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日忙著雜七雜八的事兒, 把那日周攻玉去瓦市買的四個仆從忘在了腦后。安琳瑯終于出空，把人都去了后院。

　四個人，兩男兩。安琳瑯的目掃過去, 站在最前頭的是一個十六七的年。

　他有一雙栗的眼睛，跟小馬兒似的, 頭發卷曲, 廓深。應該是有異族的統。他旁邊的站著一對中年男, 男的約莫三十歲, 的二十七八的樣子。兩人都是讀過書的，男的名喚杜宇，是錦州人。會打算盤, 識字。的名為五娘, 曾是晉州景王府的廚娘, 有一手出眾的廚藝, 會繡花。再旁邊一個小丫頭，耷拉著腦袋，畏畏的模樣。

　安琳瑯仔細打量了片刻，問了名字, 就放他們去干活了。人是周攻玉選的。他這人眼神毒得很, 看中這幾個，至子是了他的眼。

　安琳瑯對管理這方面一知半解, 差不多就行了。點點頭，目看向兩個小的。

　“你們呢？”

　兩小的被安琳瑯一眼掃到頓時就有些窘迫。怯生生地上前回話。年果然是個混, 名南奴，是中原人與異族的子嗣。小姑娘是附近村子里的孩子，家中沒余糧，親爹把拉到瓦市換了一袋子面。年紀還不大, 將將十歲，還沒有名字。

　雖說古代重男輕是常態，但十歲的姑娘還沒名字也有點離譜。安琳瑯看小心翼翼的，正好看到后院盛開的一排梨花樹道：“那就小梨吧。”

　那小丫頭愣愣的，被后的婦人推了一把才磕磕地開口道謝。

　“行了，都下去干活吧。”

　名字和臉對上號，安琳瑯收拾收拾，預備出去一趟。

　地窖里的存貨已經用得差不多了，桂花嬸子的事兒，方家老夫妻倆許久沒有去收菜。地窖里如今用的，還是安琳瑯從瓦市上買的。不得不說，瓦市上的東西確實比鄉下直接賣的貴上許多。安琳瑯勉強撐過這段時日，覺得這些事還是得從長計議。

　兩個月的生意做下來，食肆里有哪些弊端足夠顯現出來。

　安琳瑯心里盤算著，就有些著急。雖然知道做生意是個長期的過程，但武原鎮的客流量實在是太小。單純地依靠往來的商旅車隊，只能維持生意不到而已。離想要的賺大錢，相差甚遠。

　其實略一算也能明白。每年從中原前往西域的商隊不會超過一百支，每支商隊人數二十人到三十人不等。換言之，一次途徑武原鎮的商旅客流量至多不過三千人。去一次得兩三個月，商隊全年不休的跑最多也就只能五次。總共算下來，才不過一萬五千人次左右。

　算上來中原的西域商人，滿打滿算地翻一倍也不過三萬人次左右。而武原鎮上有九家供商旅打尖住店的食肆或客棧。均分的話，西風食肆能分到三千三百人次。這還是沒算商旅停留武原鎮的概率，若是扣除這一部分，保守估計，還達不到一千六百人次。

　當然，西風食肆的住率不可能在均分，但對于安琳瑯來說還是太了。

　桂花嬸子的事給敲響了警鐘。一直以為只要遠離劇就可以高枕無憂。但現在看來，這個世界沒有那麼簡單。一個縣令就能輕易人家譜人亡。如今無名無姓，被人死還不是輕而易舉？安琳瑯不確定主是不是有什麼類似環的東西。但要有更多的資本才會沒人敢輕易。

　上輩子做過，安琳瑯心里才這麼清楚。

　如今的食肆本不夠，得必須再開設一門生意，一門本地居民也能消費得起的生意。安琳瑯思來想去，決定改裝食肆，設一個對外的窗口做小吃——酸辣。

　酸辣，材料便宜常見，出餐速度快。價格可以定低，這樣武原鎮的百姓也能消費得起。

　不要小看小吃，后世很多小吃做得好，幾年就發家致富了。有那做得好的，直接把小吃做了品牌。連鎖店遍布全國，賺得滿盆缽。說實話，若非沒有辣椒，安琳瑯當初就不會開食肆。而是開火鍋店了。上輩子就是做火鍋發得家，年紀輕輕價上億。

　不過在致富之前，先把地窖的貨給補齊了。酸菜魚已經了西風食肆的招牌，托這次鬧劇的福遠近聞名。原本打算過季就撤下酸菜魚的安琳瑯放棄了這個打算，所以現在有個務必要解決的問題。好吃的酸菜能否持續不斷地供給，需要跟劉廚子談一談。

　“去哪兒？”周攻玉不放心一個人在鎮子上走，武原鎮拐子盛行。

　安琳瑯心里想事兒，順口回：“王員外家走一趟。”

　走了兩步，忽然頓住腳步歪著腦袋看向邊的人。

　迎著安琳瑯的目，他微微揚起一邊的眉：“？”

　賬上有資金周轉以后，安琳瑯給老夫妻倆春夏秋冬的裳全訂做了兩套。自己和周攻玉添了一綢緞。周攻玉今日剛好就是一白綢長袍，四月的照在他上，皮白到明，一雙眼睛的眼底都在蘊藏著細碎的。

　……不是，安琳瑯忽然發現一件事。這段時間以來，幾乎跟周攻玉形影不離。

　倒也不是不好，就是這樣會不會太黏？

　“玉哥兒，你跟爹娘提過要認我為義的事了麼？”安琳瑯忽然問了一句。

　周攻玉一愣，心口好似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腳下頓住。

　他站在安琳瑯的面前，照在他的上，翹起的角微微平直了。白服反的進了他的眼底，他微微閉了閉眼睛，羽似的眼睫在他的下眼瞼下樓下參差不齊的影。他蹙著眉頭看著安琳瑯，似乎在疑又似乎有些苦惱，神變得很古怪。

　“你也知道，當初爹娘把我帶回來是為了給你娶個媳婦。你若是不早些時候說明白，日子久了，怕是要被他們默認的。”安琳瑯又不是古代子，說話比較直接。

　曾經基于道義給安琳瑯斬釘截鐵的警告，此時頗有些說不出口。

　他翕了翕角，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安琳瑯歪著腦袋看向他，難得見他如此為難，不由有些詫異。不過其實也能猜到，估計他還沒有跟老兩口說。心里從來沒懷疑周攻玉會對這件事有不一樣的看法，畢竟有眼睛不瞎。周攻玉一看就是出名門族，世家公子哥兒。

　這種份的男子婚姻更傾向于家族聯姻，大概率會娶門當戶對的貴。周攻玉一開始斷了的心思也是對負責任，也算是作風嚴謹了。至于周攻玉說過的他不好，會早死這話，安琳瑯大概率是不信的。畢竟這人每日生龍活虎地在眼前晃，病了許多次也都活過來，死不掉。

　“罷了，玉哥兒你安排吧。”不著急，才十四歲。雖說在古代快到及笄的年紀，但在安琳瑯看來就是個小。等得起，“我怕你跟我形影不離久了，不好說其他姑娘。”

　“不會，”這個話周攻玉回答得斬釘截鐵，“我不會娶其他人。”

　他說的其他人，安琳瑯只當是包括自己。于是點點頭，“你心里有數就好。”

　周攻玉：“……”

　……

　兩人相攜來到王員外家，門口很有些凌。

　王家的仆從正將大批大批的箱子往屋里般，也不曉得這王員外是做的什麼生意，覺比一般人要賺錢得多。王家人誰都是大手大腳的，安琳瑯都要懷疑王家有銀礦。

　說起來，王家大姑娘也好些日子沒去西風食肆用飯。這往日恨不得一日三餐就住在西風食肆的人，突然好些時日沒來過能不人擔憂麼？連日日不斷的茶也沒喝。安琳瑯擔心出什麼事了。想著借著這回也問問。

　開門的是當初送重傷的方婆子回王家村的張婆子，看到安琳瑯就把人手握住了。

　拉著安琳瑯進后院，一路送去劉廚子那都不忘唉聲嘆氣。

　安琳瑯想問，但抬頭就看拿著一只從不遠走來的劉廚子。

　說起來，劉廚子這段時日手藝進得飛速，連著得了王家人不知多次夸贊。王大手頭松，吃的高興了，賞銀給得格外的大房。為這事兒，劉廚子私心里已經將時常指點他的安琳瑯當做師傅看。這不一看到安琳瑯進來，連忙就放下迎上來。

　“安掌柜，您這麼這個時辰來。”沒有明著喊師傅，但他恭敬的態度是明明白白擺在臉上的。

　安琳瑯笑笑：“酸菜又快見底了。”

　安琳瑯每回來都是來拿酸菜。其實也不是拿，早在安琳瑯準備在食肆售賣酸菜魚時，就是打著買的心思。但奈何買，劉廚子不賣。安琳瑯找要麼是拿酸菜，要買的話那就是沒有的。安琳瑯塞錢，他不收還生氣，認為安琳瑯是跟他生分了。

　酸菜不值錢，點撥他做菜學本事這才是夠吃一輩子的。

　安琳瑯也無奈，但有的人人倔起來旁人就是說什麼都不管用。奈何劉廚子做的酸菜味道獨一無二，被人做不出來。安琳瑯只能厚著臉皮來拿。

　說著話，他將人往后廚里頭引：“酸菜吃完，您使個人過來說一聲就是。我給您扛兩罐子過去。”

　“不用，我自己過來取。”

　雖然他死活不要錢，安琳瑯卻不能心安理得的拿。現在是客流量，拿劉廚子幾壇子酸菜不礙事。將來走向縣城，將酸菜魚做一道名菜，那可就不是幾罐子的量。見他在做菜，福至心靈的也知道他求什麼，就問：“這回是做什麼？”

　“安掌柜覺得這做什麼好？”劉廚子頓時就興了。

　“得看府上人的口味。”

　“這是要給大的屋里送的，”劉廚子半點不避諱，“大您也知道，吃一口夠味兒的。我本想紅燒一下，但總覺得了點味道。”

　“做三杯□□。”安琳瑯其實也喜歡劉廚子這人的。別的不說，至在廚藝上，謙虛好學還實在。雖然安琳瑯沒到收徒的年紀，上輩子也沒收過徒弟。但是沒有人討厭努力又誠懇的人。自覺自己做菜的食譜不是自創，教一點給劉廚子也可以。

　“三杯？”這是什麼法？劉廚子沒聽說過。

　“就是一種地方法，沒什麼講究。”三杯的做法不難，主要是羅勒葉，也就是后世的又九層塔，這東西不知道有沒有。這種植一般在南方川渝地區多，武原鎮地偏遠，也不知有沒有。若是沒有，用香菜，也就是芫荽替代也可以，估計味道會差一些。

　三杯主要是蔥姜蒜，半只就夠了。安琳瑯指揮著劉廚子先把剁小塊，沖洗干凈。這東西必須多洗幾遍，洗完之后還得焯水，不然會有些腥。劉廚子下手十分利落，刀工也不錯，切得干干凈凈。

　焯水之后必須得瀝干，蔥結，姜片蒜片和料酒不了，加油煸。煸出香味才把塊倒進去。也還是煸炒。煸炒到金黃，再往里面加米酒和醬油。按安琳瑯的口味，還喜歡加點冰糖。冰糖加進去能提鮮，也能上。但是王家大好一口咸，倒是可以放點糖。

　劉廚子劉廚子也是個聰明人，安琳瑯大致一說，他就能做。

　半只剛燜上，那味道就已經香的人流口水。劉廚子看自己又做出一道味的吃食，都恨不得當場安琳瑯老師。安琳瑯此次來不是他做，是有心想跟他好好談談，但剛一坐下就聽到劉廚子嘆氣。

　“府上是發生什麼事了嗎？”仿佛一尊亮菩薩像跟著安琳瑯的周攻玉突然之間開了口。

　劉廚子抬眸看了一眼周攻玉。安掌柜的這相公，無論他看多次都覺得晃眼。他搖了搖頭，須臾，又嘆了口氣：“大姑娘得急癥了。馬上就到送秀京的日子，如今王家上下都急得要命……”

　安琳瑯倒是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想那姑娘討喜的模樣，安琳瑯還真有些擔心：“什麼急癥？可看過大夫？”

　“倒不是什麼要命的急癥，就是，就是……”

　劉廚子嘆息了一口氣，“大姑娘突然冒了一臉的膿包。好好的一張臉，毀得沒眼看！”

　“整日又又疼，一張臉油膩膩的。”劉廚子唉聲嘆氣，“大都快急死了，青云路就在前頭，怎麼剛準備門就摔跟頭。”

　安琳瑯額頭的汗默默地冒出來：“……”特麼，該不會茶喝多了是青春痘吧？

　作者有話要說：安琳瑯：心虛……

　嗚嗚嗚嗚嗚，五點沒爬起來，睡得跟豬一樣，就是我