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硝煙散去，腥氣味開始彌漫，熏人作嘔。

　四門城防大將軍炮打完了所有的子銃，尚且來不及裝填，此時大順軍趁機發起了第二波進攻。

　“咚咚，咚！”

　順軍中軍大營里，又是三通鼓，鼓聲起。

　潼關正面的山野間，大批穿藍的順軍士卒，踩著漫山遍野的殘肢斷臂，再一次向著潼關瘋狂涌來，烏的一大片。

　大順軍攻城，一向都是如此，先用災民消耗城防力量，后續進攻便是一波接著一波，一浪高過一浪，不給守軍息之機。

　“咚咚，咚！”

　鼓聲落，關外大順軍群結隊，步卒在前，騎兵陣。

　步卒數量大約在兩萬上下，多數都穿著單薄的衫，手持長矛，扛著云梯。另有部分兵配有厚實的甲胄，手持刀盾，在騎兵督戰隊的驅策下，排著橫隊緩緩向前上。

　周世顯眼睛瞇起，看了看，這顯然并非大順軍銳，這是大順軍里的雜牌，其中竟還有……大量明軍降卒！

　其中好些還穿著兵的大紅戰襖，來不及更換。

　果真是流寇，狡詐的很，真正的大順軍銳還沒上來呢。

　“嘩，嘩！”

　腳步聲近了，嘈雜的腳步聲中，夾雜著戰馬嘶鳴。

　兩里，一里，五百步……

　副將李遷猛的拔出戰刀，嘶吼著：“滾木！”

　戰刀下劈砍斷了繩索，綁在關墻上的巨大原木，沿著潼關正面的緩坡，蹦蹦跳跳的滾落。

　猛然間，慘聲響徹天地。

　前排順軍好似玩一般，被沉重的滾木攔腰撞翻，連滾帶爬的向后方潰敗，卻被己方騎兵揮舞著馬刀砍翻一片。

　不多時，滾木失去了能，停住了。

　潰敗的大批順軍士卒進也是死，退也是死，沒頭蒼蠅一般，再一次被騎兵驅趕著發起進攻。

　“咚咚，咚！”

　山野間隆隆的鼓聲就像是催命符，人心魄。

　鼓聲中，大順軍士卒絕的嘶吼聲傳耳中。

　“殺兵！”

　“殺啊！”

　然而這麼一耽擱，釋放滾木給大炮裝填爭取了足夠的時間，四門大將軍炮再次轟鳴起來。

　“轟，轟！”

　之后關墻震，殘肢斷臂在呼嘯的炮彈中飛舞。

　戰至晌午時分，大順軍付出了慘重的傷亡之后，終究是攻不了，潼關天險又豈是浪得虛名？

　見順軍退了下去，李遷汗流浹背的跑來，低低道：“大人，標下……幸不辱命。”

　周世顯點點頭，肅立在關墻之上，瞧著順軍攻城部隊再一次被擊潰，清澈的眼眸中，再也見不到半分。

　他的心死了，或者說心腸了，也黑了。

　狂攻無果，順軍前鋒留下了遍地的尸，傷兵，哄哄的退了下去，關城上硝煙散去，詭異的平靜著。

　不久，平靜中發出歡呼聲。

　“闖賊退了！”

　“勝了，勝了！”

　關墻上汗流浹背的炮手，京營輔兵，瘋狂的大喊大起來，一些心里素質差的，這口氣松了，不由得后怕……一屁坐在地上。

　還有的抱在一起，抱頭痛哭。

　周世顯角微微上揚，嘶吼道：“明軍，萬勝！”

　麾下親兵趁機，齊聲大呼：“萬勝，萬勝！”

　一呼百應，頃刻間，山野間山呼聲響徹云霄。

　“萬勝，萬勝，萬勝！”

　戰爭便是如此，士兵在生與死的刺激下，獲勝的一方會變得狂熱，士氣大振。

　山呼中，周世顯下令所部放飯，加休整，他知道這場大戰才剛剛開始。

　河南已經糜爛，糧食顆粒無收，攻取潼關，進關中尋求糧草，李自的大順軍沒有退路，他和威營同樣沒有……并且他的大將軍炮，彈藥已經消耗過半，滾木也所剩不多了。

　關墻，烈日高照。

　此時已是八月天，午后時分，熱浪席卷了整個潼關。

　穿大紅棉甲，戴著八瓣盔的周世顯，好似被套在蒸籠里，麾下士卒一個個仰著脖子，猛灌涼水，依舊無法阻擋酷暑。

　短短半個時辰后，大順軍數十里連營之中，好似催命符一般的戰鼓聲，便再一次響起。

　短暫獲勝的明軍，好似被兜頭澆了一聲涼水，里咬著香噴噴的白面饃饃，在年輕軍的呵斥下，再一次涌上城墻。

　首戰高捷的興勁，瞬間被冰冷的現實澆滅。

　山野間，大順軍再次出兵攻城。

　這一次非同尋常，隆隆鼓聲中，一隊隊穿著藍的步卒，涌出營盤開始集結，推進。

　人數大約在八千到一萬之間，兵員素質卻猛然拔高了一截！

　放眼去這些步卒，一隊隊披重甲，五大三的刀盾手在前，瞧著像是一頭頭臃腫的野豬。

　后頭是同樣披重甲，手持破甲槍，狼牙棒等長兵的重步兵。

　重步兵后頭跟著的，竟是一隊隊……火銃手！

　再往后是負責掩護，接應的騎兵，俱是銳。

　這些甲胄良的步卒，在騎兵掩護下緩緩向前推進，快速越過了緩坡下方那些橫七豎八的滾木，刀槍甲胄在烈日照下，反著刺眼的亮。

　李遷快跑過來，了把汗，低低道：“大人，是闖賊的老營兵。”

　他似乎到了一力，了干裂的。

　周世顯點點頭，眼睛瞇起，重步兵，火營……大順軍的兵來了，終于來了！

　三里，兩里……

　“轟，轟！”

　大將軍炮再一次轟擊，發出怒吼，鎮守雄關的軍國重，發出一顆顆碩大的彈丸。

　彈丸攜帶著強大的能，幾乎以直的方式，再一次擊穿了大順軍的步卒隊列，將幾十名，上百名順軍重步兵碾碎。

　然而炮擊的效果也僅限于此了，順軍步卒只是一瞬間的混，很快再一次集結起來，沿著緩坡向上，默不作聲的快速攀爬。

　“轟，轟！”

　炮火越是猛烈，周世顯的臉越是難看。

　一門大將軍佛朗機快炮，配六到七枚可拆卸的子銃，發時只需更換子銃，故此速極快，在短短的一刻鐘，打出了地山搖的威勢。

　關城上，炮聲停歇。

　大將軍炮打完了所有的子銃，炮已是燙的發紅，給大順軍步卒造了不小的傷亡。

　然而，卻并未阻止大順軍重步兵的攻擊。

　漫山遍野的重步兵，一個個咬著刀，背著大鐵盾，仍舊手腳并用，在力向上攀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