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棠長長地吸了口氣, 而后一吐而盡，波濤洶涌的緒被迅速按下，手中一束銀亮虛土彈出, 沒進巨頸間的傷口中。無數黑氣隨著虛土的進而瘋狂竄，虛土上傳來巨大抵抗力，阻止虛土的拉扯。

　旁邊一道灼灼目如同暖焰，南棠抿著, 右向后一挪, 微微弓步，催力虛土, 將埋在巨的那截須一寸寸扯出。隨著一聲尖銳凄厲的慘，巨轟然而倒，化作塵煙散去。

　一道金矢破空，穿過須，將那蠕不已的巨大須碾為齏。

　淡淡的金落下, 溫和明亮的芒，似能驅散周遭霾，將三人與黑暗詭譎的外界隔開, 涼的氣息和無數幽暗的窺探都被擋在外面。

　南棠等這一面也等了不知多年，可當這一天如此突然的降臨，在這樣詭譎的時刻, 生死危急的關頭, 夜燭的出現，像個夢。

　他陪了數十年，對彼此已經非常悉, 但這一刻, 南棠還是覺到一陌生。

　夜燭的本尊, 比他的半魂要更顯強勢，那不是他刻意釋放的，而是源自他本境界修為而不知不覺流出的屬于強者的風范氣度。知道他的修為很高，但沒料到會高到這般地步。

　一千多年的壽元，滅劫后期的境界，翻遍玉昆修仙界前萬年歷史，也找不到第二個人。

　“什麼況？”夜燭踱到南棠邊，他比高半個多頭，頭微垂，目自然而然落眸中。

　他不再是南棠神識虛空中縹緲的魂，墨袍上每道金暗紋都勾勒得清清楚楚，隨著他的作忽明忽現，眉目鼻清晰可，他和螢雪長得一模一樣，可站在面前，只用一眼，就能讓人輕而易分清楚兄弟二人。

　就像他們的名字，夜燭螢雪，一個是幽夜長淵的燭火，于黑暗，心藏明；一個是孤峰絕壑的積雪，雪如螢，縱有芒，也冷到極致。

　“不太清楚這里發生何事，猜測應是無量天開啟，里面的妖種闖小幽都。我在閉關之時神識曾經探出無量天外，那外面……有個可怕妖，這些妖種上的黑氣與它一樣，想來是那東西的分/。”

　盡管心跳的速度很快，各種念頭奔騰而過，但南棠依舊冷靜解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想過無數次兩人相遇的場面，會是尷尬的沉默，亦或熱的擁抱，還是含蓄的寒暄……但事實卻是，他們沒有任何溫存的機會，甚至就連解釋他離奇出現的原因的時間都沒有，危急關頭，他們只能克制著將沸的緒，平靜地面對彼此真正意義上的第一面。

　“星域外本來就有無數超越想像的存在，不足為奇。”夜燭對此表現得很平靜，指尖一直點在天祿的頭頂，弄著一縷。

　這讓天祿不太愉快——他到自己的張，本和南棠的初次見面，他想表現得好一些，不能讓失。

　“上修們都集中在無量界，傳音不通，況未明。妖種侵，小幽都的修士無法抵抗，勢危急。”南棠簡潔明了說完一切。

　夜燭微微點頭，略作思忖問道：“那你想怎麼辦？”

　“我想將小幽都的修士集中到地宮暫避，再商議解決之法。無論如何，不能讓妖種突破小幽都這道防線，小幽都外面的修士，境界更低，若是遇上，只能淪為它們的食，生更多妖種。這件事，單憑我們辦不到。”南棠道。

　“好，都聽你的。”夜燭的回答十分簡單，卻又藏著無邊信任，“我先護你回地宮。”

　南棠總算從他的語氣里品出一縷悉的味道，道了聲謝后，轉頭走到螢雪邊。

　一模一樣的臉龐，截然不同的氣息。

　螢雪煞白著臉捂著肩頭的傷口，已經一語不發地沉默了許久，被妖種咬傷的傷口已經不再往外涌，只有被浸的裳提醒著傷口的存在。

　“螢雪，可撐得住。”南棠一邊溫聲道，一邊手，打算再給他施加一道生氣。

　啪——

　螢雪揮開的手，冷道：“我沒事。”

　肩頭的傷已經被的生氣愈和，但腳踝的符鈴，仍在不斷往外滲……

　那邊夜燭又天祿的頭，仿佛看穿他的意圖，只漫不經心掃了一眼，便道：“走吧。”

　這對兄弟……南棠暗暗嘆口氣，收手起。

　“你守著，前面給我。”夜燭凌空一抓，手里多了柄金長劍，朝天祿道。

　天祿白了他一眼，用尾撥開他的手。

　“南棠，想辦法跟上我的速度，你可以的。”他不以為意，又向南棠道。

　讓跟上一個滅劫后期修士的速度，這怕是有點難度，不過……

　“可以一試。”南棠點下頭。

　面對兩人之間巨大的境界差距，南棠前所未有的認真，這樣的夜燭激起的好勝心，想要的不僅僅只是跟上，還想與他并駕齊驅。

　夜燭挽了個劍花，金芒大熾，朝前掠去。南棠凝神，畔虛土如須，一道道飛舞在半空，正要，怎料他忽又駐足，轉過，指向手中長劍。

　“把劍收了。”他道，“有我在，還用不到這把劍。”

　龍影劍猛地一震，嗡鳴聲響起，像顧靈風的破口大罵。

　南棠忙將龍影劍收劍鞘，夜燭這才回，南棠頗為無奈地低頭看邊的天祿——你這是不是有點裝過頭了？

　天祿眨了下眼——初次見面，諒一下。

　————

　南棠很快就知道，夜燭口中說的“跟上我的速度”并不只是單純的跟上。

　金一道，自殘垣斷壁間掠過，所向披靡，生生在妖種堆里開出了一條路來。青銀二芒錯隨后，青那道沒夜燭，余下的銀芒，則飛向兩側被他所斬傷的妖種傷口，將斷鉤出。

　夜燭的速度很快，南棠跟得有些吃力，不過他每隔一段距離就會適時放緩速度，給息的空間。雖然源自境界上的差距讓南棠不得不用盡全力，但這樣的搏殺卻也讓人痛快。

　就這般一人在前方斬殺，一人隨其后清理妖種，二人配合無間，轉眼間就趕到地宮口附近。

　————

　地宮的口并不平靜，急促的劍嘯此起彼伏，各種芒在夜里錯閃爍，不斷應對圍攻來的妖種。這是幾個收到連澄信號的修士趕到此地，口已近在眼前，卻被后的妖種追上。

　“快走，我來斷后！”急之中，有人大喝一聲。

　劍陡然大熾，足有三丈之高，劈落在地，將妖種攔在了前，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擋的氣慨。后的幾個修士已然紅了眼，眼睜睜看著大熾的劍漸漸暗下，被擋在外面的十來只妖種從地上躍起，眼見就要將他吞沒。

　忽然間，尖銳凄厲的聲劃破天宇，撲向他的妖種一只接一只被震飛，那修士抱著赴死之心站在中央，上籠著一層不知從何而來的金。

　龐大仙威如同海浪翻涌而至，頃刻間籠罩地宮口這一小茬地方，清脆的音響起：“退后。”

　被金籠罩的修士死里逃生，如大夢初醒般退到口，和眾人一起看著不過掠來的三人——當前那人著一襲墨袍，間金暗紋在夜里時明時暗，容貌俊不似人間之，神冷峻從容而來，所到之，妖種皆被彈開；青修隨其后，青銀二于邊錯閃，邊跟著只威風凜凜的天祿仙，宛如古卷上走出的仙人，再往后……眾人皆是一怔，這是個與前頭那修士生得一模一樣的男修，不過神蟄，面煞白，一殺氣。

　這三人如神兵天降，一落地便讓周邊的妖種不自覺退開，但不斷閃過的金劍芒并不給它們逃開的機會，仿如織的網落下。

　南棠出口前最后一只妖種的須，四周總算暫時平靜，夜燭甩袖揮下一道金，將這方寸之地籠在其中，這才示意南棠進地宮。

　地宮口之上是尊石像，開啟的機關就是石像手掌中的石珠，輕輕一拔就可以打開。南棠收到他的眼神，扭開機關，只聞隆隆一聲，石像挪位，出其下甬道，南棠率先邁其中，圍在旁邊的修士們不敢擅，等著夜燭與螢雪進之后方一涌而。

　隨著口石像的再度歸位，眾人只覺耳子一凈，心也隨之短暫松懈，甬道守著兩個修士，看到進來的是南棠，臉上皆是一喜，抱拳道：“虞道友。”

　才剛跟著夜燭經歷一番廝斗，南棠微，也不開口，只沖二人點點頭，徑直往里走去。離甬道盡頭最近的一個大殿里傳出喧嘩聲，先前進來的修士與江止都集中大殿之上，正在商議應對的辦法。

　“虞道友回來了。”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大殿里的喧嘩聲陡然間消失。

　所有修士的目都向殿外，紛紛朝著進來的南棠抱拳施禮。的出現，讓在場修士心中一定。南棠只得邊抱拳頜首邊踱進殿中。

　“師妹。”

　“虞道友，你可算平安回來了。”

　江止與連澄同時迎上前來，江止蹙的眉頭總算松開，連澄卻是滿臉喜，可這樣的神很快便隨著夜燭的出現而消失。

　眾修到那無人可及的氣勢與強大的仙威，心頭俱是一凜，夜燭的存在讓所有人都不由自主退殿中，話也不敢多說，生恐一不小心造次得罪這位不知哪里來的強大修士。

　滅劫后期的修士，可是碾他們的存在。

　殿氣氛從最開始的喧嘩，變竊語，再由竊語變雀無聲，夜燭卻似乎非常習慣這樣的氛圍，滿不在乎地跟著南棠進了大殿，為眾人的焦點。

　“請恕在下斗膽，不知這位仙尊是……”眾人都沉默，只有連澄代替大伙問出了最想問的問題。

　這個和重虛宮螢雪長得一模一樣，境界卻已是滅劫后期的修士，到底是什麼人？

　夜燭面無表瞥了他一眼，袂忽然一，人已掠到了大殿正上方的蓮形主座之上，懶洋洋一倚，占據了半邊主座。

　連澄沒有得到答案，很是尷尬，轉頭以目求助南棠，南棠覺得夜燭大概有點顧靈風附，眉心，剛想介紹夜燭，主座上的人卻自己開口了：“南棠過來。”

　南棠詫異地對上夜燭的眼，夜燭卻朝勾手。

　眾目睽睽之下，南棠只得走到他前，夜燭朝著自己邊還空著的半塊位置呶呶：“坐。”

　那口吻稔得好似在他自己家一般。

　這個大殿空空，連撐殿的石柱都沒有，全殿只有這一個蓮座，毫無疑問，誰能落座，誰便是今日這群修之首。從境界來說，夜燭有著絕對資格，但南棠還不夠。遲疑片刻，正想拒絕，卻被夜燭窺破心事，拽著手拉到他邊坐下。

　“你剛才連番惡斗費了不氣力，坐下歇會。”他語氣淡淡道。

　南棠一木，直坐到他旁邊——倒不是面對眾修怯場，而是源自夜燭的。

　暖融的手掌，清冽的香氣，他的氣息席卷而來，不再是先前虛無的知。

　若有似無的笑聲在耳畔響起，的肩頭微微一沉，夜燭的掌上的肩頭，仿佛知道想站起的心思般，帶著并不沉重的分量按在肩頭。

　“南棠，想要建宗立派的人，可不能膽怯。你不是要爭取廊回山無淚河為門派？掌門沒什麼意思，從脈尊做起可好？此番是個好機會，這下面的修士……試試收服他們的心？趁我還在，放手做。”夜燭的聲音，響在的神識之中。

　他果然最是了解。

　南棠目微凜，看著滿殿境界皆在元嬰以上的修士，漸漸褪去局促。

　滿殿修士，有廊回山的，也有眠龍和悲雪的，一共十九個，江止與螢雪也在其中，皆站在座下，只聽夜燭這時方開口回答連澄先前問出的問題。

　“別管我是誰，你們只需記著，我是的劍。”

　在玉昆之上，他是手中獨一無二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