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出去的一剎那我簡直以為自己剛被烏賊噴了一頭一臉。
實在是太黑了。我們手上拿的手電筒形同虛設,線剛剛投出去,就無力地沒了暗調。被照亮的一段距離什麼也沒有,沒有天,也沒有地。
我掙紮著從張玄背上爬下去,踩到了地面心裡才稍微踏實。這至說明我們不是站在半空中的。我拉著他的手往前走了幾步,發現腳下是很平坦的地面。只是從線照到的地方來看,這樣什麼都沒有的地不知道要延到什麼地方。
“槍哥?九叔?”我喊了兩聲,前面傳來了模模糊糊的答應聲。九叔喊道:“槍兵,打一發照明彈,看看前面到底是什麼。”
自從我喪失了怪力這個唯一特之後,就連行李都轉移到了槍哥上。他悉悉索索了一會兒,前面傳來了“哧”的一聲響,一道雪亮的從前方不遠的槍哥那裡拋出去,沿路慘白的線照亮了地面。我看到那好像是大塊青石板鋪的,地面上還刻了淺淺的凹凸紋路。照明彈一直向前,然後終於照到了除了地面以外的東西——地的邊緣。
在前方很遠的地方,寬闊的大地好像被一柄巨斧從中間劈開一樣,忽然齊齊斷了下去。照明彈的照出一道整齊的斷口,冷白的燈從斷口落下去,很快消失不見。
我們一起冷場。過了好久,九叔才第一個出聲:“槍兵,車上的探照燈卸下來了嗎?”
“後面呢。任守那家夥還真的是個變態……車子上的探照燈都能卸下來裝包裡,靠,這一堆沉死了!”
終於會到之前我的工作的艱難與重要的槍哥不但沒有諒我的難,反而一堆抱怨。不過他手裡的作倒是很快。下來之前我把電池和燈都裝在了包袱裡,沒過多久槍哥就把東西架了起來。號稱能在濃霧裡穿上千米的燈照出去,在這個沒有濃霧的地下,我們終於看清楚了前方的況。
我們所在的地方往前延一千米左右,是一個巨大的人造斷崖。這個空間不知道有多寬廣,連燈都照不到邊沿。齊刷刷的斷崖之外,就是一片黑暗了。
“這個坑,到底是怎麼形的?”震驚之後,槍哥終於找到了斷線的思維,“比任守腦子裡的坑都要深了啊!看這規模,我簡直以為整個黃金城就是為它造的了!”
“也許……真的是也說不定。”九叔低頭思索著,一邊說道,“槍兵,把燈搬過去,我們到邊上看看。”
槍哥狠狠看了我幾眼,確定我弱無力倒在張玄背上沒有一點協助他當苦力的能力之後,才無奈且苦地扛起了燈架子,邁著沉重的哥斯拉步伐往懸崖邊上走過去。
越往前走,就越是目驚心。那個斷崖之下好像什麼都沒有一樣,繚繞著水氣一樣的黑霧。本來這個地宮就已經在地底十幾米的深度了,這樣一個深坑,簡直給我一種通往地球彼端的覺。
我清了清嗓子,沖著那個深喊了一聲:“喂——有人嗎?”
“肯定不會有人答應的啦。”槍哥一邊扛燈一邊說,“那邊是帝國主義,你得講英文。”
我被這句話冷得凍結在了張玄背上。
“等等。”九叔忽然說道,“燈往右一些,那邊好像有東西。”
槍哥依言把燈往那邊打了一下,然後我們終於在這個空間裡看到了第一個坐標。
那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空空石臺。從這裡看上去並不大。用烏黑的石頭做,燈打上去還有些微微的發亮。走到旁邊以後,我看到那石臺上面什麼都沒有。除了凹凸不平的石頭表面,沒有雕刻,沒有機關,當然更沒有門。
“這東西……”九叔皺著眉頭,半天才想起來什麼一樣說道,“看上去像是什麼的底座。你們看,上面還有放過東西的痕跡。”
石臺並不高,我站在地面上也就到我的腰的位置。上表面很是坑窪,在中間的地方有兩個明顯的凹陷,的確像是放過什麼的樣子。
我就站在臺子的旁邊,出手了一下,那黑的石頭涼得驚人,凍得我一個哆嗦,槍哥剛才的冷笑話都比不上。
“這是冰嗎?”我彎下腰看著,“可是只要不上去,站在旁邊卻不覺得冷。”
“這種石頭玄玉。”九叔說道,“其實是一種變種玉石,部極寒卻不會融化變溫,很是見。用來保存效果很好,我見過一裝在玄玉棺槨裡面的,六百多年依然栩栩如生。”
“你是說,這是個棺材?”我蹲下來,“可是沒有啊。”
“不,看這個臺子的樣子,應該是在它的上面,放過什麼東西。”
我們把周圍一圈上上下下找了個遍,也沒它上面放的東西。最後回到原,我看見張小玄一只手正扶著那玄玉石臺,低著頭發呆。
剛才他沒和我們一起過去。我以為他又困了,就沒有他。可是現在看上去,他應該只是在發呆,沒有睡著。
“你幹什麼啊?把手放下來!”我趕著過去訓斥小朋友,“那東西特別涼,你沒覺就是給凍壞了!”
過了一會兒,張玄才很慢地抬起頭來看著我。他的目有點遲鈍,卻沒有立刻把手放下來。我搶上去幾步,抓過他的手。本來這家夥的爪子都比平常人低很多,這會兒簡直和這玄玉臺子一個樣了。
我心疼地呵著氣給他暖手的時候,張玄忽然說道:“不用找了。我知道這上面是什麼。”
“哦?你知道?”
張玄緩慢點頭,他的另外一只手抬起來,慢慢放到了自己前。
“這上面,是我。我在這裡站了兩千年,才爬到了外面的世界的。”
我怔了一下,沒留神,手裡那只冰涼的手就落下去。張玄低垂了眼眸,依舊一副呆呆的樣子站在那裡。沒有任何別的解釋了。
“喂,任守,你們在那邊幹什麼?快過來!我們在這裡找到了一尊石像!”
槍哥的喊聲遠遠傳過來,我連忙調轉了視線,胡說道:“那邊……我們快過去看一下。我一個人走不,你背我!”
張玄順從地把我扛到他背上,然後往前走過去。我回頭看了看那個空的石臺,不由自主想起張玄那句“我在這裡站了兩千年,才爬到了外面的世界”,心裡就猛地一個哆嗦。
槍哥在不遠沖我們揮著手,燈打著他前面的東西。那是另外一個石臺,不過不同的是,這個臺子上面是有東西的。臺子連同上面的雕刻,都是由和剛才完全不一樣的白玉雕刻而。
臺子上面的雕刻是一個人。一個我見過,可能還很悉的人。
面容英俊線條冷峻的青年男子,穿著戎裝鎧甲,長發在腦後束高高一束。一雙沒有刻畫虹瞳孔的眼睛冷漠地看著前方的深淵。他一只手握著腰間的長刀,另外一只手作拔刀之勢。男人兩只腳微微錯著,好像一只腳踏在嶙峋山石之上,正在冷漠地睥睨著萬千枯骨。
那個在秦皇陵地宮展覽上面好像幻覺一樣一閃而過的青年將軍。
那個每天把我當抱枕還嫌棄我的張小玄。
我下意識回過頭來看旁邊的人,張玄正在抬頭凝著那一尊塑像,目平淡而冷靜,好像完全沒有任何意外。注意到我在看他,他扭過頭來對上了我的視線,然後“嗯”了一聲。
“就是這樣。”張玄簡單說道。
他什麼都沒說,但是我能輕易想到那個場景。他站在玄玉之上,不知道被什麼藥固定住的如同石像一樣的無生命的,好像腳下的玄玉一樣冰涼。他一只手握著黑刀長冥,長久對著前方的深淵和黑暗。為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任務,不知道有沒有可能的希,寂靜等待。
夢裡的張玄說,無所謂,反正地下和地上,沒什麼差別。
我想起地落說過的話,接近張玄的時候,覺像是被拉進他的世界一樣。而他的世界,就是一片黑暗。這黑暗不止是死亡之後,就連他在太之下的日子都是一樣。
他在一片絕的黑暗之中等待,等一個人,或許不是人也可以,帶著他走出這一片黑暗。死的活的,男的的,老醜,在這種等待面前,都了不堪一擊的塵埃。
他看著我的目,穿了這幾千年的等待,依然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七八糟的!”槍哥不了這種被無視的覺,“怎麼回事?這雕像怎麼和張玄一個模樣?他到底是誰?”
“呃……這個……”我尷尬地頓了一下,到現在為止,也覺得什麼都不對他說有點過分了。只是這個脈絡太過龐大,我完全不知道從哪裡開始。
“你們不是想知道這下面是什麼嗎?”張玄打斷了我的話。他沖下面抬了抬下,說道:“從這裡應該能看到了,燈照下去就知道了。”
他退後了幾步,順便拉了我一把,湊過來低聲說:“趁他們看的時候,我們趕快走吧。”
“呃……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