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葉舟、陳昊、林零三人坐在華院神四號裝置總控外用於休息的臺上，眺著這片遠離城市的夜空，靜靜地等待那個至關重要的時刻。

葉舟的手裡端著一杯苦到舌頭髮麻的鐵觀音，陳昊坐得遠遠地著煙，而林零在靠倒在躺椅上，神放空一口一口地嘬著吸管。

「其實你可以明天直接來看結果的，聽說你最近加班也很嚴重，再這麼熬下去，頭髮都要掉了吧。」

葉舟放下手裡的杯子，語氣半是調侃半是關心地開口說道。

「沒關係啊，也不是天天都熬，這麼重要的事我可不能錯過。」

林零嘿嘿一笑，繼續說道：

「再說了，核聚變如果能功點火，對我的研究方向來說意義也很大，更多的電能就意味著更多的高能實驗，以後起碼不用擔心電費了。」

「還有，這次的纖激如果表現正常，以後也可以用到激脈衝加速技上，到時候我們就可以用超級粒子束來搞對撞實驗了。」

聽到這話，葉舟點了點頭，回答道：

「那我倒是沒有想到這一點.......不過，從這個角度來看，這項技的衍生範圍要比我原來預想的更廣，以後帶來的邊緣收益也會更多。」

「這是一個好事，技還沒有真正應用就開始產生邊緣影響，這對一項技生命周期的穩定發展來說至關重要。」

「要是一項技真的只能有一個單一用途的話，它的發展就要大限制了----這也是很多人更看好慣約束聚變的原因，從技本來說，它有一定的自持，在發展的初期就可以實現自己養活自己。」

一旁的陳昊滅掉煙，湊過來說道：

「這只是其中的一個原因，畢竟這種大型項目，無論如何都是需要大量的資金支持的。不過話說回來，磁約束聚變現在發展得怎麼樣了？」

葉舟微微搖頭，隨後回答道：

「磁約束、或者說托卡馬克裝置，其實發展的速度一直都是走在慣約束技前面的，現在國際上有iter，國有cfetr，這些設施都是直接沖著聚變電站去的，技也相對。」

「按道理來講，一個聚變研究的進展主要是通過等離子的度、溫度、有效放電時間這三個指標來衡量，而托卡馬克裝置在這三者的乘積上要比慣約束聚變大得多。」

「但那也僅僅是大得多而已----它也沒有達到可商用化的標準。」

「就好像大家都憋著勁兒要跳過一個懸崖，懸崖的寬度是十米，之前慣約束技跳了3米，但磁約束技跳了8米，可結果都是一樣，還是要摔到懸崖下面去。」

「所以說，在真正跳過懸崖之前，不管多接近，其實意義都是不大的。」

「而我們這次的神四號裝置，就是要跳過這個懸崖。」

「能跳的過去嗎？」

陳昊略微有些擔憂地問道。

葉舟哈哈一笑，回答道：

「你應該問，我們能超過那個懸崖多米。」

「神四號的目標可不是實現聚變反應，甚至都不是實現可自持的聚變反應，而是要實現可自持、並且穩態放電的聚變反應。」

「達聚變反應，這是過了10米的懸崖，達可自持的聚變反應，這是跳過懸崖后又往山下走了一段路，到半山腰了。」

「只有達可自持、能穩態放電的反應，才是真正下了山，走上通天大道。」

聽到葉舟的話，陳昊慨地嘆了口氣，開口說道：

「這種事發生太多次了，我都有點幻覺了----我總覺得我們做什麼事都要一次做、一次做得最好，要不然就是失敗。」

「以前我還總覺得，那些說『華夏不是第一就是失敗』的觀點很離譜，現在想想，我比他們還要過分。」

「不僅僅想讓我們做到第一，還得套第二一圈。」

一旁的林零聞言笑了起來，說道：

「陳總，你們總技辦本來就應該好高騖遠一些，連目標都不敢定的話，還要你們來統籌個啥呀？」

「當然，當然，我只是覺得魔幻的。」

說到這裡，陳昊在葉舟邊坐了下來，隨後繼續開口說道：

「其實這兩天我一直有一個想法，就是覺得，這個裝置的實現，是一件很科幻的事。」

「你們想想，從我們各方面的尖端技被丑國全面制，到現在我們在事實上已經實現了全面領先，我們花費了多久的時間？」

林零瞪著眼睛回憶了片刻，開口說道：

「5年吧？第一次的超越是從晶元和刻機開始的，後面到發機、大飛機、電池........還有一大堆的衍生技，一下子就全都趕上來了。」

「以前我還不知道呢，覺得怎麼突然間好像就跟開了掛一樣，前段時間保等級提高了才知道，就是葉工乾的。」

「哎，你算不算是歷史上的某個bug啊？就跟霍去病啊衛青啊之類的一樣，你不會也.......」

話說到這裡，林零呸呸兩聲說到：

「晦氣晦氣，不算不算。」

葉舟好笑地看著的作，開口說道：

「你把我想的太厲害了，實際上，這種反超本就不是從最近才開始的，甚至都不是從這個世紀開始的，從上個世紀、從我們立國之初開始，我們就一直在為今天的這一刻做準備。」

「別的不說，就說慣約束聚變這件事，你們都知道慣約束聚變的原理跟氫彈炸的原理是一樣的，所以也應該知道當初于敏院士為今天這個局面做出了多大的努力。」

「想想他們那個時候，三四十歲的黃金年齡，拋妻棄子，到大荒漠裡面的不之地去坐著沒辦法跟任何人分討論的絕項目，甚至連寫給家裡的信都只能用假名。」

「當時我們沒有粒子加速，沒辦法篩選聚變材料，那一代的研究員愣是用手搖計算、用算盤、甚至是用筆算來推導聚變路線方程。」

「更不用說自然環境了，乾旱、缺水、荒涼、偏僻.......我們現在在昆崙山建一個六鼻基地，連研究員日常要的香煙都得採購上百個不同的牌子，他們那時候呢？」

「估計他們那時候一年到頭吃的菜，都沒有我們現在的研究員一頓吃的種類多。」

「就是那種況下，他們做出了原子彈、做出了氫彈，後來又在全面核條約之前完了核彈小型化方案。」

「如果沒有他們的這些貢獻，我們整個國家的核工業發展很可能都會被鎖死在60年代的水平，真是那樣的話，還妄想搞什麼慣約束核聚變？」

「也就只能撿撿人家吃剩的骨頭，像korean那樣，做點實驗級別的托卡馬克聊以自罷了。」

「不說核聚變這個事，你們知道我們的電池技研究最早起源在哪一年嗎？」

「是1958年，到今天，已經接近80年的時間了。」

「有時候我會想，其實我真的不是一個技的開創者，我只是一把鑰匙上的最後一個齒罷了。」

「沒有那些前人的努力，哪怕有技，也只是空中樓閣啊。」

葉舟的這番話讓另外兩人深贊同，就在陳昊打算繼續順著這個話題聊下去的時候，臺的門突然被推開，隨後，一個所有人都悉的影出現在門口，正是錢立勛。

「錢老，您怎麼過來了？」

葉舟驚訝地問道。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計劃，他本來是打算遠程參與點火的，但很顯然，他還是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我過來看看.......來，小葉，4點鐘快到了，走吧。」

「我們一起去看看，這第一次點火，到底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