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三娘不屑地看了潘金蓮一眼：“總算還知道些廉恥。”

潘金蓮滿眼淚花站在一邊不語，委屈咬著。

曹手給理了理頭發，笑道：“畢竟夫妻一場，殺人不過頭點地，罰也罰過了，如今也改得好了，三娘看我之面，以后也別欺負，畢竟都是姐妹。”

潘金蓮吃了這場驚恐，先前鬧事爭寵的心思已是全無，了淚，沖著扈三娘福道：“金蓮見過姐姐。”

“別！”扈三娘一擺手，上下打量兩眼，見哭得眼眶紅腫，眼神又是恐懼又是茫然，也不由有些心，放緩了語氣：“我今年十八歲，你應該比我大吧？”

潘金蓮點點頭：“奴家今年是二十三歲。”

扈三娘道：“你本是人的正妻，雖然因故休了，但既然未曾出門，便也不能做侍妾相看。你我還是以年齒序姐妹吧，你長我五歲，倒是我該喊你聲姐姐。”

說罷整了整服，認真福了一福，口稱姐姐。

潘金蓮眼眶頓時又紅了，連忙拉住扈三娘，落淚道：“奴家做下有辱門風的丑事，蒙大郎不曾打殺，還留我在家中，已是天大恩德，我卻不該又生出貪之心，嫉妒你做了他妻子，這聲姐姐，奴家不配消。”

曹見兩人拉扯，咳嗽一聲：“罷了，讓我來做這個主，就按三娘意思，大家按年齒序吧。金蓮雖曾犯錯，但人生世間也沒誰生前后眼，行差踏錯總是難免，既然一心肯改，就是好人。”

“三娘呢，寬容是極好的，一家主母本就當有懷。不過年紀小，心眼好，我知道金蓮你是個蹬鼻子上臉的子，真弄起心眼來，不是你對手，但你也要知道，雖算你不過，卻能打得你過，拔刀便要殺人的，你若惹惱了自家當心。”

他這一番話敲打下來，潘金蓮已是服膺無比，囁嚅道：“知道了，絕不敢欺負妹妹。”

說罷自己先去洗了臉，又殷勤燒了熱水，伺候曹和扈三娘洗漱，自己上樓把鋪蓋都換了新的，原有鋪蓋抱下樓來，在地上鋪個地鋪。

扈三娘見了不忍，拉住道：“姐姐這是何必。”

潘金蓮忙笑道：“家中只有一張床，你是主母，又是新婦，理論到天邊，也該你去睡，奴家有個角落能容便已極好。”

扈三娘越發不好意思，曹卻看出潘金蓮在賣可憐，搖搖頭道：“你隨睡哪里，左右也不過應付一兩天，我已使人去買大宅子了，人人都有自己的房，奴婢使也都安排，如今且忍耐一時吧。”

扈三娘見這般說，便不好再勸，隨了曹上樓，吹燈安歇。

潘金蓮點著孤燈，獨自在一樓坐著，聽見樓上傳來些人響，又是傷心，又是嫉妒，心中深深懊悔，好好一個前途無量會疼人的夫君，親手送了別人。

也不知坐了多久，知道燈油燒盡，才低低嘆息一聲，鉆進被子中去睡。

此時雖是四月，地上畢竟寒冷，底下墊得又不厚，不多時，寒意過褥子，哪里能睡得著？

潘金蓮不由落淚，閉了眼苦熬天明，忽然被子一，一個熱乎乎的鉆了進來，將摟在懷中，那寒意頓時無存。

潘金蓮心中又歡喜又難過，低聲道：“棄婦人老珠黃，人何不去陪新人。”

曹低笑道：“自昏睡了，這夜間地氣蕭寒，不幫你捂熱些，非落下病不可。至于什麼人老珠黃的話，過三五十年再說不遲。”

潘金蓮心中，回過死死抱住曹，已是泣不聲。

誠所謂——

風發意氣男兒驕，我本姓曹單字。

上下佳人懷大，奔波好漢亮絕招。

扈家子多，潘氏娘如魅妖。

一夜小樓聽雨落，彎彎殘月在林梢。

次日三人坐在一吃早飯，曹正襟危坐，左右兩一片和睦，哪有毫不快模樣？

扈三娘新作人婦，自是答答的不敢看人，潘金蓮見那般怯姿態甚是人，也做出一副模樣，低頭紅臉，只用眼波看曹，曹大笑起來：“小潘吶，人各有其，你在潑辣爽快，不需要學別人。只做你自己，便是極好極的。”

潘金蓮這下真正了起來，手便要去掐曹，扈三娘放下碗笑道：“當真好吃！潘姐姐調理的好羹湯，不似我渾沒兒樣，莫說燒飯，便連繡花紅也是不通。”

潘金蓮連忙道：“奴家這點微末伎倆不值一提，哪似妹妹學得都是了不得的本事，將來真正能幫到大郎做大事業。”

過不多時，裴宣等人一起到來，報稱看上兩間宅院，要請曹定奪。

曹便與他們一道去看，其中一間，卻是西門慶當初宅邸，被充作公有，幾番發賣，因里面殺得人多，無人敢買。另有一間，卻是一個縣太爺置的別院，因任滿準備回京，故此發賣。

曹做主道：“一并沒下，縣令那家留給我住，另外一家更大，你兄弟們也住得寬敞些。”

裴宣便取了銀子去買，兩件宅院合計四千多兩銀子買下，曹覺得頗為劃算，當即就從紫石街搬出。

有趣的是，他在新府邸側門臨街位置開了個小門，連里面兩三間小屋，一并送于王婆，讓住到此依舊開一個茶湯館，乃至府中所需下人，也都讓去買辦。

王婆得了這樁差，差點沒把剩下的半口牙樂掉，拍脯打包票，說有半天差池老婆子提頭來見。

扈三娘有些不解，私下問道：“那婆子不是好人，人何故用？”

曹淡淡微笑：“吾自有一番用人之道，并不講究德才兼備。有德用德，有才用才，法無定論，不拘一格。這婆子雖然心眼壞，但辦事卻很是利落，既有助力，我又何必因前事見棄？而且這等人最是欺善怕惡，可若是比惡，誰又惡得過我？”

扈三娘想了想自己是怎麼莫名其妙了他媳婦的，立刻深以為然。

王婆辦事果然利落，不出三天，小廝、侍、廚子七八人，齊齊到崗，曹見了一遍，果然都是忠厚老實、肯下苦力的人，侍中挑兩個好的，取名喚作大喬、小喬，分別令伺候三娘、金蓮。

了卻家事，曹喚來鄭天壽，與一眾兄弟相見了，把得自祝家莊的城中房契都給了鄭天壽，又多給了他五萬兩本錢，讓他把生意做大些，鋪到周圍府縣。

辦完這些事，已是四月中旬，曹聚集起一眾兄弟大宴一場，道是即日便要出遠門，去殺蔡九為裴宣報仇，以全之前的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