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藥丸化水, 睡了一下午，周攻玉的低燒就退了下去。別的不說，至說明這鄒大夫的藥是有奇效的。安琳瑯握著鄒大夫給的藥方心里沉甸甸的。玉哥兒的命不可能不救，但是為就玉哥兒去禍害別人家好好的姑娘, 也下不去這個手。

　嘆了口氣, 務必得有一個兩全之策。況且這藥方上的藥材也不好買, 安琳瑯治只好先將藥方子給收起來。

　中午歇息了這麼一會兒，車隊收拾收拾也準備啟程。因著安琳瑯這邊有病患，那鏢師干脆將自己的馬車讓出來, 自己則帶著徒弟在外頭騎馬。

　這群人不愧是訓練有素, 不一會兒就收拾妥當, 整裝出發。

　馬車吱呀吱呀地走起來，安琳瑯替周攻玉了手腳, 靠著馬車也慢慢睡著。

　等再一睜眼，車隊已經到了縣城。此時馬車正排在縣城城門口, 前頭是過往的商隊正經檢查。城門口傳來守衛呼呼喝喝的聲音。安琳瑯聽見靜, 手掀了車窗簾子往外看了一眼。天已經熹微，夕西下, 西天是一片火紅的火燒云。

　原先武安縣出城是不會檢查這般嚴格的，但是幾個月前，武安縣一帶發現有流寇擾。新上任的縣令下令往后出城池，守城的護衛務必嚴格檢查來往人員。

　安琳瑯放下車窗簾子，耐心等了片刻。馬車很快就了，緩緩地往城中走。

　抵達武安縣最大的客棧時已經是酉時以后, 天黑沉。街道上家家戶戶都掌了燈，昏黃的燈火搖曳，映照的街道兩邊一團一團的暖黃。安琳瑯和周攻玉的狀況顯然掏不出住宿的銀子。那夫人索就幫人幫到底, 順勢也幫安琳瑯和周攻玉訂了一間客房。

　安琳瑯對此十分謝，一路上也沒找到機會去謝謝那位夫人。想了想，便下樓去找了替安琳瑯安排住的仆從想詢問他們是否合適去當面致謝。

　仆從是夫人邊伺候的婢，做事很是穩妥。見著安琳瑯過來，訝異了一下。

　雖替安琳瑯和周攻玉安排了住宿，卻只是聽吩咐沒瞧見過真人的。雖聽說夫人讓他們搭載的一男一皮相十分驚人，卻沒放在心上。此時一看，皮相如此麗。心道這兩人莫不是哪家貴人淪落在外，于是態度也格外和緩禮遇起來。

　安琳瑯倒是沒想那麼多，只是想謝一下夫人的好意。

　這將來意給說了，那婢就笑了。正想說夫人那邊正在用膳，今日時辰已晚，明日可以去見一見。只是這剛一張口問，話還沒說，耳邊又響起一陣不滿的呵斥。

　客棧的大堂那邊，鄒大夫又在斥責飯食難吃：“怎麼只有這些東西？這東西是給人吃的麼？食之無味，味同嚼蠟，難以下咽。把你們客棧的大廚來，他就是這樣做吃食的？這還沒老夫自己帶的干糧能口呢！拿走拿走！老朽不吃這個，給我換別的！”

　那仆從見狀朝安琳瑯歉意地笑笑，順口說道：“讓姑娘見笑了。那下邊的是鄒大夫。鄒大夫治病救人，醫本領十分了得，有才之士難免有點脾氣。”

　安琳瑯早就領教過，倒也沒覺得這般有怎麼：“哪里哪里，那明早等夫人那邊用好膳，我再去當面致謝。”

　說完，那婢跟道了句對不住，而后急匆匆就下去理。

　安琳瑯眼看著咚咚地跑下樓，轉回了廂房。這廂婢湊到鄒大夫邊小聲地安，那老大夫的臉才稍稍好看了些。他了胡子將碗筷往一邊一推，勉強點點頭：“那好吧，你讓做快點，老朽了一路也難。”

　那婢自然是好聲好氣的應聲，連忙就去安排。

　安琳瑯回到廂房的時候，周攻玉也已經醒了。睡一覺起來，他的狀況已經好很多。此時端坐在桌邊喝水，臉雖有些蒼白卻看起來神多了。

　小崽子趴在他對面的桌上發呆，大眼睛盯著燈火忽閃忽閃的。

　“醒了？”安琳瑯走過去，兩人的目都看過來。

　“嗯。”周攻玉點點頭，臉有些消沉。

　雖說一早就知曉自己的狀況，也一開始就跟安琳瑯直言過不會娶妻。但真的將這件事擺到安琳瑯的面前，周攻玉還是覺得難堪。或許是這段時日安琳瑯的到來，給他死氣沉沉的短暫人生帶來一亮，讓他誤以為只要咬牙撐的話自己能夠多活些時日。所以忍不住招惹了琳瑯，所以做出了些在他看來并不君子的行為。如今暗存的心思被澆了一盆冷水，他看著近在咫尺的安琳瑯心中十分不好。

　安琳瑯不知他心中為何難捱，以為他是為大夫的話難：“玉哥兒，應該還有別的法子治，你別灰心。”

　周攻玉不想讓心。頓了頓，不著痕跡地收斂了心思。朝安琳瑯淡淡地笑：“嗯，我知道。”

　安琳瑯嘆了一口氣：“罷了，這事兒稍后再說。這個時辰點兒，你們也該了。我去后面看看有沒有什麼吃食，看能不能給你做點湯面。”

　周攻玉其實不，病中他本沒胃口。但聽安琳瑯說，他還是笑笑：“好。”

　安琳瑯于是轉就開門下去了。

　蘇羅歪著大腦袋盯著周攻玉看了一會兒，兩道小眉皺起來。他人小，卻不妨礙他能敏銳地覺察到旁人的緒。雖然不知何種原因，但他能到周攻玉的黯然。

　“我跟琳瑯一起。”說完，他一骨碌爬下板凳，開了門就追上去。

　耳邊一陣蹬蹬的跑聲，眨眼間小家伙就跑了個沒影兒。周攻玉端坐在桌前盯著搖曳的燭火，眼瞼低低地垂下來。

　窗戶開了一條，夜間的清風送進屋中，吹得燭火搖晃。

　他不知在想什麼，靜謐無聲。許久，才聽聞屋中一聲低低地嘆息。

　這家客棧時武安縣最大的一家客棧，空房雖多，但說實話也沒有比武原鎮好多。因著是做住宿生意的，吃食上不算很用心。大廚做的菜就是武安縣最常見的大鍋燉，還是放了一會兒的燉菜。用安琳瑯的話來說，這本就是重油重鹽的煮菜，跟食堂飯差不了多。先不說旁人，左右安琳瑯是覺得難以下咽的。

　去到后廚，這個時辰客棧的廚子早已收工回去了。如今在里頭忙碌是車隊的廚娘。

　這廚娘做菜的手藝，老實說，還及不上五娘。至是撐不住一個攤面的。安琳瑯倒也沒有點評旁人廚藝的意思，跟過來的時候廚娘剛弄好，還剩了不食材。安琳瑯看了一眼，估計是要隨行去府城自家帶的食材。也不曉得他們是從何來，為了路上食材保鮮，食也都是一些腌漬過的類。

　安琳瑯于是便上去跟他們商量一下，看能否買一些食材。謝天謝地，銀兩當時分了兩部分。一部分放在周攻玉說上，一部分被安琳瑯在了裳里頭。

　這次搭載安琳瑯幾人的主人家是真的慷慨，聽說安琳瑯要煮些好克化的湯面。他們都沒有去問過主人也沒要銀子，那個廚娘做主，直接給勻出一些菜出來。

　這車隊食材不，但安琳瑯也沒拿多。這家客棧雖然吃食不，但調料還全。取了點面面團準備做拉面。先把面團發上，再割了一點羊，拿了點大蔥，預備做了個羊臊子。這羊雖然不是新鮮的羊，但是泡一泡去鹽分還是可以湊合的。

　臊子是家里做慣了的，安琳瑯閉著眼睛都能炒。

　這廂作極快地切好了丁，熱油一澆，開始炒臊子。只是簡單的羊臊子，行家一出手，香味不是蓋的。那味道一飄出來，整個后廚都靜下來。

　后廚這麼一會兒也沒什麼人，但明顯安靜下來。車隊那邊該吃的都吃過了。尤其是鏢局那些男人，他們走南闖北，吃飯就圖一個飽腹，吃食上沒那麼多講究。進了客棧就讓店家給送吃食，一通吃飽就去歇息。后廚如今除了車隊里收拾細的兩個仆從在，只有安琳瑯。此時兩人盯著安琳瑯的那口鍋，口水都要流下來。

　安琳瑯沒注意，正拿了個小板凳坐在邊上為周攻玉的事發愁。

　那兩個仆從收拾完東西，往安琳瑯的鍋里瞄了好幾眼。

　臊子面快，安琳瑯一面等臊子，一面就在燒開水拉面。因著沒有時辰熬湯，只能將臊子味道做的重些。這里正忙活呢，門口突然多了些靜。

　安琳瑯扭頭一看，那個臭脾氣的鄒大夫一言不發地站在門口。

　一愣，電火石之間想到了什麼，眼里冒出了一。于是一面在拉面，一面不聲地看著。

　果然，過了一會兒，門口的老頭兒裝模作樣地吸了吸鼻子問道：“這是在做什麼呢？”

　安琳瑯手下忙活著，頭也不回地回了一句：“做面啊。”

　“哦。”老頭兒點點頭。

　安琳瑯也不說話，手腳極快地拉了一串面出來丟到熱水里。

　面拉得偏細，主要是為了玉哥兒好克化。幾乎是丟下去眨眼的功夫就飄上來。安琳瑯等了會兒，拿筷子撈上來放到碗底。轉拿大鐵勺舀了一勺羊臊子澆上去。沒有高湯，只能用熱水來充裝面湯。但好在羊臊子做的夠味兒，這面味道也夠了。

　老頭兒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安琳瑯邀請他吃一碗的意思這胡子就翹起來。

　他也不走，就站在門邊，地看著。

　他耐得住，安琳瑯更耐得住。眼皮子都不帶翻一下的，又一串面扔下去，片刻后撈起來，再一勺羊臊子澆下去。就這麼一聲不吭地做了三碗。那邊老頭兒眼看端起來就要走，干地咳嗽了兩聲住。

　安琳瑯于是停下，扭看著。

　老頭兒吸了一下鼻子，老臉上的神更干：“這面看著不錯的。”

　“還行，”安琳瑯斜眼看著他，“自家做的臊子面。”

　老頭兒哪兒聽過什麼臊子面？只知道這東西味道不錯。但當著安琳瑯的面兒，好整以暇地點了點頭：“味道聞著也不錯。”

　安琳瑯沒說話，點點頭。端著面就要走。

　“哎哎哎，小丫頭，”老頭兒頓時就急了，他連忙喊住安琳瑯：“你這面賣嗎？”

　“不賣。”眼看著他都要掏腰包了，安琳瑯干脆利落地拒絕。

　“哎你！”

　老頭兒拽了一輩子，這還是頭一回遇上不給他臉的人。他聞著鍋里飄香的味道，想著剛才吃的那淡而無味的菜，頓時就覺得虧了。生怕安琳瑯就這麼走了，他幾大步走到安琳瑯跟前臭臉道：“你等等，你走什麼！你家那相公的余毒還想不想拔了！”

　安琳瑯眼底閃過一陣笑意，雖然有點兒預，卻沒想到還真有。面上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樣，疑道：“你不是說沒別的法子麼？”

　“老朽何時說過這話！”老頭兒立即否認，“你莫要給老朽扣帽子。”

　安琳瑯想了下，這老頭兒確實沒說，但那意思也差不多了。

　“你這面還賣嗎？”湊得近，聞著更香了。

　安琳瑯抬眸看向他。

　“不然你給老朽做一碗，老朽再想想。”老頭兒也明得很，不說那等自打的話。畢竟那小子中的毒確實有點棘手，要不大費周章地去拔毒，引渡是最好最方便的法子。

　“……真有辦法？”安琳瑯看他這模樣，又有點不確定了。這老頭兒該不會說含糊話騙面吃吧？

　他是這樣的人麼？他還真是。

　安琳瑯給他弄了一碗臊子面，這老頭兒吃完面放下碗一抹就說難：“他那毒拖太久了，兩三年下來底子都要虧空了。別的重藥也不能給他用，一個不留心過了反倒害了他的命。若是有個強健的子能幫著承擔一二，自然是更穩妥的。”

　說完，他拍拍屁就走了。

　安琳瑯都要被他逗笑，這老頭兒放下碗就是另一幅模樣。這變臉的速度都快趕上了！

　回到屋里，周攻玉看臉不對忍不住問了一句：“怎麼了？”

　安琳瑯哭笑不得的一番話，周攻玉倒是明白了。辦法還有，就看這老頭兒能不能盡力。云布的心可算是撥開了一云霧，進一線。他眉宇間凝結的冰霜可算是消散了些。琳瑯是他命里的救星，這一刻，周攻玉莫名有種這樣的認知。

　“罷了，這老頭兒，我總有辦法讓他盡力。”

　作者有話要說：民以食為天嘛！好吃的大家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