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下得很大。

　敲擊著臨時宿舍的屋頂，響起炒豆般的“噼里啪啦”聲。

　被雨模糊的窗邊，依稀能聽到遠方有工人在大喊大。

　他們的聲音雨中顯得很焦急……

　他們在想盡一切辦法蓋住礦井口，不讓雨水順著礦壁沖刷下去，讓積水。

　臨時辦公室里不斷響起“滴答”“滴答”的聲音。

　屋擺滿了大小不一的臉盆，床鋪上的被子被移到了另一邊勉強不雨角落里蜷一團就這麼堆著。

　周洋在角落里目不轉睛盯著這兩天拍攝下來的東西。

　一遍又一遍。

　他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肚子里仿佛有一氣，就這麼堵著出不來。

　攝影機最終的畫面定格在演員陳雙寶的表上。

　他的表看起來張、不安、又略顯得不知所措，明明在拍攝工地打牌的現狀，但目卻看著攝像機……

　仿佛在提示觀眾，他就是在看鏡頭，他就是在拍東西。

　這樣的表，竟然還能給過？

　周洋覺心中的那氣越來越堵，也越來越憋，仿佛隨時都會炸開。

　《盲井》里面有兩個主要角。

　唐朝和宋金明……

　周洋挑選陳雙寶的原因就是陳雙寶本的氣質就給人一種森，冷幽，若有若無的自私覺。

　陳雙寶飾演的角名唐朝。

　唐朝是在《盲井》里是什麼格？

　看似普通的小人，但字里行間都著一對生命的漠視、甚至冷得如同礦井里的一塊石頭，從影片開始到結束，至始至終都是狠毒自私、泯滅人……

　周洋覺得陳雙寶的氣質跟唐朝這個角簡直是絕配，盡管真正沖突劇需要去雕琢一番，但日常生活本不需要去演，只要自然一點拍就行了。

　然而……

　周洋再次看了一遍關于陳雙寶的拍攝容。

　他毫沒有覺到任何，哪怕是一令人讓人心悸的氣質，反而滿屏幕的尷尬與出戲。

　仿佛，三流視頻博主的逗比小劇場。

　“怎麼能這樣！”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握了拳頭。

　………………………………

　雨水淅淅瀝瀝。

　馮凱著煙，一一地著。

　直到幾個小時以后，心中的怒火依舊難消，恨不得提著周洋的領，狠狠地在他的臉，他幾個大耳子，直到得他爹媽都不認識！

　如果不是這場大雨的話，他恨不得坐車立馬就離開這個鬼地方！

　我他媽過來是你這種垃圾的委屈的？

　你什麼東西？

　你也配在我面前嘰嘰歪歪？

　什麼玩意啊！

　當他一想到周洋那冰冷，甚至是駭人的目以后他就氣得渾發抖。

　這一刻……

　他突然有些后悔！

　后悔自己為什麼把攝影機給周洋。

　這場對峙，看起來是他輸了，他落了下風。

　盡管劇組里的工作人員們沒有說什麼，但他覺得他失了面子。

　如果不是怕下雨下不了山的話！

　我怎麼可能會把攝影機給你！

　就算當場砸爛都不可能給你！

　他口不斷地起伏，狠狠地把煙頭往地上一擰，直到把煙頭擰碎片，這才松手。

　看了一下時間。

　現在已經是凌晨兩點了！

　這該死的大雨！

　什麼時候才能停下來？

　這鬼地方，草！

　他心中狠狠地罵了一陣，最終躺回到了床上，但是卻心煩意，怎麼都睡不著。

　看著窗外的大雨！

　他咬著牙。

　明天就離開這個鬼地方，明天就算下雨，我也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如果他過來求我呢？

　如果天亮前，他過來找我跟我認個錯，態度很誠懇的話，我會考慮回去嗎？

　不會，肯定不會！

　憑什麼，就算他給我跪下，我也不可能回去的！

　真的不回去嗎？

　如果他真的態度很誠懇，并且為自己的所作所為當眾道歉的話，那麼，我是不是……

　不行，不行！

　…………………………

　第二天早晨。

　雨停了。

　東邊彌漫著一陣陣霧氣，讓賓館外的群山間看起來云里霧里，著一仙鏡。

　劇組工作人員們收拾完行李坐在賓館大堂的椅子上等待著。

　昨天回來的時候，馮凱跟他們說今天一早就走！

　不管是刮風下雨，甚至是山崩地震都得走！

　他不了這鳥氣。

　負責人錢偉把行李裝上了車，裹了裹服，看了一眼賓館大堂，他最終在了副駕駛位上，并開了空調。

　下過雨后的大地變得更冷了，冷得他都不想出去。

　就算出了太，也依舊抵擋不住寒風的侵襲。

　時間來到上午九點鐘。

　等待許久的眾人終于聽到了腳步聲。

　他們看到馮凱裹著大走了出來，看到他們的時候表驚訝，隨后略微皺起眉頭看了看賓館外的商務車。

　“哥，走不？”

　“哥，我們都收拾好了。”

　“哥，是吃了中飯再走嗎？”

　“……”

　“……”

　面對著一個個急切的眼神。

　馮凱看了看外面的天。

　他沉默了許久。

　他差不多等了一晚上，但周洋并沒有冒雨過來跟他道歉，甚至連一句像樣的話都沒有。

　或許是因為雨實在是太大了，山路也確實不好走的關系？

　馮凱想到這的時候，心中還算能理解。

　今天天氣不錯。

　也許周洋在路上了？

　馮凱心中是這麼想的，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再等一等。

　眾人看到馮凱的表以后，也都沒有說什麼，而是點點頭，繼續等待著。

　時間一點點過去……

　等到了中午。

　直到太高掛，大地終于出現一暖意的時候，他依舊沒有看到周洋的影。

　馮凱覺得自己面上有些掛不住了。

　但是。

　他最終招呼劇組工作人員們持中飯。

　劇組負責人錢偉還無語地再次裹了裹服，詢問他什麼時候能走。

　“再等等！”

　這一刻……

　他已經沒有了任何憤怒。

　而且心中又有一說不出來的滋味。

　他覺得自己需要一個臺階下……

　他不能這麼離開。

　哪怕是一句對不起，一句“馮導、劇組沒有你不行”的話也。

　午飯過后……

　又是一陣很長的寂靜。

　眾人等得有些不耐煩……

　“哥，今天還走不走？”

　“對啊，哥，再不走又要天黑了，天黑這種路可不好走……”

　“……”

　馮凱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沉到了底谷。

　“走吧！”

　他終于說出了這句話。

　不過隨后補充了一句。

　“去山上看看，我有東西落在山上，我本來以為周洋會送過來，看來還得我自己去拿……呵呵。”

　他為自己找了一個借口，看起來很平靜，聲音又有些諷刺。

　但心中卻罵著周洋這個鳥人怎麼商這麼低，這麼不上道！

　他能這樣灰溜溜地回去嗎？

　…………………………

　因為下雨的關系，山路看起來更為泥濘了。

　顛簸得如同在搖船一樣。

　山路很不好走，比平日里要慢很多。

　下車后，依舊是那種嘔吐的暈眩覺。

　馮凱臉非常蒼白。

　他看了看太。

　太已經略微偏西了。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冷著臉跟著走上了劇組。

　他突然覺得礦上一片寂靜。

　寂靜得令人發慌……

　周洋沒有在辦公室里，也沒有在礦上的其他拍攝區域里。

　他去哪了？

　他該不會下山了吧？

　馮凱腦海中出現了這麼一個念頭。

　就在這個時候……

　他聽到了遠礦井出現了一陣陣哨聲……

　他下意識朝口哨聲的地方跑去。

　只見拍攝礦井圍滿了很多人……

　他們盯著升起的罐籠。

　馮凱湊過去……

　隨后！

　他看到徐徐升起的罐籠上，一個瘦弱的青年抖地扛著攝影機，踉蹌地爬了上來。

　當眾人幫他接下攝影機以后，他瞬間就栽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著氣，仿佛貪婪著這新鮮空氣一般。

　渾上下……

　被煤染了黑！

　隨后，另外幾個人也從礦里爬了出來，疲憊地撐著礦井。

　“拍好……呼，拍好的……的東西，給我……看，看一眼！”

　青年說話斷斷續續的。

　但是……

　馮凱卻很悉。

　馮凱走近了一點，隨后，他看清了這個青年的模樣。

　接著……

　他瞪大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