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周攻玉是怎麼跟那個人談的, 他出來以后，上杜宇就匆匆離開了食肆。

　安琳瑯往柴房瞥了好幾眼，最終沒有推門進去。雖說不知是誰在背后要淪落風塵, 但總歸跟那幾個人不開關系。待到周攻玉回來，后又綁著一個人。那人踉踉蹌蹌地被推進門, 安琳瑯瞥到他臉的瞬間就認出來——初春時進鎮子撞見的馬車車夫。

　那車夫對上安琳瑯的眼睛瞬間就把頭垂下去, 黑乎乎的胡子遮住半張臉。

　安琳瑯眼睛一瞇, 想到那輛馬車后面的人。

　沒辦法, 這個人對惡意就是記憶非常清楚。雖然只是驚鴻一瞥，可那人不善的眼神還是很清晰地被記住了。安琳瑯疾步過來，問：“這人是誰？你從何抓回來？”

　周攻玉給杜宇一個眼神, 杜宇拽著那個人就往柴房去。

　須臾, 他才牽著安琳瑯去到一邊, 淡淡開口說道：“柴房那個尖的人販子供出來的, 據說這人是主使。還不清楚是不是，你認識這人麼？”

　安琳瑯搖了搖頭。這回不是撒謊，是真的不認識這個男人。

　“這人是京城人士，說的一口京城話。”

　安琳瑯想到那日馬車里驚鴻一瞥的紅艷, 電火石猜到什麼：“京城人士？”

　“嗯。”

　安琳瑯：“……”林家在江南紹興, 安家在京城，所以是安玲瓏嗎？安玲瓏？那個書中聰慧非常卻不乏原則的主？安琳瑯有種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膈應。

　垂下眼簾思索起來, 眉頭擰得的。

　周攻玉靜靜看著，心里倒是細數起京城姓安的人家來。

　京城姓安的員不多, 能周家眼的幾乎沒有。周家這種龐然大，往來的至是四品以上的人家。雖說也會禮遇一些清貧人士，但此人要麼有經世之才要麼有足夠的學識。安家人不及這個品級或者學識，估計不會拉到周攻玉面前來。

　這般一時半會兒的, 周攻玉還真猜不出安琳瑯可能會出自哪個家族。

　說到周家，乃京城四大家族之首。并非皇親國戚，卻是皇族都不敢輕易招惹的老牌名門族。

　家族勢力滲大齊各行各業，跺一跺腳，大齊都要跟著抖三抖。屹立京城五百多年，歷經幾朝。真要論起來，比大齊建朝的時日還要長。論尊貴，論資質，大齊皇室都不一定比周家更了解京城，更了解各方勢力。

　但大家族部紛爭多，各個脈系明爭暗斗。

　到了周攻玉，或者說，周臨川這一代已經子嗣凋零。周臨川作為下一任家主三歲起便接各方教導。天資非同一般。驚才絕艷，是周家一百二十一代家主中資質最為出眾也是最被寄予厚的人。然而天妒英才，弱冠之年凋零。戰死在玉門關之外，連尸都沒有。

　安琳瑯不知周攻玉，卻知道周臨川。畢竟安南王世子周臨川作為一個死人，從頭到尾貫穿了整部小說。周臨川以安玲瓏求而不得寤寐思服的白月朱砂痣份，無數次被提起來。在心里拿路嘉怡跟周臨川比，次次都黯然神傷。

　安南王并非是正統皇室王爺，而是太清楚知道四大家族盤錯節，怕招惹他們搖統治才放下的特權。大齊特意為了安老牌世家周家而賜下的世襲傳承爵位，允許周家圈養一萬私兵。

　……

　“玉哥兒，人都抓到了嗎？”

　周攻玉搖了搖頭：“尚未有定論，等審過再說。”

　他出去才一會兒的功夫，能抓到人帶回來已經是作快。詳細審問至得一兩個時辰以后。忙到這會兒，為了等周攻玉回來，一屋子人都沒用飯。

　安琳瑯思索片刻，決定先做點吃食，其他事等填飽肚子再說。不過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來：“雖然小鎮沒有府衙，但這般抓人審問，算不算用私刑？”

　“……算。”

　有時候他其實還蠻佩服琳瑯這丫頭的心寬，剛才還一副瑟瑟發抖的模樣，眨眼間就好了。

　“那他若是跑去報……”

　“我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周攻玉用他那張遵紀守法的臉說出目無法紀的話，“你不必多慮。”

　安琳瑯：“……行，你注意分寸點兒，別打死人。”

　打死人是不可能打死的，他下手素來有分寸。只會讓這些人痛不生，卻不會讓這些人死。畢竟他們雖然可恨，背后如跗骨之蛆般盯著安琳瑯的人才是要揪出來置掉的。若是沒輕沒重將這些人打死，將來只認都沒證據，有利都變無理取鬧。

　“你先去忙吧。”周攻玉點點頭，轉去到柴房。

　安琳瑯盯著他的背影看了許久，撓了撓后腦勺，帶著小梨趕回廚下。

　這麼一會兒，老爺子那邊十來個人已經吃上飯了。老爺子師徒三人加上崔世禮是第一回吃無鱗魚。崔世禮不像其他三個吃過安琳瑯的手藝，此時下筷子心十分忐忑。但眼看著老爺子師徒三個下筷子速度驚人，他也猶豫地夾了一塊，的被舌頭剔下來嚼兩下就吞了。

　沒有一以為的腥膻異味，里頭拌的青蒜段增添了香頭，鮮得不得了！

　“竟然比魚還夠滋味兒！”崔世禮仿佛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眼睛放，“確實該配酒，可惜了！”

　他這話還沒說完，那邊老爺子兇狠的目瞪過來。

　崔世禮：“……”倒是忘了，老爺子脾胃不好，不能飲酒。

　默默地閉上，手下加快了速度。幾個人圍著桌子，一大盤的泥鰍吃了個。鴻葉一邊喝著米湯心里就在慨這無鱗魚泥鰍模樣難看，果真真應了安掌柜的那句話‘越丑的食材味道越’，這東西真的是鮮得人吞掉舌頭：“山野的吃食還真有幾分講頭。”

　歐正清想說這東西是田地里抓的，不是山野里打來的。但一直假模假式的崔三端了碗白飯，就著大白飯一口氣就吃掉四五條。統共才多條？生怕完了就沒了，趕忙吃起來。

　除了這盤紅燒泥鰍段，還有幾樣老爺子往日吃的素炒。幾人大快朵頤的塞了一肚子，小梨將滾燙的米湯給他們送上來。一口喝下去，舒爽的沒邊兒。

　“要說做飯，還是琳瑯手藝好。”老爺子去縣城半個月，日日就稀粥打發。別的菜端上來，那濃到膩的油腥味兒撲鼻而來，差點沒把老爺子給折騰吐了。

　鴻葉也是一大口米湯，燙得心口暖洋洋：“安掌柜這手藝去京城，那是絕了。”

　……

　安琳瑯也想去京城，這不是經濟狀況不允許？

　此時正后廚做蝦醬，手里著一對筷子將鹵好的豆腐干全揀出來。拿到一旁洗干凈的篩子上晾干。那噴香的味道一彌漫開來，小梨和外頭劈柴的年眼珠子都瞪圓了。

　做蝦醬撲通的豆腐干也行，但安琳瑯就是喜歡帶香味兒的鹵豆干。鹵過的豆干味道放在黃豆醬里，能中和掉一些不適口的味道。安琳瑯從中撿了十來塊飽含鹵的豆干拿到一邊，又割了一大塊前些時候做的臘。對外面鬼祟往后廚張的眼睛道：“今日中午吃臊子面。”

　臊子面除了五娘其他人沒聽過，但安琳瑯要做，他們就覺得好吃。

　周攻玉友好地進行了一番審問以后，冠楚楚地回到廚房。他那月牙白的綢緞袍子下擺沾了點點猩紅。他慢條斯理地洗干凈沾的手指，進來問安琳瑯：“我來燒火？”

　說起來臊子面做法很多，在種花家就有好幾種不同的做法。陜西臊子面，河南臊子面，蘭州臊子面。沒打算做那等規規矩矩的正宗陜西臊子面，就拿手頭有的材料做一份能適口的臊子。

　煮面的活兒就給五娘來，面是安琳瑯自己做的手切面。

　平常食肆的生意太忙顧不上炒菜做飯時，跟周攻玉都是拿面條對付。吊罐里一天到晚不湯，從早燉到晚，就是以備吃面沒湯水。面條也是做了不在柜子里，拿出來正好可以吃。

　安琳瑯這邊將臘鹵香干和泡好的香菇等配菜一切，全都切指甲蓋大小的丁兒。那邊周攻玉將鍋給燒起來，一瓢油澆下去就開始炒臊子。這年頭還沒有洋蔥，提香只能蔥姜蒜花椒調出來。安琳瑯手腳飛快，鍋里油一熱，食材先一步一步下進去炸一遍。

　待到食材都焦香半再撈出來，不然吃的時候口不夠。

　等食材都弄好盛出來，將香料先香，再將這些葷素倒一起一鍋炒。炒最能將食材的味道給刺激出來，噴香的味道饞的年紀小的都要流口水了。炒臊子快得很，大火至上再加水悶。悶到味道差不多，再調點兒水淀淋上去大火收兒。不必收得太干，留一點水淋面上。

　五娘手腳也快，幾乎安琳瑯這邊臊子出鍋，那邊面條也煮好了。

　安琳瑯跟個食堂打飯的大廚似的，等那邊五娘白面撈出來放到湯中。這邊一勺勺子澆上去，就人端出去吃。六個人六碗面，男人吃得多，就多下點兒面。安琳瑯這邊分臊子，五娘灑湯。兩人手腳很快，很快就幾個大碗裝好。

　臊子面雖然簡單，味道確實真的好。焦香的丁吃在里十分鮮。

　一家人圍著桌子一人一碗臊子面下去，幸福得都要冒泡。

　尤其是小梨，覺得自己被賣到掌柜的邊真的是走了一輩子的大運。長到這麼大就沒有吃過這麼多好吃的東西。從前在家，都是阿爹阿兄阿弟吃過了才得上，能得一碗飽飯已經是頂天。湯和這種好東西就從來沒有沾過口。

　捧著碗一邊刷洗一邊高興得哼哼，五娘見狀忍不住笑：“這麼高興？”

　“當然！”

　五娘也是嘆，是啊，他們都走大運了。

　安琳瑯不知的仆從們心中所想，此時被方婆子拉到一邊去。

　“怎麼了？”安琳瑯看言又止的，問道。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忙起來一直沒主意。怎麼覺得琳瑯到家里這麼久就沒見換洗過？姑娘家月事才來的時候確實是不大穩，有時候一停兩三個月，這種姑娘也是常有的。方婆子有些在意，可又覺得這事兒說出來不好，琳瑯到底是孩兒家，面皮薄。

　深吸一口氣，晦地問：“琳瑯啊，你勞累了這麼久，可有覺哪里不適？”

　“沒有，”安琳瑯忙得都要頭點地了，確實沒在意到的晦問題，擺擺手，“我子健康的很。”

　“啊，這樣啊。”

　“是啊，”安琳瑯笑，“你見哪個姑娘似我這般，一頓吃得比男子還多？”

　方婆子一想，倒也是。能吃，子就不會太差。興許是年紀還小，還沒到時候。

　作者有話要說：安南王世子命臨川，字攻玉。一個活在記憶里的白月

　周攻玉的人設，類似于《外室》里周斯年的哥哥，天妒英才，慧極必傷英年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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