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近萬年的滄桑變化, 長淵脈的洗淚河早已經只剩干涸荒蕪的河道,河道兩旁都是高聳的絕壁,嶙峋怪石之上不見寸草。河道四周彌漫著淺淡的墨霧, 天地都一片灰撲撲,日月星辰不見。
風呼嘯穿過,吹不散迷霧,卻不知吹哪里的石頭, 發出鬼嘯泣般的聲音, 聽得人心里發慌,人汗直豎。
傳說,這里的每寸土地,洗淚河每滴河水,都曾浸染過修士的, 魔也罷, 仙也罷,凡也罷, 沉眠在這個荒涼的地方, 化終年不散的霧, 遲遲未進回。
除了傳說中昔年留在此的魔軍寶外,一個殘缺破敗的古陣也被塵封其中。
有人踏著河道凌尖銳的碎石, 穿灰霧緩緩朝前走著, 他的掌心撕開一道豁口,原該鮮淋漓的傷口卻沒有任何, 只有幽沉如同深淵的一片黑暗, 風吹得更加猛烈, 地面上飛出無數道黑氣, 爭先恐后地朝著他掌心的豁口涌去……
螢雪蒼白的面容上出淺淺的笑。
一道白倏地襲來, 切向地面飛出的黑氣。
啊——
凄厲的鬼嚎聲隨著這道白的降臨而響起,黑氣四散,逃地底。
螢雪猛地闔上手,沉看向白。
“螢雪道友,你沒事吧?此地魔氣甚重,小心被它們。”林清沅從不遠掠來,向他的手。
他掌中幽深的豁口已經化模糊的傷口。
“你傷了。”林清沅一眼瞥見他掌中傷口,就要替他療傷。
“我沒事。”螢雪卻攥拳收回手,轉繼續朝前走去,“你別跟著我。”
他有點煩躁。葉歌和商九都被他留在洗淚河外,他一個人本來在這里如魚得水,偏偏來了個林清沅,他擺不了,又不能下手殺,簡直煩人——師姐傳音,要他照應林清沅,林清沅一頭發,唯他是問。
“這地方魔氣甚重,正好是我的歷煉之地。有我在,也能幫到螢雪道友。”林清沅挽了朵劍花,將劍收進劍鞘,輕輕畫了朵蓮花點向他的手掌。
雖然比不起南棠的生氣,但林清沅的蓮生花同樣有治愈的效果。
螢雪看了眼止住的手掌,正要說什麼,忽然間四周霧氣張牙舞爪地洶涌而來,頃刻間就將二人包圍在正中,原本淺淡的灰霧迅速轉濃黑,四周天地也隨之陷黑暗。他下意識地手,將林清沅推到后,眉眼沉凝地盯著這突如其來的黑暗。
魔氣突然間變大了。
一道銀蓮影飛起,籠罩了兩人。
“把慈蓮仙心收起來。”螢雪倏地轉,一把攥住林清沅的手腕。
“可這里的魔氣非常兇猛!”林清沅看著至邊的魔霧道。
“收了!”螢雪聲音轉厲,“不想變魔霧之食,就收起來!”
他話音未落,黑霧爪,猛地襲向二人……
————
又五日,南棠和夜燭并嫣華、鐘俏幾人終于趕到洗淚河旁的奔馬山山腳下。
奔馬山顧名思義,是個形如萬馬奔騰的山群,由無數小山巒組,從山間荒廢的府可以看出昔年風猶存時的繁盛,但現在只剩下禿禿的石頭山。
山腳下挨著石壁已經辟出個簡單的落腳點,一只赤寧趴在口守著。
“師父,弟子們已經將附近都探查了一遍,適合建傳送陣的位置已經在輿圖上標注好了,您請過目。”商九取出一份輿圖,雙手奉給南棠。
葉歌泡了壺仙茶,送來給幾人解乏,自己也坐到一旁,道:“師父,新府地址,您可想好了?”
南棠將輿圖遞給嫣華先看,道:“如無意外,應該就是這座奔馬山,不過的要等我洗淚河一探究竟之后再議。”
等看完洗淚河里的十方古陣,才能最后定奪。
幾人圍坐在簡陋的石室,對著輿圖一通研究討論。南棠預備先定傳送陣位置,好讓眠龍山的修士前來,協助他們建脈,另外周稟也已經先回門派,過段時間會帶著門中弟子并長淵脈修士前赴奔馬山與他會和,以充足人手。
南棠并不準備大興土木,只需修建一座普通府,待日后穩定下來再做其他打算。
如此這般討論到天近晚,外頭忽然傳來聲尖銳吼,是赤寧在示警。
眾人微驚——這荒無人煙的地方,連靈猛都,赤寧怎會無故示警?
南棠不作多想,掠到外,只見赤寧已經飛到半空,朝著遠空仰頭嘶吼,眾人隨之去,只見一殘高掛,霞云遍灑天際,唯獨一個地方,被黑霧氣包裹。
“那是洗淚河深。”商九道。
“糟了,師叔和林仙君還在里面,會不會是他們遇到危險了?”葉歌一急。
“我去看看,你們在這里等我。”南棠拋下一句話,人已如離弦之箭,朝著洗淚河方向飛去。
銀魄仙鹿隨其后,與南棠一起沒洗淚河的灰霧之中。
————
嗡嗡——
自南棠踏這片灰霧時起,龍影劍便開始震。原本朝著南棠聚攏的灰霧竟自分開一條道路,朝著深通去。
“沒想到這里的魔氣竟然如此之重。”夜燭低聲道,“不該讓螢雪到此。”
芝以惡、魔、戾、怨為食,這里的魔氣都會淪為螢雪之食。
“不對,這些魔氣不像是被螢雪的香氣吸引過去的。”南棠搖了搖頭。
螢雪的芝香氣一旦釋放,是會讓魔氣怨魄發狂,比如星羅界小幽都外的那條不渡河,就因為螢雪的召引而瘋狂,但現在這些魔氣只是往某個方向聚集,卻沒有出現狂的跡象。
如果不是螢雪蓄意而為,那就是他們兩個真的遇險了?
夜燭神微沉,與南棠加快速度,朝著前方掠去,不過片刻時間,二人已經掠到被一團黑霧包裹的地方。濃郁的魔氣傾瀉而出,仿佛要化墨滴落般。
南棠運轉春種之力,青大綻,準備清理這里的魔氣,可還沒待出手,龍影劍卻“錚”一聲彈出劍鞘。
黑龍虛影騰空而起,龍陣陣,震懾四野,顧靈風的影,出現在長劍旁邊,一雙狹長眼眸盯著前方黑霧。
“這是……我三萬魔軍殞于此的魔魂……”他的語氣出濃濃悲涼。
當年的三萬魔修,徘徊在此,還在等他歸來。
“顧魔尊?”南棠手執龍劍影,低聲道。
不論如何,這些魔修都已經死了。
“不要傷害他們。”顧靈風長發垂臉,神低落,“讓我來吧。”
虛影一晃,顧靈風飛回劍里,一道黑霧從劍尖涌出,帶著無上魔意,直前方黑霧。一陣風聲呼嘯而起,龍影劍的劍氣與顧靈風的魔意,如同利劍般劈開濃濃黑霧。
“吾尊歸來——”
約約的,隨著這道魔意的出現,有聲音從地下傳出。
黑霧向兩側退開,出被黑霧包裹在正中的兩個人。月白的淺罩著螢雪與林清沅兩人,那并非慈蓮仙心的芒,螢雪的手正用力搭在林清沅肩上,看似林清沅攙扶著他,實則他以手扣著林清沅,將護在側。二人一邊協力對付著撲來的魔氣,一邊也正并肩朝南棠這個方向沖來。
看到南棠,二人均一松,加快了速度。
離得近了,南棠才見到螢雪前裳已被染,一個傷口由后背貫穿前,臉也已經白到嚇人。
和夜燭都倒了口氣,反而是螢雪看到南棠后將林清沅推到邊邊,只道了聲:“毫發無損。”
他想,他應該做到了答應師姐的事。
“先回去再說。”夜燭蹲下,將螢雪背起。
南棠信手往螢雪傷口注龐大生氣,一邊扶住林清沅,二話沒說,帶著他們迅速朝洗淚河外撤離。
————
有顧靈風在,幾人離開得很順利,片刻時間,夜燭就已經背著螢雪回到落腳地,南棠與林清沅隨其后進了。
“他沒事吧。”看著人般的螢雪,林清沅清麗的面龐上一片急。
“有我在,不會有事,不過會折損一點元氣,運功調息幾天就行。”南棠安林清沅道,又問,“到底出了何事?”
洗淚河上雖有魔氣,但只要不到此地妄魔修寶,一般來說不會發魔氣的大規模聚集攻擊,所以這麼多年還算相安無事。
“我見洗淚河有魔氣肆,擅以慈蓮圣心護,不想引發魔氣反彈。螢雪道友這傷是為了救我而,要是有什麼萬一,我實在……”林清沅一邊說著,一邊從儲袋里取出一個藥匣打開,“這是我師門救命仙丹,讓他服下吧。”
慈蓮圣心是魔的克星,貿然使用引起魔氣攻擊,倒也說得過去。
只是……
南棠和夜燭對視一眼——螢雪為了救林清沅這麼重的傷?
“我不要的藥,讓別老跟著我就可以。”那邊螢雪靠在墻上,聲音虛弱地開口。
“螢雪道友……”林清沅捧著藥匣不知所措般站著。
南棠知于心不安,便接下藥匣,道:“給我吧。你也損耗了不元氣,先出去歇會,有事回頭再說。”
林清沅沒有再說什麼,點點頭,退出了。南棠捧著那匣藥走到螢雪邊蹲下,螢雪看看南棠的目,又看看夜燭的目,忽然道:“看我干什麼?師姐代過,要照顧。”
“我讓你照顧人家,可沒讓你舍命去救。”南棠的目從螢雪前的傷口掃過,一語道破。語畢又拍拍他的肩,阻止他的爭辯,道,“行了,別說了,好好休息。藥呢,先放這里,要真不需要,明天還給人家就是。好好同說,別沒事橫眉怒目冷冰冰的。”
————
天已晚,明月高懸,將這無遮無擋的地方照得一片清亮。
林清沅在口止步,回向里,目復雜萬分,不再是一貫的甜。怔怔看了半天,才沉默地轉飛離,掠到附近的高峰上獨自盤膝坐下。
“師父,我找到當年從你手里逃走的人了,可他……真是你在找的那個能毀天滅地的‘’嗎?”
向自己的眉心,皮喃喃道。
“我試探過,他沒有吞噬魔氣,反而還救了我,師父,你是不是弄錯了?”
“他不是壞人,我不想殺他。”
隨著最后這句呢喃落下,一道符紋自額間緩緩浮現。
紫的,梵天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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