了刀子,那這四個字便是淬了冰,還是傳聞中千年不化凍骨的寒冰。
沈南珣牙關咔咔作響,鬆開陸風禾的時候一時沒控制住甩了一下,陸風禾未察子一歪倒在迎枕上。
沈南珣下意識手要去扶,手都到陸風禾的肩膀了,可還是收了回去,轉開門出去了。
枍哥兒昨日睡得晚,早上起得又早,雖然白日里睡了午覺,可跟著哥哥姐姐滿院子跑了大半天,也顧不上等沈南珣,早就睡了。
沈南珣對候在門口的綠芙說:「讓翠芝守著哥兒,你也伺候好娘子。」
說完沈南珣就大步走出了院子。
綠芙推門進屋,陸風禾還怔忪地倒在迎枕上。
綠芙聽到他們爭吵,不,準確說開始陸風禾單方面的,但為了什麼事,綠芙站得遠,並沒有聽到。
「娘子,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裳鬆了頭髮也歪了……」綠芙扶陸風禾起來,帶著哭腔氣憤地說,「郎君…郎君…打你了?」
「他豈敢打娘子,陸家郎君可都在呢。」
綠芙有些慌,「奴…奴婢要去棲霞苑稟…稟太太去。」
陸風禾拉住綠芙,「說什麼胡話,你是看到了還是聽到了?你稟什麼去。」
「可…可娘子你真的沒事嗎?」
陸風禾搖頭,「我是手上有傷了還是肩上有傷了?怎麼就了郎君打我。」
綠芙給陸風禾整理裳,看到陸風禾肩膀紅了一片,又拉開看了另一邊肩膀。
「還說沒打,娘子肩上都紅了,我是一定要說給太太聽的。」
陸風禾也有些來氣了,「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你是我的大丫頭還是我娘的?你若是想做我娘的大丫頭,明日,不,現在你便去聽吩咐去。」
綠芙嚇得撲通一下跪在地上,
「娘子息怒娘子息怒,奴婢…奴婢只是擔心娘子,如今太太和郎君們都在,娘子何必委曲求全。」
陸風禾神懨懨,「起來吧,讓我一個人待會,不該說的別瞎說。」
綠芙有些不放心地應下,「奴婢在外間候著,娘子喚我便是。」
陸風禾斜靠在迎枕上,雙眼失焦,隨意地揮了揮手。
綠芙輕手輕腳地退到門邊,坐到門邊的杌子上,一臉擔憂地看向陸風禾的方向。
陸風禾翻了個,仰面躺在羅漢床上,看著屋頂的橫樑,現在一腦子問號。
為了沈南珣對歸家一事反應這樣大?
歸家不正好給他心心念念的畫中人騰地方了嗎?
再不然,他的外室也有地方了,也能堂堂正正進度了。
男兒的面就那樣重要?寧願讓一個不的人占著正妻的位置,也不願和離?
可若是休妻歸家……那陸風禾是不願意的,沒做錯事,陸家也丟不起這個臉!
到底為什麼?陸風禾想不明白。
上輩子陸家又因何到了那番田地?
若只是鶴鳴書院,那便直接收歸朝廷,重新指派人管理便是,反應朝廷在各也都有學。
況且,鶴鳴書院也只是名氣大些,其他世族也都有自己的族學,也都收外族子弟。
為何非得燒了鶴鳴書院才肯罷休?
多半不是因為書院,而是因為其他事。
到底什麼事,陸風禾完全想不起來。
上輩子就忙著和枍哥兒鬧得飛狗跳。王妃放縱,又想和枍哥兒親近些,又忍不住要求嚴格些。
忙著想方設法攔著王妃給沈南珣納妾娶親,忙著管好郡王府參加各種宴會。
讓沈南珣和王妃看到,一個人也可以把郡王府里裡外外上上下下管得妥妥,用不著再弄一房進來幫襯。
陸風禾眼睛一眨都不眨,很久就蓄滿了淚水,知道從眼角流下,流進鬢角的碎發里才察覺。
陸風禾了眼淚,了乾的眼睛。
什麼全福夫人,活得糊裡糊塗的有什麼用,孩子不明不白沒了,娘家不明不白落寞了,就連枕邊人都不明不白有了外室子。
自己上輩子到底幹了個啥?陸風禾不自問。
陸風禾有些泄氣地拍了拍自己的腦門,企圖通過這種方式想到更多蛛馬跡,奈何都是枉然,只覺得自己頭更疼了。
直接的林倩最後被親父親接了回去,說是給訂下一門好親事,沒多問,只是給了不添妝。
還記得沈二郎在楓哥兒十歲上,大約五六年後,在西北戰場上了傷,瘸了一條,人沒有再回過京都,而是把妻兒都接回了同州老家。
還記得郡王爺在枍哥兒沒了第七七四十九天,也就去了,手裡還握著枍哥兒親手給他刻的小章,代一定要把他和枍哥兒挨著葬。
著不尋常,可問題到底出在哪?
讓說一說上輩子做了些什麼香,如數家珍。
或者論一論重譜了哪些古琴譜,每一曲現在也都清晰地記得。
哪怕是讓擺一擺殘棋,現在估計也分毫不會差。
屬實該做的啥也沒做,不該做的做了一大堆。
陸風禾其實回來這幾天一直在逃避,把枍哥兒從善福堂接回來,也沒個新的章程。
說是要和離,說完了哭出來了,依然沒有什麼計劃。
實在在後宅關得太久了,現在因為坐月子不得不呆在西廂不能出門,可實際上若是能出門,只怕陸風禾也輕易不會走出白苑。
把自己關在佛堂關了三年,如今已經習慣了就呆在小小的空間里,生活起居有人持,不需要思考任何事,彷彿只要活著便好。
咚一聲,陸風禾回過神來,扭頭看向發出聲音的地方,原來是綠芙靠在門邊打瞌睡,腦袋磕在門框上。
陸風禾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罷了,吹燈睡吧。」
說完也不要綠芙伺候,自己去躺下,還放下了床幔。
綠芙走過去攏好床幔,吹了燈,退出了西廂。
陸風禾除非確實子有恙,要不然不會要人陪床的,值的丫頭雖說睡在次間或者耳房的地鋪上,但也能睡個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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