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顧聽霜如約前去赴宴。
沒有了返魂香的輔助,白塵的傷勢明顯好得沒有之前快,這次臉上的傷痕沒有退去,人也還不能下地。
白塵讓人做了一桌酒菜,勉強讓人攙扶著坐在有靠背的椅子邊,一見到顧聽霜來了,就十分殷勤地幫他夾菜、斟酒。
小狼也跑過來了,這次在顧聽霜示意下乖乖的,只是安靜地趴在桌上沒有,呼哧呼哧地對著滿桌飯菜流口水。
白塵喝了一口酒,聲音輕輕的:“我剛來府中不久,殿下與我不悉,之前也那麼久沒有來府上看看,讓殿下忌憚我,我明白……之前晴王殿下事務繁忙,忽略了府中的人和事,也希殿下可以理解,不要因為這樣的事而父子齟齬,這次晴王殿下讓我過來,其實也是想彌補一下王爺對世子殿下的虧欠。”
狐族都長得好,白塵又像是酒量不好的樣子,喝幾口就上臉,眼底水瀲滟,一時間眼如,有一種讓人心驚的。
顧聽霜不為所,看著他又喝了一口酒,臉變得更紅了,還咳了幾聲。
白塵嗆著酒繼續說:“殿下世不幸,我其實也十分痛心。雖然我還年輕,或許不討殿下的喜歡,但是我的這顆心是真心實意的,我想……”
“想當我小娘?”顧聽霜問。
他的語氣還是不客氣,冷不丁這麼暴的一句,白塵還沒反應過來,酒里蘆薈草藥效上來了,他劇烈地息起來,接著捂著口哐當一聲撞在了地上!
白塵痛苦地在地上掙扎著,旁邊的侍們都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地過來查看他的況,剩下的人趕著找郎中。
顧聽霜卻不慌不忙地打量著他。
白塵渾痙攣,臉發白,眼睛卻還認真而深切地看著他的方向:“殿,殿下……保護殿下!飯菜里或許有毒,快去保,保護……殿下……”
他推著邊的侍,卻發現侍一不。
再定神一看,今天守在房間里的并不是他從顧斐音那里帶過來的幾個侍,而是這府上的管事侍,畫秋!
畫秋溫地笑著:“公子放心,沒有人下毒,是公子您自己喝多了跑了蘆薈草的酒,這種酒對殿下一點傷害都沒有,所以,不用擔心。”
白塵腦子嗡嗡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顧聽霜悶聲笑:“這麼喝,我看是罷不能了吧,再給他灌點。”
外邊的葫蘆、菱角等人聞聲而,走進來制住白塵的手腳,把剩下的那壺泡了蘆薈草的酒都給白塵灌了進去。白塵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拼命掙扎,最后實在是痛苦得不了,居然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化了原型!
因為蘆薈草對狐族的毒,白塵化形過程猙獰又恐怖,連帶著整張臉都變形了,長出白來。他的嗓子尖利嘶啞,崩潰而毒辣地喊道:“狗雜種,你這個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真當誰稀罕你!”
話音落地,小狼兇猛地長嚎一聲,猛地撲過來要擰斷他的脖子。白塵已經化形完,白狐扭了一扭躲開了這次攻勢,反而亮起獠牙呼哧呼哧地呵氣,扭頭就想往外跑,誰知道剛竄出門外,就被一柄長劍貫穿了心臟!
寧時亭出現在門口,渾冷意。
他舉起劍,輕輕把扎穿了的白狐舉起來,輕聲問:“誰有娘生沒娘養,你再說一遍?”
顧聽霜怔了一下。
他事先并沒有跟寧時亭說過赴宴的事,雖然寧時亭知道,但是顧聽霜以為,以寧時亭的格,不會手這件事。他一向是習慣跟在他后,等到事辦完后收尾的。
他今天怎麼突然過來了?
白面獠牙的狐貍呼哧呼哧地著氣,每呼吸一口,刀刃就在他的心臟深一次。鮮涌著,順著劍刃滴落下來,寧時亭白的袍很快就被染紅了,連帶著他垂落在前的發也染紅了。
顧聽霜目瞪口呆:“寧時亭,你瘋了嗎,你居然殺我爹的人?”
寧時亭出劍,順手把白狐甩在門邊,他收起劍,拿袖子里的手帕輕輕拭沾染上的跡,低聲說:“不會死,白狐族生有九尾,一尾一命。明日直接把這條白狐裝進匣子里,讓青鳥送回晴王爺邊,我們府上容不下這樣對君上不敬的人。”
寧時亭像是真的生氣了,盡管面不怎麼能看出來,但是顧聽霜注意到,他的指尖在微微發抖。
這一剎那讓他想起第一次和寧時亭出門逛街的時候,韋絕和傅慷在路邊小茶館里議論他們。
那些非議,顧聽霜已經聽過無數次,并沒有覺得有多大的不滿——他已經習慣了,在他最黑暗沉重的四年里,什麼難聽的話沒聽過,什麼折辱沒有過?
顧聽霜低聲屏退眾人,房間里只留他和寧時亭。
“別生氣了,我不在乎。”顧聽霜推著椅走到寧時亭邊,抬眼看見寧時亭頰邊沾上了,一時間沒有找到干凈手帕,于是提溜著小狼,揪著它的尾往寧時亭臉上蹭,給他臉。
小狼立刻哭嚎起來,抗議顧聽霜為什麼不能用他的尾給魚臉。
它被并沒有尾的顧聽霜揍了一下之后,老實了。
寧時亭一下子就笑了起來,剛剛布滿霾的心仿佛也變了朗日當空,所有的不愉快一下子就消散了——顧聽霜總有把他鬧得笑起來的本事,稚得可以
他低聲說:“臣看不過去,也聽不下去。臣以前以為有些話污人耳朵,聽聽也就過去了,但是時至今日方才覺得無法忍。殿下就當臣任一次,為了這件事所要承擔的后果,臣都可以一力承擔。”
顧聽霜沉默了一會兒。
好半天后,他忽而低下頭笑了,輕輕地他的名字:“寧時亭。”
寧時亭說:“臣在,殿下。”
“你是不是,喜歡我的啊?”顧聽霜手扣住他的手腕,隔著冰涼膩的袍子,顧聽霜驚覺,寧時亭起來居然是這樣小而。
他以為是寧時亭變小了,后邊才發現,是自己地手掌變大了,力氣也比以前大了很多,寧時亭沒有變化,變的是他。
因為他已經長大了。
他低聲笑著,寧時亭愣了一下,接著手往回了,沒。不知道為什麼,寧時亭臉頰邊約有點紅,他低聲說:“……殿下莫開玩笑。”
“別生氣了,有什麼好生氣的呢?生氣傷,還容易變老。”顧聽霜問他,“我抱抱你吧,寧時亭,你別這麼難過了。”
寧時亭僵著沒有。
顧聽霜等了一會兒后,發現他沒靜,于是決定退而求其次:“那……下次吧。”
寧時亭靜靜地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嘆了口氣。
他接著問顧聽霜:“最近幾天,殿下與這位……白塵公子接,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話題立刻變得正經了起來,顧聽霜有一點微微的失。
顧聽霜想了一會兒,沒有立刻說,而是從寧時亭的語氣中察覺到了一點什麼:“你有什麼發現?”
寧時亭說:“白狐一族凋零,記載甚。這幾天白公子幾次傷,用的藥材不同,恢復的效果也不同。傳聞中的永世駐之,恐怕和這件事不了關系。”
“你的意思是說,白狐族和我一樣,也是依靠靈氣來修煉的?”顧聽霜不知道寧時亭又想到哪里去了,他看他深思慮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玩,于是又趕保證:“但是那只老狐貍就算是永世駐,也比不上你一手指頭好看。”
寧時亭:“……”
看他的表,顧聽霜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他每次不正經哄他的時候,寧時亭永遠都是這麼個表。
他咳嗽了幾聲,移開視線,正想找話題轉移注意力的時候,視線掃過桌上的酒,卻突然停滯了一下。
“蘆薈草對于常人來說是普通藥材,但是對狐族來說是毒…………”顧聽霜皺起眉,無數思緒翻涌起來。
他腦海中約有個聲音在問他:“那有什麼東西對于常人來說不毒,對于鮫人來說是卻是毒的呢?”
伴隨這句話出現的還有一個一閃而過的影像,大殿前的年輕人跪在地上,被扣著下貫一杯酒,一飲而盡。
還有更多的……更多的蛛馬跡,他無法抓住,只是覺得頭疼痛了起來。
還有什麼事,被他忘卻了?
寧時亭注意到他神不對:“殿下?”
顧聽霜神有些痛苦,他低聲說:“我……我娘……”
寧時亭頓了頓。
“我娘……病中的藥,我記得……有幾味平常的藥材,藥平和,但是……瘴毒者不能用。”顧聽霜低聲說,“我……我想起來了。”
“我娘……是被害死的。”
隨后,顧聽霜不控制地低聲說:“你也……你是不是也……”
是不是也被類似的方法害死的?
這句話他幾乎要口而出,然而這句話怎麼聽怎麼怪異——寧時亭明明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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