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是想好好招待客人的,哪怕他們并不知道這行人的份,但也約覺得是“大人”。
只不過,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秦二娘子去灶房一看,除了半筐子干菜,見底的糧食,還有一條過年時送給公婆又被公婆送回來的干,別的就什麼都沒有了。
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想整治幾盤綠葉子蔬菜,都做不到,
沈氏早就料想到秦家的為難,所以在秦二娘進了灶房后,也跟了進去,遞過去一串錢。
不多,多了反而讓秦家人誠惶誠恐不敢收,也就是支撐他們去買點足夠這麼一行人吃的酒糧食,還剩下幾十文,就當是辛苦錢了。
在人們去置辦食的時候,宋念也開始和秦老頭以及秦二柱子聊天。
兒子不善言辭,當爹的大概率也是如此,秦老頭張著雙糙的大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一直到宋念問起田里的事兒,老莊稼把式的自豪才過了他的認生,開始絮絮地講述起來。
怎麼存種,怎麼育苗,怎麼看天時,怎麼選時點,怎麼種怎麼除草怎麼加加水,這些事,是在座的多數人都不懂的。
這點地里的學問,可不是埋在故紙堆里能學來的,靠的是汗滴八瓣摔進地里聽不到聲響的付出,靠的是一粒糧食掉地里都得彎腰撿起來的珍惜。
宋念越聽越佩服,能把一件事鉆研得這麼徹的人,即使只是老農,也是值得敬重的。
他原本就想找幾個當地農戶去分析一下土豆換了土壤氣候后的種植模式,這件事雖然田家兄弟倆也在做了,但到底沒有當地人更了解。
此時到秦老頭,也算是緣分,恰好他的確種地種得好,那就干脆加他一個吧。
此時,被秦二娘子大手筆收購食行為震驚到的村民,聽說秦家來了貴客,又很是和善,紛紛趕過來圍觀,但也不敢進門,就是隔著低矮的土墻往里瞅。
宋念見來人圍觀了,就放大了聲量,盡量用更直白的語言去宣傳:
“是從外國傳過來的糧種,土豆,在土里長出來的,有拳頭那麼大。”
有個豁牙老頭急子,見宋念態度好,探著頭問了一句:
“爺,這外國的糧,在咱們的地里能長出來嗎?”
這是個好捧哏,宋念很高興有人認真聽自己的說話并進行了思考,連忙解釋:
“沒錯,剛發現土豆的時候,我們也怕種不出來呀,特意試種了。如今在晉州府已經種了三以上。春天種,秋天起出來,或者秋天種,冬天起出來,都。不過咱們秦西縣冷一點,我估計只有春天才能種。”
對于這種況,百莊村的農戶沒有意見,他們這里從來都不是一年兩三的魚米之鄉,沒有擁有過,自然也沒落差。
比起一年種幾,他們更關注的是產量。
這不,別人一看宋念耐心回答問題,也都踴躍提問:
“爺,能產多?有大豆產得多嗎?”
終于聊到重點了,這都不用宋念說話,宋老太太先急急幫忙回答了:
“多,比大豆還多呢,得是麥子的兩三倍。而且除了前期需要多澆水,其他時候都不用怎麼管。
從地里起出來,抹掉泥直接扔灶膛烤就,上面的鍋里還能煮稀飯、燒水。水燒好了,土豆也了,掉薄薄的一層皮就能吃。”
宋老太太可太能理解這些人的心了,也能猜到土豆的產量會多讓人興,這樣的榮,當然要一下啦。
果不其然,一聽這麼多產量,還這麼容易做,大家都紛紛頭接耳地討論了起來。
這個時候,朝廷的公信力還是強的,也沒什麼人覺得宋念是在騙人,他們一窮二白的,除了一力氣,還能被騙什麼?
至于力氣嘛,只要能種出東西來,用就用了唄。
就連沉默寡言的秦家父子二人,都激地互相看了對方一眼,秦老頭更是切相關,他只覺得有點不真實,難道,這樣好的糧種,他真的能提前到?
有人比較現實,聲音不高不低地說了句:
“又好種,產量又高,肯定不好吃吧。”
這時秦二娘子也左手一只,右手一只鴨,懷中還抱著個胖菜壇地從人群中進來了,聽了這話,還沒弄明白前因后果,就懟回去了:
“如果好種又產得多,難吃又怎麼了?反正我愿意種,你不愿意就把種子給我。”
宋筠都覺得冤枉了,土豆誒,它在前世的世界是什麼地位呢?是在食荒漠的大嚶帝國,都是為數不多的能被外國游客接的味。
這是大嚶帝國的菜譜好嗎?不,是土豆本好吃。
再說了,土豆如果不好吃,當年會囤積那麼多嗎?又不是預知到穿越了才特意買的,純粹是好吃又好做,自炊族本離不了。
忍不住替土豆抱屈:
“才不會難吃呢,在晉州府那邊不知道多大戶人家想高價買回去呢,但晉王爺想著多留一些,就能多一些做糧種,這才留住了,不然本等不到我們秦西縣種,早就被瓜分了。”
不同于農戶的全然信任,跟著宋念上山下鄉走基層的幾個吏就各有心思了。
和宋念還別著苗頭的張縣丞,聽宋念這話說得忒滿的小閨越說越離譜,臉上的都不了控制地抖了好幾下,心想:
新糧種嘛,倒是聽說過,也知道這宋大人來秦西縣的主要任務就是推廣糧種。
朝廷都認了,我也信這新糧種的確有點能耐,只不過又是好種又是好吃又是高產的,那可是見了鬼了。
這東西這麼好,憑什麼先在他們秦州府種?別的不說,京城那麼多員,難道不會為自家爭取好?
這想法倒也沒錯,真要有天大的好,肯定是層層剝削,哪里得到偏遠州府。
只不過土豆這事兒還有些不同,一方面是本來就由晉州府的員協助晉王種植出的這麼多留種的土豆,別人再能搶,東西在晉王手里,也不是那麼好搶的。
而且西北地區正在打仗,邊關的奏章一封接一封地上,今天是士兵穿的服太薄凍死了不,明天是軍糧張需要支援,后天又是兵質量不過關。
當然了,軍餉嘛,被上下其手是大家默認的一件事,趕上急時期,政治又清明,就揩幾下油,總之是不會全須全尾地送過去。
這一點,將領們也是心知肚明,自然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在打仗的時候截留一部分收獲充當軍餉也是應有之義。
形默契的事兒,周家突然訴苦,那自然不是真的想把相關員給得罪完,更可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所以,對很多員來說,高產的作用還沒有讓他們眼見為實的土豆,就了拿去安西北地區的一塊小。
張縣丞能想到的事,李主簿和祁縣尉也能想到。
不過,李主簿是覺得新認的老大有后臺,搶點好再同意來他們秦西縣苦,也是應該。
而祁縣尉的聰明腦袋瓜,就想得很多了。
一會兒要推斷宋念的背后勢力是否比他所知的更復雜,一會兒又覺得晉王深不可測,還要覺得把土豆種在他們這邊,是周家在下一盤大棋。
怪不得他不好呢,就是計算機,超負荷運轉都容易燒壞cpu,更何況人腦了。
不管這些人怎麼多想,其他人都很滿意今天一天發生的事。
宋念這麼走了一圈,當地大致的況他了解了,土豆的宣傳也做了,即使其中只有一半的人信了,那也是不小的支持。
到時候他回縣里再找筆桿子們幫忙宣傳一撥,能再爭取一部分可信可不信的中間勢力,有這麼多人對土豆抱有期待,后續的推廣就方便很多了。
想想時間,也該回去理其他事了,宋念在沿途的村落拋下大消息后,就施施然的帶著一行人離開。
他們離開后,秦老頭想到他不日后就要去縣城幫爺做事,合該好好慶祝一下。
他想到自家那頭快要壽終正寢的瘸老驢,想咬咬牙和村長家租來他家健驢拉著車去縣城。手指在腰帶里塞著的幾枚銅板里挲了好一會兒,還是不舍得。
最后秦老頭也只是給老驢的飼料里加了十幾顆鹽粒子,當做是給它長途跋涉的路費了。
第二日天還沒大亮,一個黑瘦的老頭,趕著一只瘸老驢慢悠悠拉著的破板車,就這麼迎著初生的太去縣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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