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沒合眼的殷懷璽,了有些脹痛的額角:“登基大典一切從簡,該怎麼辦,由戶部和禮部全權理,以后這種小事,就不要過來問我。”
李公公了,登基大典哪兒能是小事?
朝廷上下所有的大事加起來,都不如這件事重要。
可宮里唯一能在新皇跟前說得上話的朱公公,被新皇派去襄平接韶懿長郡主進京,他就是知道不妥,也不敢張這口啊。
殷懷璽看著案上堆積如山的折子,頭都大了,見李公公又去而復返,臉都黑了:“又怎麼了?這次又是吏部還是兵部?十年寒窗苦讀,都讀進了狗肚子里去了,道理一堆又一堆,一個個卻四腳不勤,五谷不分,狗庇也不通,食君之祿,為君分憂,事事都要和我商議定奪,他們都是干什麼吃的?”
李公公抖著肚兒,連忙道:“回、回稟皇上,是朱公公傳來消息,長、長郡主已經抵達京郊,很快就要……”
“進城”二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就見坐在龍椅上的新皇,忽地一下站起來,不消片刻就走出了勤政殿。
朱公公愣了一下,連忙追上去:“皇、皇上,您這是要到哪兒去?虞閣老并一些老臣,還在文淵閣里等您議事,您……”
等他追到勤政殿外,耳里只聽到一聲“駕”,眼睜睜看著新皇揚鞭策馬離去。
李公公急得直跺腳,扯著嗓子大喊:“來人啊,快跟著皇上,皇上要出宮,快去護駕……”
殷懷璽可不管,他策馬出宮后,宮里到底經歷了怎樣一場‘飛狗跳’的大戲,他滿腦子都是“虞窈進京了”。
自去年六月一別后,他已經一年多沒見過虞窈。
眼看著到了臘月,朝中諸事也日益龐雜,虞窈遲遲沒有進京,他心中的焦慮也日益深重,殺心也日益深重。
京兆還在戒嚴,城門口派了重兵把守,城樓上每一個箭塔,都安置了大型的機弩,護送虞窈進京的軍隊一接近城門,機弩頓時調整方向,朝他們瞞準。
守在城外的戰士例行公事,大喝一聲:“什麼人?”
潛蛟軍統領取下了腰牌:“我等新皇親衛潛蛟軍統領,奉新皇之命,前去遼東襄平城迎韶懿長郡主回京,這是令牌。”
守城的小將接過腰牌仔細辯認,恭敬地對車駕里的虞窈行禮:“京兆戒嚴令未除,末將命鎮守京兆城門,對往來之人需嚴加排查,無意怠慢長郡主,請長郡主恕罪。”
虞窈緩聲道:“將軍奉命行事,乃職責所系,無須多言。”
守城的小將大喝一聲:“開門,迎長郡主回京。”
城門口的戰士們,紛紛讓出道來,沉甸甸的城門在“轟隆”聲中,緩緩打開,戰士們齊齊單膝跪地:“恭迎長郡主進京。”
車駕緩緩進城,虞窈掀了車簾,看著寬闊整潔的街道,及街道兩旁鱗次櫛比的房屋,仿佛與離開京兆時,沒有什麼不同,很難令人想象,在一個多月前,這里經歷了一場興衰更迭,改朝換代的大戰。
京兆初定,新皇也未登基,沿街派了重兵把守,五步一個崗哨,還有穿重甲的軍隊在街上巡邏。
百姓們大多都躲在家里,街上往來之人并不多。
可虞窈進京的車駕,仍然在京里引起了一番震。
殷懷璽為準備了長郡主府,進京之后,會直接去長郡主府安置,倒也不必再回虞府。
車輦行至長安街主干道上,虞窈聽到了一陣陣凄厲地嚎哭聲,掀開車簾,向外張,正巧與一行長長的囚車車而過,嚎哭的聲音,就是囚車里的犯人發出來的,四周聚集了一些百姓,對囚車指指點點。
“造孽喲,這一個月里,見天的死人,也不知道時候是個頭……”
“聽說武穆王嗜殺,殺人如麻,之前就傳出他屠戮狄人部族……”
“噓,這話你也敢說,不要命了,喊什麼武穆王?要喊新皇……”
“……”
虞窈蹙了一下眉,輕敲了一下車壁,吩咐車頂的殷十:“去打聽一下,外面的傳言是怎麼回事?這一個月里,京里都發生了哪些事。”
早前殷懷璽屠戮北狄各個部族的兇名傳出,大周朝就有武穆王暴戾的流言。
北境大多老百姓,常年狄人侵擾之痛,與狄人之間的仇恨深骨,這種流言在北境顯得猶其可笑,說沒太在意。
暴不暴戾,嗜不嗜殺,只有飽戰火摧殘的北境老百姓才有資格開口。
不一會兒,殷十去而復返。
“新皇進京之后,將京里那些大戶人家抄了一個底朝天,家財全部充國庫,凡有反抗者,都被拖到菜市口梟首示眾,連續一個月以來,菜市口每日都流河,地上的就一直沒有干過。”
“殷懷璽不會無故殺人,”虞窈心中一窒,臉有些發白,卻仍然斷然道:“一定是殷懷璽,查出他們與梁賊有勾結,殷懷璽從他們家中抄出了犯罪的罪證。”
不管是誰攻破了京兆,真正需要逃命的,是殷氏宗族,及一些如鎮國侯府一般,世代大周皇帝蔭萌,與大周皇室興衰、榮辱必不可分,要與大周共存亡者。
大部分其實是不需要逃的,不管誰當了皇帝,只要獻上家財,做為投名狀,投降就沒事。
能在京中立足者,哪一個不是擁有龐大的家財,累積了大量的人脈與渠道,這些是新皇所看重的,也是他們重新掌握權勢的本。
殷十見臉不好,張了張,有些言又止。
虞窈深吸了一口氣:“還有什麼消息?”
“屬下以前也上陣殺過敵,”殷十遲疑了一下,這才繼續道:“戰場上殺伐太重,終究是有傷天和,心難免也會到影響,許多戰士也因此日益暴戾、嗜殺,仿佛沒什麼事,是殺幾個人解決不了的。”
對上過戰場的人來說,殺人是多簡單的事啊。
手起刀落,人頭落地。
人死了,不管什麼棘手的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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