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者的謙虛是傲慢。”

“那弱者的謙虛呢？”風伯喃喃，“謙虛是強者的傲慢，那弱者的傲慢又是什麼？”

“喂喂，你到底怎麼了？吃個飯，一直念叨。”

姬菜看著風伯喃喃，不由得無奈起來：“自從你去了漢公大帳忙活起來之后，就總是這樣。”

風伯愣了一下，隨后看向姬菜，想了一下后他將劉季跟他說的事解釋了一遍。

“……”

姬菜聽得眼睛都直了。

停頓了好久后說：“原來漢公這麼看待華夏和蠻夷的關系？”

“誒？你聽懂了？”風伯大驚。

他想了半天，怎麼可能都弄不明白，為什麼劉季會說這麼一堆自相矛盾的話語，可是竄在一起就會發現好像又不是那麼難以接，因為很多的容想想也是這麼回事。

“其實就是華夷之辯罷了。”

“華夷之辯？”風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這是姜刑天那邊的辯論，我第一次聽說，是姜刑天跟姜火、姜斬這些人在姜榆罔面前談論華夏和蠻夷關系的時候說的。”

“那怎麼說？”風伯好奇的看著姬菜。

“也不難。華夏核心是文明。文明這個概念來自劉季《華夏英雄列傳·人皇氏傳》第一章第一回，自盤古絕地天通之后，重新訂立規矩，草木繁茂，蒼生和樂。但是沒有多久，人間發生激烈戰爭。”

“人皇想要塑造一個和天下，于是降下文明。”

“文明者，華夏也。起文字、開同制、明風倫、號萬族共尊，這是文明的來源。”

“當然，文明的細化規則是：盤古開天，固有天地蒼生，人皇興文明，才有華夏族人。

所以，你要承認自己是盤古之后，承認華夏文明，才有資格當華夏人。”

“當然還有第二條，文字。”

“造字的人我們都知道是巫魁，是漢公。但實際上文字來源已經不可考，至早在伏羲時就有文字了。是用來占卜時候用的。”

“古代泰皇氏部落時期？”風伯想了一下說。

“這也沒多久好嗎？”姬菜沒好氣的吐槽，“總之，華夷之辯的核心就三條。”

“第一，承認你是華夏人。”

“第二，文明早于文字而出現，但文字是延續文明的辦法，但是文字可以簡化，但必須要能通讀前后古今的文字，才有資格為華夏文字。也就是說，華夏的文字被定為象形，漢國的話拼音文字只能輔佐讀音，不能充當文字使用，否則一旦失去讀音釋義，我們就看不明白了。”

“第三，只要你十代有一祖輩是華夏人，那你就天然擁有華夏脈，當然如果你否定這個認同，那麼你就不是華夏人，是蠻夷。”

“這就是華夷之辯？”風伯聽得眉頭直皺：“我怎麼覺這是帝室那邊搞出來，想要籠罩各部落份的一種方式。畢竟我們這幾百年下來，相互通婚之下，彼此脈之中，哪家不是混了？”

“就是這個。”姬菜嘆道，“華夷之辯的核心，其實就是帝室想要統合大華夏族，畢竟華夏國的稱謂是帝室獨有，但除了帝室之外，還有諸夏。華夏代國、華夏漢國、華夏燕國、華夏蔚國，都是帝室的有力挑戰者。所以帝室要規定華夷份，用來籠絡大小部落，同時也對我們部形力。”

“畢竟除了漢公堅定認同自己是華夏人外，有熊、九黎、東夷、倉頡這些大氏族更多是懾于神農氏的權威而進行會盟，真正認同的并不多。但伴隨著部落立國，未來生產方式改變等等原因，就會進一步造國勢變化，彼此之間的矛盾會被激化。只要你堅定認可自己是華夏，那麼帝室作為華夏國炎帝，一定會出兵干預。”

姬菜的話一落，風伯瞬間一個激靈。

“怎麼？想明白了？”姬菜看到風伯軀抖，表震撼，多年的好友讓他清楚風伯是想到了什麼。

“嗯，想明白了。”風伯深吸一口氣，“強者才能謙虛，弱者謙虛就是弱，傲慢就會被打。核心還是一條——我夠強，所以我為所為。”

“你突然說大羿的經典臺詞做什麼？”

姬菜也讀過《華夏英雄列傳》，關于大羿日之后的劇，姬菜也滾瓜爛。

“不！文明就是這樣的特征。強者恒強。哪怕衰弱，但只要不斷，斬斷上的病痛，就能重新茁壯。”

“什麼華夷之辯，什麼華夏諸夏，統統不是漢公想要做的。”

“他不是為了締造制度，而是為了塑造一個文明。”

“誒……塑造文明的不是人皇氏……”

姬菜說著手中的筷子跌落在桌上，眼瞳。

風伯手中按在桌子上：“你我，現在還能回到之前的生活狀態嗎？”

“不可能！”姬菜呼吸沉重，“誰愿意回去那種狀態！明明可以過得更好……”

“文明是什麼！”風伯咬牙，“我們都跌了漢公設下的陷阱！富庶，完，先進的環境，讓我們自然向強者學習。所謂的文明，不過就是追求更好的生活罷了。強者才能恒強！所以，我們自然選擇走向強者的路。”

“他用穩定的食來源，打造地基。”

“然后他再用制度吸引各部落的掌權者踩在地基上。”

“再然后他用更強的權位讓神農氏沉他的陷阱。”

“最后，他讓四周充斥危險的蠻夷，告訴我們我們是有敵人的，而且敵人很強。”

“所以，我們必須抱團。”

“漢國有技，有能力，有辦法，我們自然越過了帝室，自然而然的朝著漢國的一切學習。”

“制度、文化、經濟、軍事……”

姬菜吞咽著口水看著風伯：“不是我們華夏化，而是漢國化。”

“或者說……漢國寄生在了華夏上，或者說是漢公寄生在了華夏上，用他的一舉一影響著我們。”

風伯臉凝重的看著姬菜，“他在打造一個框架。或者說締造一個陷阱，除非我們拿出超越這個陷阱的土方填埋他，否則我們爬不出去。因為，這一切，都太好了。”

姬菜看了一眼四周的人，還有一個醉醺醺的代國太子。

“要說嗎？”姬菜問。

“沒用的。說了又能如何？漢公說了，謙虛是強者的傲慢。他將華夏的框架丟給我們去填補，甚至告訴我，堅守己心，兼收并蓄，才是真正道路。”

“這就是謙虛，也是傲慢。他不覺得我們可能超越他，因為他編織的幻境太好，好到我們都在不知不覺之間沉淪。我們也是蠻夷，但我們也是華夏人。一只腳離蠻夷范圍的華夏人。”

“但如果我們選擇落。”

風伯收音，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蠻夷可以用華夏的東西，但怎麼保證自己不被同化呢？”

姬菜低著頭：“為什麼我要突然跟你說這麼恐怖的話題。”

“你我只是被同化的一員，但我們面對的敵人還有很多。”

“你是說……”姬菜看向北方，“阻力會不小吧。”

“姜刑天都敢高調抬起旗幟，我沒有理由不敢。神農氏里的阻力，比我們更大。”風伯嗤笑，“對于蠻夷，不需要憐憫，無論謀詭計，只要能朝著中心靠攏就行。我們要做的也很簡單，追求更好的生活。而示范，就是漢國。”

“啊……是這樣的。不可避免的趨向，只是他沒有辦法把我們徹底同化吧？”

“對，但同了文字就好了不是嗎？”風伯撇，“高明的文明，核心是一個不會失傳的文字。因為文明需要載做文化，文化的直觀表現做文字。”

“你我兩人，到底讀了多漢公的著作，還有漢國市井上傳唱的傳奇故事呢？”

姬菜搖頭：“記不清了。但仔細一想，漢國高層說的話，你我都能明白，甚至還能用漢國笑話、傳說、神話去對應回答……有些時候，真的會覺得自己跟漢人沒什麼兩樣。”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第一次見姜刑天的時候，總覺的他上跟四周的神農氏族人有一個違和。就連那個姜火，明明是個武者，脾氣暴躁的他，依舊淌著一種謙遜覺。不會跟其他人一樣，一言不合就手，而是笑著跟你說話，你不聽話他再手。”

“這兩人經常跟著漢公做事吧。”姬菜回答。

風伯看向劉季的大帳：“所以，他是無時無刻不在影響他人。姜刑天締造了現在的神農氏局面，未來的你我，要配合邦卉擴張代國。過段時間蚩尤派人或者親自到，也難逃影響。”

“吶吶！追求好的生活沒錯吧。”姬菜嘆了一聲，撐著下，“既然有追求，那麼代價是什麼呢？”

“拋棄蠻夷的份，所以我們要更狠的態度對待蠻夷。時刻保持與他們的距離。”

風伯毫不猶豫的說，“警惕自己不要慢慢落變蠻夷。所以，代價就是在四周一切變華夏的疆域之前，我們得一直付出死亡和鮮。”

“但你能收獲生存和富庶。”姬菜夾起碗中的，慢慢咬了一口咀嚼起來，“茱萸的辛辣，讓人罷不能啊！以前怎麼沒想到做個，能有這麼多滋味呢？就為了這口吃的，死多奴隸，我也不會在意。”

風伯看著姬菜，嘆了一聲：“你明知是陷阱還往里頭跳。”

“食者鄙，未能遠謀。”姬菜燦爛一笑，“說的就是我唄。”

也不知是自嘲還是真實的想法。

風伯搖了搖頭：“罷了，同化就同化吧。好日子總比不好的日子好。誰心誰去！我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