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庭熱鬧。
南侯府老侯爺溫已是花甲之年,銀髮如霜,穩居主位。
大周朝重武輕文,溫又是先帝駕前第一猛將,尊威無匹。
座下溫謹儒乃府中二房老爺,在翰林院當職。
溫謹儒原是老侯爺妾氏所生,那妾氏命薄,生下溫謹儒后崩而逝。
侯爺夫人見其可憐便收到自己房下養著,溫謹儒也算因禍得福承了嫡系一脈,仕途未庶出牽連,一路升至翰林院。
「蘇公子的大名我早有耳聞,坊間相傳蘇公子滿腹經綸,博古通今,這皇城裡但凡未出閣的姑娘們皆心儀公子,宛兒若是能嫁與公子為妻那可是真是天賜的……」
「咳!」
溫沒來由咳嗽一聲,嚇的溫謹儒是將『良緣"二字咽回去。
有丫鬟奉茶,溫面無表端著茶杯,手指住茶蓋撥浮在水面的葉,茶蓋不時撞擊杯緣發出聲響。
寂靜前廳,這聲響格外清脆。
廳前,蘇玄璟一襲白,墨發以玉冠束的整整齊齊,腰間別一摺扇,扇墜以金絨線攢的流蘇上,系著一枚紫玉珠。
此刻蘇玄璟意會,不濃不淡的眉峰下,那雙眼流泄出瀲灧笑意。
「溫侯明鑒,玄璟與宛兒偶識於花間樓,談笑中發覺宛兒姑娘藏文墨,腹有詩書,多次相便越發覺得與宛兒姑娘投意合,還請溫侯全。」
蘇玄璟的確稱得起是這大周朝一等一的公子,眉目如畫,冠勝雪,連聲音都出奇的好聽,似檐下滴水,又似雨落青瓷。
只是這話說出來讓溫聽著,不舒服。
花間樓那是大周皇城最大的煙柳之地,雖說自家孫扮作男裝去了幾回,可到底不是什麼彩事,這種場合把此事拿到桌面上說,可不像是夸人。
溫謹儒旁邊,一直沒有開口的李氏剛想說話,便被自家夫君搥了一下。
李氏瞪眼過去,但瞧著座上老爺子表不對,只得撇撇。
整個大周皇城誰不知道,南侯府那位長房嫡慕名滿皇城的第一公子蘇玄璟,簡直到了魔怔的地步。
人家去哪兒跟著去哪兒,人家喜歡什麼就學什麼,倒是讓習得一手好字,偏生仿著蘇玄璟的筆跡給自己寫詩,還鬧出笑話惹的整個南侯府蒙。
眼下蘇玄璟肯來求娶那位小祖宗,算是給了南侯府老大面子,也不知道老爺子在等什麼!
溫沒等什麼,他就是看眼前這個小白臉兒不靠譜。
孩子都是自家的好,婿都是別人家的好。
自溫宛父母於三年前那場瘟疫中離世,溫深覺對不起自己這個嫡孫,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府上別人可以沒有,墨園必須有!
正廳氣氛有些沉悶,蘇玄璟再次拱手,「溫侯放心,待宛兒嫁蘇府,玄璟必會……」
「蘇公子慎言!」
清冽聲音自廳外傳來,眾人尋聲去便見溫宛著一淺紫銀紋綉牡丹的翠煙裳走進來,腰間束金玉帶,鬢髮斜碧璽鎏金簪,簪間點點翠玉。
溫宛步走進正廳,長落雪,滿清貴。
再見蘇玄璟,已為兩世人。
「本姑娘尚未答應嫁給蘇公子,公子所謂必會怎樣可以先放一放。」
前世之恨錯在有眼無珠,溫宛餘掃過蘇玄璟,只盼此生與此人再無瓜葛,但若蘇玄璟敢再南侯府哪怕一草一木。
這一世,寧把壞人做到底!
「宛兒給祖父請安,給二叔,嬸嬸請安。」溫宛恭敬施禮后,揚起笑臉走到溫旁邊,而立,甚是乖巧,「宛兒聽銀蝶說前庭有熱鬧,還真熱鬧的。」
溫聞聲,皺眉看向隨溫宛一併廳等在角落的銀蝶。
銀蝶自是到那份威,子越發起來,慌張不已。
哪裡說熱鬧了?
再者往常就算說熱鬧,大姑娘也不會這樣把擺在明面兒上!
「什麼熱鬧,這是正經事。」
溫視線回落到溫婉上,眉眼皆是慈,「是蘇公子前來提親,你也來的正好,雖說父母之命妁之言,可到底是你要嫁人,若你真是喜歡……」
「祖父說笑,宛兒還小,哪裡捨得離開祖父!」溫宛撒一樣拽起溫袖子,「莫不是祖父閑我太吵,想我快點兒嫁出去?」
「胡說!祖父不得你再多吵我幾年。」溫寵溺開口。
廳前,蘇玄璟臉微變。
溫謹儒跟李氏臉變的更為誇張。
「這丫頭腦子是不是壞掉了,如今蘇公子過來提親還不想嫁?詩那事兒鬧的滿城風雨,要不嫁蘇玄璟,誰還娶……」
李氏在那兒嘟囔時,溫謹儒又搥了一下。
「宛兒姑娘若是不想嫁……」
聽到蘇玄璟以退為進,溫宛轉,眸間清冷,「是不想嫁。」
猶記得前世蘇玄璟也是把話停在這裡,那會兒生怕蘇玄璟反悔,點頭如搗蒜一般自降價,以為覓得如意郎君。
殊不知此『狼"非彼『郎"!
蘇玄璟形明顯一頓,眼中笑意溫和,「昨夜花間樓宛兒姑娘當眾人面,承認那封詩乃親筆所寫,子皆重名節,玄璟不忍姑娘清白損故來提親,未曾想過,姑娘不願。」
「蘇公子管沉默,承認?」溫宛走向蘇玄璟,姿卓絕,步踩蓮花。
蘇玄璟稍稍提肩,笑容依舊,「沉默,不是承認?」
「沉默也可以是不屑,可以是輕蔑。」
溫宛迎上蘇玄璟略有驚詫的目,音清冷,「蘇公子當真看不出,本姑娘並不是保持沉默,而是不屑一顧,昨夜同席之人除了蘇公子,那些人著實沒資格品評本姑娘行事作派。」
「所以,那封詩並非姑娘所寫?」蘇玄璟笑容有些僵,卻在儘力維持那份瀟灑。
「誰給你的自信?」溫宛看向蘇玄璟,眸亮若星。
震驚跟意外雜,蘇玄璟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是誰給蘇公子的自信,覺得本姑娘會給你寫詩?」
溫宛音略重,下顎輕揚,平日很在人前顯的驕縱跟霸氣赫然呈現,「本姑娘乃南侯府長房嫡,是皇上親封的正二品縣主,說的俗氣些,論份、地位,論錢財、人脈,蘇公子若覺得有可比之,這婚事倒也可以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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