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小雨淅淅瀝瀝,道兩旁的樹木在微冷的寒風中搖曳,路邊的荒草中,時不時有不知名的小跑過,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
一輛宦人家的驢車在泥濘的道上艱難的行進著,像一隻大海中搖曳的小船,每前進一步,不大的車廂裡都會發出瀕臨散架的。
而隨著車廂外的線越來越暗,車廂裡返鄉省親歸來的萬雪彤與丫鬟小環張到不行,四隻小手的握在一起,好像只要鬆開對方就會突然消失。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也好,屋偏逢連夜雨也罷,就在距離龍門縣還有不足二十里的時候,驢車的車廂猛的一歪,驚聲中,左側的車軸斷了兩截。
就在車廂中兩以爲自己兇多吉,這一下非被摔滾地葫蘆的時候,傾覆的馬車突兀的停了下來,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自外面傳來:“莫要驚慌,小心些慢慢出來。”
接著是老僕耿忠張的聲音:“多謝壯士相助,小姐、環丫頭,快,快些下來。”
耿老漢的聲音讓萬雪彤的心下稍定,與小環對視一眼,連隨的行禮都顧不上,急急從車廂裡鑽了出來。
藉著車廂外並不怎麼明亮的燈籠發出的微弱火,萬雪彤看到正有一個材壯碩的青年立在車旁。
但見那青年生的是劍眉星目,鼻直口闊,麻布短衫,揹著一張大弓,兩手託著數百斤重的車廂,臉不紅,氣不不說,甚至還十分有禮貌的對點頭致意。
霎那間,周圍的一切都變的安靜下來,樹不搖了,風不了,紅潤悄悄爬上萬雪彤略有些蒼白的俏臉,心裡下是裝了十五隻小兔子,七上八下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後車廂裡的小環並看不到外面,見萬雪彤呆在原地,忍不住催促:“小姐,小姐,您倒是快點下去啊。”
“啊,哦,好,好的。”若是放在平時,萬雪彤怎麼也要與小環拌兩句,但此時卻像是被發現了心底最大的一般,顧不得多言慌慌張張的應了一聲,便在老僕耿忠的攙扶下緩緩從車轅下來。
時間已經過去半年,可這一幕在萬雪彤看來卻像是發生在昨日一般,每次想起都是歷歷在目。
萬德庸見兒走神,大概猜到了在想些什麼,嘆了口氣道:“丫頭,爹知道在這件事上你對爹有看法,但爹可以告訴你,爹絕對沒有拿你來攀龍附的心思。”
萬雪彤杏目微張:“既然如此,那您又何必來這一趟。”
“隨你怎麼想吧。”萬德庸搖搖頭:“外面已經備好了車,你若是想,現在就可以追上去,若是不想,便繼續看書吧。”
著父親離開的背影,萬雪彤心如麻,一時間竟然癡了,連丫鬟小環什麼時候回來的都不知道。
……
龍門山腳下的一片野林之中,薛仁貴吭哧吭哧的扛著一隻剛剛打來的野豬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盤算著如何炮製這頭畜牲。
到底是賣掉還是吃掉,了他的一塊心病。
吃的話,一頭野豬三、四百斤,足夠他吃上五七六天,若是拿去賣錢,換來的糧食大概能吃……好吧,依舊是五七六天。
沒辦法,不吃吃糧不頂。
要是每次都能打到一隻野豬就好了,這樣就不愁捱了。
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畢竟薛仁貴常有,有野豬不常有,這次能打到全憑運氣,下次再想打不知道得什麼時候呢。
什麼?你說去城裡打短工?
可拉倒吧,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一輩子都不可能打工的,不是他不願意,而是沒人要他。
這是沒辦法的事,誰讓他特別能吃呢,一頓飯別人兩碗就撐的不行,到他,十碗八碗吃下去,肚子裡好像掉個豆兒一樣。
就因爲這,他在城裡都出名了,不管是商家還是富戶,就算僱不到人,寧可自己出點力把活兒幹了,都不帶要他的。
思來想去,薛仁貴決定還是把豬賣掉,換錢,給雪彤買釵子,就算是臨別紀念吧,以後大路朝天,各有一邊。
畢竟府君大人說的對,自己是一個窮小子,連自己都養不活,拿什麼來養老婆。
至於填飽肚子……,還是算了吧,對於捱的一生來說,吃三兩頓飽飯沒有任何意義。
誒,等等,那是誰?
馬上就要到家的時候,薛仁貴看到了自家茅屋外站著一條巨漢,以及巨漢後那門板一樣的長刀,還有一個看著比較眼的差役。
這是想要殺人滅口?老子明明已經答應萬德庸不再見雪彤了,這老傢伙還不想放過老子,竟然請來了高手?
‘哐’,野豬落到地上,薛仁貴瞳孔微,右手握了手中的鋼叉,對著正向自己看來的兩人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我們是……”差役剛想說話,鐵柱已經掐住了他的脖子,直接將其拎到後,摘下後門板一樣的大刀:“就你是薛仁貴啊?!”
看到鐵柱舉重若輕的提著門板一樣的大刀,薛仁貴的心裡也升起一了爭勝之心,昂首,凜然道:“不錯,正是薛某。”
“聽說你手不錯,來,過過手。”鐵柱把刀一橫,向著薛仁貴走去。
鐵柱人雖憨,但卻不傻,生怕自己萬一找錯了對像,弄了個夾生的回去,跟李昊不好待,故而生出與面前那青年比劃比劃的心思,只要那青年能在他手下走過十招二十招,便算他過關,弄回去也好跟爺差。
眼看著鐵柱越走越近,薛仁貴突然把鋼叉一橫:“等等……。”
“怎麼,怕了。”鐵柱輕蔑一撇。
“薛某自懂事以來,從不知道怕爲何。”薛仁貴說完這話了肚子,又往地上野豬一指:“不過薛某此時有些腹中飢,你可敢等某吃飽了再戰。”
薛仁貴這麼說也是有他自己的想法,一來他是真的了,二來他是看對面巨漢生的兇惡,又力氣過人,生怕萬一沒打過對方,至也能做個飽死鬼。
當然,這並不是說薛仁貴怕了鐵柱,他只是不想下輩子繼續捱罷了。
不想,薛仁貴一說,鐵柱肚中也是發出一陣雷鳴之聲。
這憨憨原本也是個飯桶,走了一路自然也的夠嗆,當下也不跟薛仁貴客氣,拿刀往那野豬一指:“正好,俺也了,一起吃。”
薛仁貴一愣,心說對面這貨咋這麼憨呢,你特麼來殺老子,老子還得管你飯?
不過老薛也是大度之人,並沒把一頓飯放在心上,回拖起野豬向著不遠的溪邊走去。
開膛破肚,剝去堅的外皮,不消多時,薛仁貴與鐵柱兩個相對而坐,各擔著一條豬後放到火上,紅的火焰舐著金黃的油脂,野林中很快便瀰漫起烤的香氣。
半個時辰之後,表面一層的差不多了,兩頭吃貨誰也沒跟誰客氣,各自拿出切的小刀大快朵頤起來。
邊吃邊烤,邊烤邊吃,鐵住手中的豬飛快的小,很快便只省下大的骨頭。
薛仁貴的心疼不已,心說這哪兒來的一頭吃貨,那可是一條豬啊,夠自己吃一天了,結果白白便宜了這傢伙。
爲了不讓鐵柱佔更多的便宜,老薛索也放開了肚皮,敞開了吃,你吃一口我也得吃一口,一吃一條,我也得吃一條。
邊上的差役都看傻了,這尼瑪哪裡還是人,豬也沒他們這麼能吃的吧。
低頭看看自己手裡的一片兩斤左右的肩甲,差役是下不去,無它,看這兩吃貨都看飽了。
倒是鐵柱吃的是眉開眼笑,不管是在左領軍衛的翎府還是在遠洋水師,能陪著他速度不減從頭吃到尾的可以說一個都沒有。
就算後來有了席君買,最多也只能陪他到全程的四分之三。
沒想到,今日在龍門縣的荒郊野外,遇到了薛仁貴這個吃貨。
兩人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從頭吃到尾,誰也不比誰慢,誰也不比誰吃的。
看來自家爺果然沒有說錯,這薛仁貴還真是條好漢,比那個席君買強多了。
鐵憨憨子直,腦子不怎麼好使,判斷好漢的標準只有一條,能吃!
畢竟能吃就有力氣,有力氣就是好漢。
薛仁貴見鐵柱邊吃邊笑,心裡這個氣啊,等一條豬下肚,也不等對方開口,站起來把鋼叉一掇:“來吧!”
卻不想,鐵柱卻把頭一搖:“不打了,你回去收拾東西吧,一會兒跟俺走,回長安去見爺。”
薛仁貴差點被閃一跟頭,愣愣問道:“見什麼爺?你不是來殺我的?”
鐵柱了後腦勺:“俺殺你幹甚,俺是聽爺說你是條好漢,特地過來請你的。”
我了個去的,合著誤會人家了!
薛仁貴有些訕訕把鋼叉收起來,老大不是意思的重新坐回剛剛的位置,尷尬道:“呃……,原來兄臺不是府君請來的殺俺的高手,之前是仁貴誤會了兄臺,還海涵。”
聲落,不等鐵柱開口,差役不幹了:“好你個薛禮薛仁貴,虧我家府君知道有人要請你,特地派我來帶路,沒想到你竟如此不識好人心,真是不當人子。”
薛仁貴只能苦著臉又對差役拱手:“差大哥,此事的確是仁貴的不是,見諒,見諒。”
鐵柱聽的滿頭霧水,悶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兒,龍門縣爲何要殺你?莫非你幹了什麼違法的勾當不。”
“兄臺有所不知……”見鐵住誤會了,薛仁貴苦笑著把自己與萬家小姐的事講了一遍,最後說道:“其實仁貴也知道,此事怪不得府君,畢竟天下沒有不疼自己孩子的父母,以我的懷況,若娶雪彤回來,的確是生生害了。”
“胡說。”鐵柱牛眼一瞪:“俺家爺說過,莫欺年窮,你眼下才多大,怎就知道將來自己定會一事無。”
一句莫欺年窮,說的薛仁貴眼圈發紅,朝著鐵柱拱拱手:“兄臺,不是仁貴看不起自己,實在是……是……。”
“是什麼,俺鐵柱本以爲你是條好漢纔跟你說這些,若你自己都不知上進,今日便當俺沒來過,俺也只當沒見過你這人。”
那隨行而來的差役倒是個好人,見鐵柱似乎了真火,也不噴薛仁貴了,轉頭對他說道:“將軍有所不知,薛禮並不是沒有上進心,實是這些年被打擊的狠了,這才失了勁頭。”
“此話怎講?”
差役苦笑道:“還不都是因爲他太能吃了,我們全縣上下沒人敢用他,生怕被他給吃窮了。”
原來是這樣,鐵憨憨不由想到了遇見李昊之前的自己,再向薛仁貴的目中充滿了同病相憐,大力在他肩膀:“薛禮,好男兒志在四方,我看你家徒四壁,在這龍門縣除了那萬家小娘了無牽掛,不如今日就跟著俺上路,待回長安見到爺,別說是一個縣令的兒,便是刺使的兒,你也娶得。”
鐵柱的豪言壯語讓薛仁貴的心一下子熱了起來,心中對那個所謂的爺愈發好奇,忍不住問道:“不知兄臺口中的爺……卻是何人?”
“我家爺……”鐵柱把一,傲然道:“我家爺乃大唐衛國公李靖之子,從三品下遠洋水師大都督,開國縣伯,太子侍讀,大唐十佳青年李德謇。怎麼樣,跟著他不委屈你吧。”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老天爺不死瞎家雀?又或者祖宗顯靈了?
吧唧吧唧,薛仁貴眨眨眼睛,鐵柱一連串的頭銜砸得他眼冒金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心激盪之下正猶豫著要不要矜持矜持,邊忽然多出一個人來:“薛郎還在猶豫什麼,衛公世子求賢若,不遠千里派將軍前來尋你,你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雪彤……,你,你怎麼來了?我,我該不是在做夢吧?”薛仁貴像是了電一樣,咻的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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