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貴神速，更講究出其不意。

　為免驚鄭州府守軍，周世顯沒走任何一個渡口，而是率部在山中藏，就等著黃河結冰呢。

　如今是小冰河末期，十二月的天氣冰冷刺骨。

　深夜，山中背風。

　鵝大雪沸沸揚揚的落下，黃河兩岸在短短半天時間里，變了一片冰天雪地。

　威營兩千一百多人，藏匿于山中，進完全靜默的狀態。

　“呼。”

　山中冰寒刺骨，滴水冰。

　周世顯穿著厚厚的棉甲，外面罩了一件白袍，用一塊棉布拭著懷中葡萄牙造火繩槍。

　他旁全都是裹著白袍的部下。

　為了達攻擊的突然，從周世顯以下，全營保持著絕對的靜默，并沒有生火,而是默默忍著刺骨寒意。

　明哨，暗哨都安排好了，明哨上了樹，斜斜靠在樹干上，暗哨則趴在雪窩子里，從遠看是發現不了的。

　“呵！”

　往僵的手指哈著熱氣，周世顯抬頭看了看天，這小冰河末期的氣溫，比后世全球暖化的時代，低了大約五到十度！

　又是一個難熬的冬天，興，百姓苦。

　亡，百姓苦。

　這樣的天氣出兵打仗，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威營可以忍這樣的煎熬，孫傳庭的秦軍就不行，估著，李自的大順軍也不行！

　威營士卒作戰意志頑強，單兵素養極高，這便是周世顯，敢于雪夜出兵奇襲鄭州府的底氣。

　冰天雪地中，漸漸沉寂下去，直到黑暗中響起一聲低喝。

　“換崗。”

　替的明暗哨撤了回來，半個時辰一崗，時間太久了是真的扛不住，這鬼天氣實在太冷。

　棚長，伍長忙起迎上:“來，點豬油。”

　“活活。”

　周世顯對部下呵護的很好，出發前購買了大量豬油，在手上，臉上，槍上，防凍效果極好。

　士卒上的棉甲都是加厚，加料的，保暖效果也好。

　“呼。”

　又是一陣凜冽的寒風吹過，漫天大雪掩蓋了一切痕跡。

　一夜過后，昨天還緩緩流淌的黃河，凝結了厚厚的冰層，讓人驚嘆于大自然的威力。

　深山，林中。

　靜謐中，響起周世顯低沉的聲音：“起了！”

　剎那間，一個個雪窩子里，披著白袍的士卒紛紛爬起，拍打著上的積雪，一匹匹戰馬，馱馬被驅策著站了起來，打著響鼻。

　“抓，吃東西。”

　草草填飽肚子，召集棚長以上階的，召開軍議。

　所謂孤軍深，奇襲也好，閃擊也罷，說起來威風凜凜的，可做起來太不容易了，走錯一步便是滿盤皆輸。

　一張簡陋的地圖展開，周世顯盤膝坐在雪地上，周圍是幾十張年輕的臉，正熱切的看著他。

　一雙雙灼熱，崇拜的眼睛，讓周世顯的心火熱起來，他低低道：“現在軍議。”

　“半個時辰后全營渡河，照顧好馬，這當口馬比人金貴。”

　從周世顯口中，說出一聲聲低喝：“對表。”

　威營是他的基本部隊，在裝備上是極為奢侈的，棚長以上軍都配備了懷表，一人雙馬，甚至還有千里鏡。

　這些心栽培的下級軍，是威營戰斗力的源泉。

　懷表，千里鏡這些洋玩意，在西安城里也不算新鮮，大多是傳教士從歐洲帶來的，價值不菲。

　短暫的軍議后，天蒙蒙亮，林中起來。

　在外行軍打仗，偵騎是必不可的，想要提前發現敵，在這沒有衛星，沒有偵察機的時代，偵查騎兵可太重要了，說也得放二十里。

　這一仗事關重大，前鋒偵騎由李遷這個遼軍夜不收親自帶隊。

　這樣的冰天雪地，他這個遼軍銳偵查騎兵，可再悉不過了……他親自設計了一種防馬掌。

　這種馬掌以鐵打造，帶著長長的倒刺，裹在馬蹄子上可以防，在遼軍中十分常見。

　如今天蒙蒙亮，黃河已經徹底凍上了，周世顯叮囑道：“一切小心，遇敵后不必糾纏，不可戰。”

　李遷出爽快笑意，點點頭：“知道了。”

　他領著三十余名偵查騎兵翻上馬，低喝道：“偵騎，出！”

　三十余偵查騎兵，一人雙馬，甚至三馬的豪華配置，穿戴，軍械，吃喝都是最好的。

　“駕！”

　李遷親率偵查騎兵，呼喝著從林中奔出，馬蹄子踩在厚厚的積雪中，竟如履平地。

　周世顯，繼祖兩人不由得贊嘆，果真是業有專攻，當年遼軍夜不收中的銳，死人堆里爬出來的，這是銳中的銳。

　從這小小的防馬掌，便可明白一個道理，戰爭絕非兒戲，而是由一個個微小的細節組的。

　瞧著李遷等偵騎，了一個個小小黑點，消失在白茫茫雪地中。

　周世顯低低道：“全營，出！”

　全營兩千余眾翻上馬，從林中緩緩走出，排著長長的縱隊，快速渡過了冰封千里的黃河。

　兩天后，距鄭州府十里。

　威營在冰天雪地中，行軍的速度是每天七十里，這個速度是十分驚人的。

　鄭州府已近在眼前！

　在這種環境下，李遷如魚得水，他領著偵騎在前方開路，巧妙的帶領全營，避開了幾個駐扎著順軍的鎮子。

　兩天，威營出現在鄭州府近郊，而守軍竟毫無察覺！

　躲在一片林中，周世顯舉起單筒遠鏡，放眼去，這座府城四面的城墻早已殘缺不全，出幾個巨大的豁口。

　鄭州府是咽要地，崇禎年間也不知打了多仗，早已殘破不堪。

　從城墻的豁口往里面看，臨近城墻的房屋，商鋪也大多被毀去，留下滿街的殘磚斷瓦。

　這些大豁口是誰鑿的？

　早些年大順軍自己鑿的，俗稱“鏟城”。

　陜西兵向來如此，每到一地，便劫掠一空，各城墻也盡數毀去，免得兵再次占據，他們下次來了不利于攻打。

　沒有了城墻保護，苦的是城百姓。

　這年月土匪，山大王多如牛，能搶的東西都被搶走了。

　城里除了老弱病殘，能走的都走了，富戶大多舉家逃亡，窮苦百姓為了混口飯吃，大部分加流寇的軍隊。大順軍就是用這種殘忍的方法，如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最終滾了百萬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