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清晨。
又去書樓摘錄典籍的陸景,好心好意給陳玄梧帶了一碗面。
陳玄梧吃著面,依然愁眉苦臉。
陸景自然不會以為是這面不好吃,畢竟陳玄梧這許多日都是這般,不知是遇上了什麼事。
陸景并不打算詢問。
可當他不自覺的抬頭,向陳玄梧時。
陳玄梧卻嘆了一口氣。
“陸兄,我不久便要離開太玄京了, 家里長輩……要與我一同回祖地,這次回去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陸景有些不解道:“你這幾日心不在焉便是因為此事?”
陳玄梧年氣極重,遇事總是藏不住,眼中還帶著落寞:“天下有許多人極羨慕我,家里的長輩也十分信任我,對我寄予厚。
可我卻不想回祖地, 我只覺著太玄京繁華,深覺若是留在這里做一個普通的富家翁, 也應是極好的。”
陸景早在見陳玄梧第一面, 與他不經意的對視時,便已經察覺到這白年的不凡。
陳玄梧心思單純、心緒澄澈,待人真誠,便是與陸景說話,也是一字一句, 十分認真。
可這也并不妨礙陳玄梧元神強橫。
那日一瞬間的對視, 陸景便察覺到陳玄梧的元神極其厚重, 便如同一尊于黑暗中帶來曙的明佛陀,普照天地。
尋常年元神修士,又如何能夠這般強大?
陳玄梧年歲其實不大, 至多大過陸景一二歲。
雖說元神修行應、出竅、浮空三境界比起武道三關來說, 要容易不。
可一旦過了浮空境, 每一次境界躍升帶來元神質變的同時,也讓元神破境的難度大大增加。
正因如此, 日照境界之后元神破境,比起武道修士中三關破境, 還要難上一些。
而這陳玄梧如今又在何種境界?絕不會在化真境界之下,乃至更強。
以陸景如今的眼, 本看不真切。
可這樣的年,卻仍然有自己的煩惱。
“我那祖地本來荒無人煙,后來建起了一座極輝煌的宮殿,又立起了一座雕像。
所以現在那里人來人往,絡繹不絕,久而久之,那荒地不遠,竟然建起了一座城池。
城池不大,卻也算繁華。
可我……卻不愿去那里。”
陳玄梧四看了看這修塔,嘆氣道:“便是這無趣的修塔,我也覺得比那一座城池,比那一座宮殿,比那一座雕像要有趣上許多。”
陸景仔細傾聽,眼神卻仍然落在陳玄梧上。
他知道陳玄梧這幾日苦悶,今日與他說話,并非是想要從他這里得到些什麼,只是想要找一人傾訴。
于是,陸景變了這個傾聽者。
陳玄梧轉頭看向那窗外的天空:“等我回了祖地, 了那一座輝煌的宮殿,但也只能如今日這般從窗中,看一看天外的風。”
他說到這里,又低頭看向手中的春小記。
“也看不到這些好書了,可真是……惆悵啊。”
陳玄梧說話時,語氣里帶著濃濃的無奈,濃濃的不愿。
陸景看得出來,這陳玄梧確實極為排斥話語中的祖地。
看到陳玄梧沉默。
陸景想了想,突然問道:“你那祖地,距離太玄京遠嗎?”
陳玄梧搖頭:“并不是太遠。”
陸景正要說話。
陳玄梧說道:“大約僅有一千二百里,若能神火驅劍,劍而行,很快也就到了。”
陸景瞬間沉默下來。
陳玄梧還在等他說話,見陸景良久無言,又問道:“景兄想要說些什麼?”
陸景想了想,最終還是說道:“若是近一些,往后我也可來看你,給你帶上些你想要看的……好書。
若我無暇前來,也能托其他人帶去。”
陳玄梧眼神一亮,匆忙點頭,旋即又小聲道:“那景兄你可要小心些,那些書好是好,卻不可被長輩發現,發現了是要跪地思過的。”
陸景笑了笑,又說:“我本是那般想的,可是你那祖地距離太玄京足有一千二百里,我走上一遭只怕要許多時日。”
“這還不簡單?”陳玄梧眨了眨眼睛,洋洋得意:“等我傳了大星君的法,便指點一顆星辰給你,讓星給你鋪路,你踏著星過來,很快便到了。”
“嗯?大星君的法?”陸景以為自己聽錯了。
陳玄梧就有埋頭吃飯,嘟囔道:“不得不說,多吃上幾次你家這丫頭的面,竟覺得越來越好吃了。”
這回到陸景得意了,道:“我家丫頭會做的可多著呢,我明日早晨再給你帶一碗甜粥……”
——
陸景抄了許久的書,認真而又專注。
摘錄典籍時,他時常因為那書中的諸多道理、諸多,而深覺這天下的深刻。
這天下間的道理,許多都來自大伏。
著書立說者,也多是大伏這四甲子中誕生。
陸景自然知道其中原因。
因為大伏定鼎四甲子,大伏虎賁馬踏天下,大伏名將帶著威勢席卷天地,不僅帶去了征服,也帶去了諸多文明。
正因如此,大伏許多名家思想才能夠傳播到天下每一寸土地。
這幾年,大伏似乎衰老了些,順勢崛起的北秦文章、北秦思想也在流大伏,在天下間傳播。
而陸景最近抄錄許多典籍,也讓他知曉了許多名家。
比如那著作《知慎》的大儒季淵之。
又比如批注了《世途》的真人李神虛。
另有一位北秦名士虞青士,曾譜寫下諸多的名曲,以兒揚名天下。
他思索許久,越發覺得這些人乃是真名士。
直到近黃昏。
夕快要落山了,散無章的云霞徐徐下沉。
從修塔第四層樓去,正好能看到那一座輝煌的太玄宮。
太玄宮壯麗無比,與暮中的遠山相比,宛若天闕,直接混芒。
陸景看了好一陣風景,只覺得心曠神怡,這才與可能忙著指點星辰的陳玄梧告別,下了修塔。
二層樓中異常寧靜,因是秋日,空氣也涼爽宜人。
這書樓不知為何,環境與書樓以外大有不同。
秋天的林木仍然綠,許多因在春天盛開的花卉也在綻放,水滋潤著花草,盡是一副生機盎然的景象。
陸景每次走過這樣的二層樓,心里總是覺得玄奇。
這一日,他照例走過寬敞的林蔭道,又來到那一座小山坡下。
陸景好奇地著。
山坡下,那一位手不釋卷的老者,依然躺在躺椅上。
可不同的是,今日那老者旁卻又多了一位。
那正在低聲與老者說話,目卻向遠的夕。
夕西下,晚霞暈一片,竟是一片紫的黃昏。
也許是覺得這黃昏奇怪,便仔細的注視著。
老人眼慈祥,甚至放下手中典籍,陪著這一同看著那晚霞。
陸景遠遠便看到那,心中有些疑。
正是那一日在布莊幫他挑選的。
姿容普通,卻自有一種極深沉的氣質。
他未曾多想,也不愿打擾這位老人與那。
可正當他要穿過林蔭道,走向更遠的石子小路。
那老人卻突然輕輕轉過頭來,渾濁的眼神中,閃過些明的。
然后,那臉上皺紋縱橫,須發斑白的老人,突然出長了許多老人斑的手,遠遠朝陸景招手。
那山坡就在陸景的斜側面,陸景自然輕易看見了。
他猶豫一番,停下腳步。
一旁那個回過神來,也察覺到了旁老人的作。
循著老人目而去,便看到正站在林蔭道上的陸景。
這看到陸景的剎那,下意識了自己的眉梢。
許是到了那一顆眉梢的人痣,才放下心來。
老人招手相邀,陸景想了想,便也轉了方向,朝著那老人與而去。
“綾雀姑娘。”
陸景走到近前,輕輕朝那點頭,又朝著老人行禮。
南禾雨站起來,有些遲疑間,也道:“陸景公子。”
心中其實還有幾分慶幸。
原本今日來這書樓二層樓,是來見自己家里的長輩。
回到京中,每過幾日總會來這里,與這一位四十年不曾出書樓的長者說些話。
后來,一次偶然間,在書樓門口看到陸景,也就有了布莊里那一次主的攀談。
再后來,南禾雨每次書樓,總是想起陸景,也總是將自己的面容改綾雀的模樣。
其實并不知道陸景是否見過的畫像,知道長什麼樣子。
可不知為何,南禾雨總是覺得就算以后真的要無奈婚,現下還是躲著些好。
“伱何時來了書樓?”
正在南禾雨心緒繁雜時。
那老人轉過頭來,朝著陸景笑,輕聲道:“我每日都見你從修塔出來,年紀輕輕,能二層樓……不錯。”
一旁的南禾雨微微一笑。
見到陸景的那一日,陸景按照觀棋先生的話,仔細逛了逛書樓,也曾逛到正門口。
南禾雨便是在正門口看到陸景。
當時的南禾雨還在疑陸景為何來了書樓,在的認知中,陸景在陸府并不重視,沒有先生仔細教他。
雖然他勤懇讀書,對于許多典籍也自有見解……
可是書樓又豈是那般好進的?
也許正因為這些好奇,南禾雨才會跟著陸景,才會鬼使神差間,了如今的綾雀姑娘,問他那等不著邊際的問題。
那一日,南禾雨也確實知曉了陸景真的了書樓。
然而今天……
當老人臉上帶著笑意發問,陸景輕聲回答已來了些時日。
南禾雨看了看遠那高聳的修塔。
心里也不由更加疑了些。
再看陸景。
卻發現今日的陸景換了一套袍。
在霞映照下,年也應老者之請,坐在老者另一旁。
微風輕拂,年額發輕,那雙黑的發亮的眼眸平靜里卻似乎著深邃。
嗯,不論出,真是一位極不俗的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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