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月無咎上那毀天滅地的殺意退卻之后, 眾人終于松了一口氣。

　不對啊。

　明明他們才是魔族，為什麼這個看上去仙風道骨的修士才像是殺人不眨眼的那個？

　而此刻收獲一個人質的魔尊，也完全沒有覺到自己的生還幾率增加。

　前面，是雖然收起了劍, 但只要他想, 就能瞬息之間出現在他眼皮底下的仙尊。

　后面, 是承載天道之力, 掌控著后巨石樓闕，隨時都可以丟來一座宮殿砸向他的家士。

　更別提還有兩位修為在元嬰期的修士, 也在虎視眈眈的盯著他的一舉一。

　這小丫頭哪里是送上門找死，這是給他送催命符呢。

　偏偏自己還毫沒有察覺到自己比在場任何一個人都安全，還在可憐地道：

　“我今天早上只吃了三碗飯, 中午還一碗沒吃, 師尊你不能讓我當個死鬼……”

　月無咎微笑：“不可以，著肚子安息吧，師尊逢年過節會記得給你燒紙錢的。”

　芃芃：！！！

　芃芃：“師尊您這麼大的人了為什麼還這麼記仇！！”

　月無咎：“你不知道嗎？老年人就是記別的不行，但記仇一等一的牢——魔尊大人，您還愣著干什麼，還不手？”

　魔尊：……這是在干什麼？

　他們幾分鐘之前明明還在生死決斗, 現在他為什麼會變他們師門教育小孩子的工人？

　“我可是為了救師尊才故意冒險的！師尊您怎麼能見死不救！”

　“我收徒弟可不是為了讓徒弟以犯險救師父的，今日不給你一個教訓, 你下次還敢。”

　“只要是為了救師尊，我有什麼不敢的！人都不一定能讓我冒著大業未的風險而出呢，師尊您就著樂吧！”

　月無咎忍不住眼尾一。

　為什麼明明是人的話，從芃芃的里說出來就這麼欠呢？

　芃芃說完還覺得自己了天大的委屈, 轉頭就對魔尊道：

　“沒想到我的師尊是這樣薄寡義的師尊, 原來最好看的是黑, 最好的守護者是魔族，我決定了，我要與你們魔族合作，換個方式就我的大業！剛才那個義我同意，從現在開始，你老婆就是我老婆了！”

　魔尊：？你都在說什麼屁話？？？

　事的走向太快，眾魔族一頭霧水地看著突然倒戈的小修士，比師門還不著頭腦。

　為什麼上說著要當魔尊的義，但聽上去更像是在說要把魔尊從這個位置上踢下去，還要搶他的老婆？

　不太確定，再看看。

　被架在火上烤的魔尊腦子飛快運轉中。

　方才代后事，是他認定自己必死無疑才說的。

　但現在，月無咎對他的殺意暫時淡了，只要他不殺這小姑娘，事必定還有回轉的余地。

　只是此刻人多眼雜，他不能在這種地方表現出和解之意。

　于是他一邊扼住芃芃的脖頸，示意眾人不要輕舉妄，一邊傳音，告訴月無咎他們可以換個地方詳談。

　兩方當著魔族眾人的面且戰且退，九炁也收了天道之力，蒼白的面好轉幾分。

　最后魔尊將芃芃抓回了自己的寢宮。

　月無咎還在外面與魔族眾人周旋一番演演戲，九炁向姬殊和宿懷玉使了個眼神，人群從另一頭跟了上去。

　殿門剛一關上，魔尊終于力竭倒地，想到月無咎等人還有一會兒才能進來，便放棄面子開始擺爛大氣。

　“你師尊……到底是何人？”

　魔尊也算是活了八百歲的當世大能了，能跟他認真過上幾個回合的人寥寥無幾，更別說將他到這樣的必死之境。

　芃芃和阿雪蹲在他旁邊，小姑娘托著腮幫子道：

　“我師尊就是我師尊啊，是未來修真界之主的師尊，這個頭銜夠不夠厲害？”

　魔尊：“……你師尊如此低調，究竟是怎麼教出你這麼張狂的徒弟的？”

　芃芃無法理解地看著他。

　“這怎麼能是張狂呢？人總是要有夢想的，沒有夢想和我師尊有什麼分別？”

　魔尊：？

　你到底明不明白你師尊厲害到了什麼程度。

　可惜這兩人視角完全不同，在芃芃眼中，每天睡七個時辰，就算睜開眼也在坐著和躺著之間切換的師尊，大部分時候確實和咸魚沒什麼區別。

　“……芃芃……”

　翻窗而的九炁長眉皺，明明自己如霜，但見了芃芃的第一反應還是——

　“來我這邊，離他遠一點。”

　芃芃見他慘白著一張臉，連忙從魔尊上跳過去扶他。

　“你沒事吧？你該不會要死了吧？”

　芃芃的第一反應是：

　他在北麓仙境好像是什麼舉足輕重的大，要是為了阻止師尊殺人而傷，家會不會訛上他們九重山月宗啊？

　家那幫人平日進進出出都呼奴喚婢的，一看就是闊氣人家，他們宗門一窮二白，這可不得把家底都賠掉？

　“你住！你可不能出事！”

　九炁略有些微訝：

　“我沒……”

　“快躺下！讓我給你把把脈！”

　坐在地上調息的魔尊眼看著芃芃把他榻上的東西都掀去一邊，再將那小年小心翼翼地扶上床，隨后面肅然地搭上他的脈搏。

　九炁垂眸看著小姑娘認真的側臉，好奇問：

　“你會把脈？”

　芃芃肅然答：“我不會。”

　“？”

　“我只是覺傷的人需要走這個流程。”

　“……”

　認真走完流程的芃芃從芥子袋中掏出姬殊給的丹藥。

　平日里姬殊不管煉了什麼丹，芃芃都會去薅羊，能省一點是一點嘛。

　雖然不通醫理，但姬殊的丹藥都用不同的瓶子區分，紅的治傷，藍的大補，上面寫了上中下等級以作標識。

　九炁看著芃芃掏出了一個紅的、寫著“中”字的紙包。

　“這是何？”

　芃芃十分珍惜地小心打開：

　“是我師姐煉的丹，能讓你快點好起來。”

　“丹藥為何不用瓶子裝？”

　因為瓶子也要錢啊！

　仿佛一個窮酸□□/的芃芃看著白富九炁，在心里直搖頭。

　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這麼大手大腳的男孩子，也不知道會被哪個倒霉蛋娶回家。

　芃芃只道：“因為是很珍貴的丹藥，需要特殊包裝，別廢話了，你趕快吃了就行。”

　九炁看著外包裝上面寫的一個大大的“中”字，他總覺得這個字的意思是中品丹藥的意思。

　但既然芃芃說很珍貴，那就應該是他想多了吧。

　九炁乖順地吃下了芃芃親手喂丹藥。

　喂完了丹藥，芃芃還一臉擔憂地著他：

　“你方才吐了那麼多，真的沒事嗎？為什麼會吐啊？一顆夠不夠，不夠我再給你吃一顆吧。”

　可千萬別賴上他們宗門啊。

　九炁看著趴在床邊的芃芃，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都比往日要亮些。

　“……你很擔心我？”

　芃芃認真點頭。

　九炁從前從不覺得傷是一件好事。

　為天道之子，北麓仙境的執掌者，他的弱小便意味著天道威嚴的損傷，更小一點的時候，他每每生病傷，在家臣眼中看到的都是失與不安。

　這是第一次，有人以擔心一個人，而不是一個容的眼神看他。

　“不必擔心，我很快就會好。”

　偏頭看著芃芃的小年濃睫半垂。

　不過，此刻他又難得覺得自己強大的愈合力有些多余。

　“嗤——”

　調息了一半的魔尊忍無可忍地睜開眼。

　“兩個加起來年紀還沒有零頭大的小屁孩，在我眼皮底下黏黏糊糊的。”

　一旁的阿雪似乎察覺到他說話不好聽，兇地朝他呲牙。

　“你沒事了？”

　芃芃走到他面前蹲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既然你沒事了，那我們就商量一下我們稱霸修真界的大計吧！”

　此刻的魔尊發自心地覺得，但凡他有一個兒子有芃芃這樣的雄心壯志，他也不至于找不到一個靠譜的繼承人。

　但以芃芃的年紀而言，口中的雄心壯志和白日做夢基本沒有本質區別，魔尊沒有將的話當真。

　他長半撐，閑聊般地開口：

　“你方才說的那個‘娃不如自己’，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呀。”芃芃盤坐在石磚上，“像你之前那樣，給你的幾個孩子定下超高的目標，讓他們打一樣的死命競爭，就是娃。”

　魔尊頷首：“原來如此……那為何娃不如自己？天底下做父母的不子龍，難道還要讓孩子變無能廢嗎？”

　若是平時，魔尊斷然不會與一個五歲小姑娘聊這種話題。

　或許是這小孩兒奇奇怪怪的腦子和尋常小孩兒不太一樣，他倒想聽聽還能說出什麼驚人之語。

　“nonono！”

　魔尊：“？”

　“我的意思是，你說得不對。”

　芃芃滿臉嚴肅道：

　“你這種教育觀太偏激了！你看看你那些廢皇子，要麼狂妄自大，要麼膽小如鼠，這就是過度娃的后果！真正的牛娃不是出來的，需要的娃都不會為真正的牛娃！”

　“……”

　魔尊虛心求教：

　“牛娃又是什麼？”

　“就是我這樣天生不凡，注定為傳奇的娃。”

　芃芃自吹自擂完，回頭看了魔尊一眼：

　“很顯然，你沒有這樣的娃，非要說的話，也就你家大公主可以與我勉強相提并論。”

　魔尊暗自思忖。

　大公主……他的大公主什麼名字來著？

　不對。

　他的孩子為何要被這小姑娘評判？是什麼標準嗎？

　“你也別得意。”魔尊嗤笑一聲，“不過是小有天賦的馭妖師而已，就算今后再厲害，也不及當年萬妖追隨的幽都之主，那可是唯一與我正兒八經對決，曾打敗過我的人。”

　夜祁一聽這話，就知道芃芃要飄。

　謝謝，真的沒在夸你，你想多了。

　芃芃果然完全沒被魔尊這話打擊到，甚至還更驕傲了幾分，引得魔尊滿臉不解。

　“幽都之主……這個先不提，我厲不厲害是一回事，但你那幾個歪瓜裂棗的皇子，還沒我師兄師姐厲害呢，要是他們能當魔尊，那我師兄師姐也行。”

　魔尊沉默了。

　這倒確實，方才他們厲害的時候，不說那位劍修，另一個丹修都能靠控藤的手法把他的皇子吊起來打。

　若非時機不合適，他都想一人踹一腳，踹死得了。

　魔尊：“那你說該如何？”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將芃芃的話聽了進去。

　芃芃哼哼兩聲：

　“實話告訴你，我在修真界有個組織，遍布九宗三門四圣，上至掌門親傳弟子，下至外門打雜，都有我的人脈，另外我家阿雪你也看到了，像阿雪這樣的靈妖，我們宗門還有一堆，幽都的人脈也大大的有，若你們魔族棄暗投我，這凌虛界還有對手？”

　魔尊半信半疑。

　“神組織？你？”

　“不信你待會兒問我師尊！還有師兄師姐！你隨便問！在修真界，誰人不知我龍王家族的大名？”

　龍王家族……

　嗯，聽上去很有品味，他喜歡。

　既然已經決定與那位仙尊合作，魔尊也不在乎多合作一個，反正他們也是一家人。

　見魔尊態度和緩之后，芃芃滿意一笑：

　“識時務者為俊杰，你這樣上道，我很高興，以后你的兒就是我的朋友……”

　魔尊點頭，小孩子朋友而已，隨便。

　“……你的老婆就是我的老婆。”

　魔尊點頭，小孩子討老婆而已，隨便……

　“什麼老婆？那是我的夫人，你沒有自己的老婆嗎？”

　哦不對。

　他都被帶跑了，他一個孩子，要有也應該是夫君才對。

　芃芃理直氣壯：“我有老婆啊，可是誰規定只能有一個老婆的？”

　魔尊：？

　我堂堂魔尊都是死了一個才娶下一個的，你區區一個小丫頭是不是玩得太花了點？

　“算了這不重要，你一個魔尊也不要太小氣了，我還有件事想要拜托你呢。”

　外面的月無咎帶著兩個徒弟與魔族士兵演戲演得差不多了，便不再糾纏，朝著寢宮方向殺了過來。

　雖然讓九炁先去看著芃芃，但月無咎沒自己親眼盯著，總是不太放心。

　心中各種不妙的擔憂浮上來的同時，師徒三人齊齊踹開了魔尊寢宮的大門。

　“芃芃——！”

　滿面肅然的師徒三人渾浴，有如神降般出現在芃芃面前。

　然而待他們看清殿的形時，卻瞬間垮下了臉。

　“……你這是在干什麼？”

　他們一臉不知從何吐槽起的表，看向坐在高背椅上腳不沾地的芃芃。

　略顯虛弱的魔尊和九炁坐在左右兩邊，而跪在腳下，對著大喊“恭迎魔尊”“魔尊千秋不滅”的，是一小隊守衛寢宮的魔兵。

　喊著口號的魔兵看上去有些許茫然，不知道為何魔尊命令他們對著一個小姑娘大喊魔尊。

　而過足癮的芃芃晃著兩條，完全不知這三人都在擔心什麼，正陶醉中二病得到滿足的幸福之中。

　“師尊師姐師兄你們來啦！”

　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得恨不得上躥下跳表示的快樂。

　“你們要不要也來試試！真的很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